深秋深夜，细雪徐徐，旁边烟城一中的下课铃声顺着车窗传进来，隔着玻璃，听起来有点儿朦胧。
顾苒眨了眨眼睛，渐渐收回飘远的思绪，张嘴还没说话。
旁边的科芯又叹了口气，说，“顾小苒，我跟你说话呢，好歹给点儿反应成不？”
“六七年都没参加同学聚会了，今年好不容易回来，还不去么？”
科芯是顾苒从小的闺蜜，俩人打记事起就在一起玩儿，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自然说话也是很随意的。
顾苒大二那年被巴黎某家高等时装设计学院录取后，就直接从学校去了法国，此后，整整六七年都没跟国内联系过，也没人知道她孤身在外那么久都经历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想到这些，科芯的语气又软下来：“行吧行吧，你自己决定，不去也行，反正去了也没啥意思。”
不然还是去一下吧，要是不去的话，就真没机会见——
“见面”俩字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真的只是一闪，否则，要是放任那个人跑进脑海，那她今天晚上可就别睡了。
“哎，不过那天你不是在群里说要去么？然后你猜怎么了？我的天！十年不说话的陆逍紧接着就跟了一句，‘班长，我，也、去’。”科芯侧头看过来，笑嘻嘻地打趣她：
“啧啧，顾小苒，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咱们人间妄想的陆大少爷难不成是想见我了！？”
顾苒：“……”
顾苒刚吃饭时喝了几杯白酒，现在估计有八成醉了，看着脸蛋儿红红的，被她这么一打趣，耳朵脖颈都跟着红了：“我、我不知道，他可能太闲了也说不定。”
对方漫不经心“哦”了声，眼睛还是瞅着她亮亮的眼眸，“是么？”
顾苒的声音很好听，轻柔的声线里带着一丝笑意，整个人看着乖巧又温柔；一双弯弯的杏核眼清澈明亮，脸颊边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贼甜，生了病的缘故，她的皮肤显得很白，甚至带了一点病态感。
她不是当下流行的白幼瘦长相，而是更有韵味的传统东方美，一双柳眉微蹙，鹅蛋小脸精致饱满。
就这种规格的大美人儿坐在跟前，别说陆逍了，就连科芯一个女生看着都快迷糊了：“我要是他，我也不放手。”
她突然没着没落地说一句。
“嗯？什么。”顾苒侧目看她，有些没听清。
科芯摇头说没事，下一秒，余光又瞥见车窗外路灯底下站着个人。
来人肩宽腿长，眉目冷俊，身上穿着修身得体的定制款黑蓝色大衣，他手里随意拿着个手机，脑袋微侧似乎在发呆，举手投足尽显贵气。
她盯着看了两秒，回过神，顾苒已经准备推门下去了：“聚会的事我会考虑的。小芯芯，我先上去了，你开车慢点儿，拜、 拜拜。”
科芯没说话，看她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她又连忙下车扶住她的胳膊：“我先送你上去。”
顾苒租的房子在一中对面，中间隔着一条马路，这会儿正是高三部下晚自习的时间，又加下着雪，光是接孩子的各种出租私家车都要排到法国巴黎了。
顾苒笑着摆手，说她自己可以。
科芯：“哎呀，顾小苒，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倔？你跟我客气什么呢。”
两人正拉扯着，忽然一道低沉略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班长，我来吧。”
顾苒闻言，身子蓦地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慢半拍地张嘴吸了口凉气，然后更慢一拍地回过头。
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
自从大二分手，整整五六年从来没出现过，哪怕在梦里都很少出现，很少来看她的陆逍，怎么突然就站在她面前了？
女孩儿愣愣地看着，她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甚至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就像上个月，她查出抑郁症和脑癌从巴黎回来，在一中门口的烧烤摊喝得烂醉那次，那次她好像就见到陆逍了。
但她觉着，应该是做梦的。
陆逍，陆逍他当年走得那么干脆，他怎么会来找她呢？
科芯跟着回头，目光在顾苒微微发白的脸颊停留片刻，继而抬头看向陆逍，声音有些迟疑：“但是顾小苒她好像醉了。”
陆逍低低“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那行吧，你们自己说。”科芯抿抿唇，又捏了捏顾苒的指头，小声说句“加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车离开。
“顾……”
科芯一走，顾苒也转身就走，脚下的步子虽有些踉跄，但整个人还是走得很快，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陆逍侧头吐出一口气，借着自己个儿高腿长，三步跨过去把人逼停：“慢、慢点儿，小心后面的车。”
冷风萧瑟的小区门口，漫不经心往下坠的雪花一片两片落到顾苒的身上、手上，还有被风扶起的黑色长发。
顾苒闻言蓦地抬头，一双眼睛有些发直地盯着他。
陆逍强撑着与她对视，两秒后眼睛躲开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也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
顾苒还是看着他，一句话没说，眼睛突然红了。
然后她慢慢抬手，试探性地戳了下他心口最烫的那个位置。
陆逍呼吸一停，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跳都漏掉了。
两人就维持着那个姿势，似乎站了好久好久，直到顾苒冷得吸了吸鼻子，又晕晕乎乎往前走了一步，抬头问他：“陆阿逍，你有没有心？”
陆逍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顾苒伸手又戳一下，良久，声音低低地回答自己：“你没有。”
“你肯定没有……”她说着，忽然又委屈起来：“那你又跑来我的梦里做什么，来了又不说话，每次都这样。”
陆逍还是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他知道顾苒喝醉不记事儿，因为上次他去烧烤摊接她，顾苒也说他来梦里看她了。
顾苒今天喝得本来不是很醉，但下了车被冷风一吹，她就有些糊涂了。
仗着在梦里她也没什么顾虑，小姑娘看着他，抿抿唇，下一秒，直接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陆逍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一攥，有些发麻，又似乎在颤抖。
陆逍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顾小苒，你是不是经常梦到我？”
须臾，他听到顾苒闷闷地笑了一下。
她的呼吸轻轻浅浅，眼里的眼泪不受控地砸下来。
她的声音低低软软的，有点儿含糊不清：“才没有。”
“你好久，好久才来一次。”女孩儿哽咽着往他颈窝里蹭了蹭。
陆逍闭了闭眼睛，轻轻地说：“对不起……”
顾苒才不理他，她委屈巴巴继续说：“喜欢看我画图，喜欢坐我的自行车后座，喜欢吃了橘子软糖就吻我，喜欢叫我顾小鱼……喜欢喊我同桌，就是不喜欢来看我，梦里也不喜欢。”
“陆阿逍，我不要再喜欢你了，不再喜欢你了。”
陆逍听着她的话，自己也没忍住红了眼眶，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心里疼得像是被捅了刀子似的；
他想说，好，顾小鱼不要再喜欢我了，我不值得你喜欢。
可这些话却死死卡在喉咙里，任他如何竭尽全力，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好一会儿，顾苒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把手伸到他面前。
陆逍看着她的手，仗着顾苒喝醉不记事，毫无心理负担地牵住她细白的小手，他才刚刚触到顾苒的指尖，女孩儿就蓦地踮脚吻上他的嘴角。
下一秒，他便嗅到一股很淡的橘子气息。
酸酸甜甜的，恍惚又熟悉。
这次陆逍没再逃避，他蓦地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紧得俩人呼吸都有些费劲儿。
顾苒甚至觉着，他仿佛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陆逍低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儿，然后冰冰凉凉的，眼泪就下来了。
陆逍的声音很轻，但他说地很认真：“顾小苒，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吧……”
他一遍一遍地说着，像是在承诺，给她。
也给自己。
下了一夜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就像那晚的顾苒不知道是谁把她送回家的。
翌日清晨，一中的上课铃再次准时准点被敲响，城市里的人们依然各自忙碌，各自安好，包括曾经那些书本纸笔，年少轻狂，似乎一切都是原本的模样。
唯有回忆里的那颗橘子软糖、那些旧日时光，成了彼此心里永远割舍不下的守望。
这是一篇关于回忆与救赎的文，女主生病了，但是男主和闺蜜还不知道，不过最后都会好的。下一章回到校园，欢迎各位和顾小苒一起回到16岁，那段青涩美好的年少时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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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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