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朱医生说的话,余音一个多月前就能出院了。
可余音突然觉得在医院里没有人打扰,作息健康,三餐荤素搭配,每天还能完全放下架子和大家一聊就是几个小时,这样的生活对以前的她来说简直是奢侈品。
一直到朱医生完全断掉她的药,并对她笑脸盈盈道:“你好厉害啊,竟然能调理得这么快,我敢说你一定是医院有史以来住院时间最短的患者,真好......”
被人不停地夸赞,余音的下巴一抬,弯弯的眉眼颇有几分得意,“那我出院之后还能来找你聊天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我就有时间,我们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哪怕什么都不聊也可以。”
可回家之后,余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和放松,因为余朝渊和孙允和居然为了陪着她连公司都不去了,整天跟在她身边团团转,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余音压力倍增。
晚上,余音郑重地对两位长辈下了温和的警告:“我现在已经好了,不会自残或轻生,我珍爱我的身体和生命。我想要个人空间,我希望你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把自己的事情放在首位,而不是我,好吗?”
两夫妻虽然嘴上答应,但目光不约而同地扫向余音手腕上那道浅浅的、依稀泛红的疤痕。
余音觉察到,索性挽起袖口,贴着孙允和坐在沙发上,以玩笑的语气说:“医院开的祛疤膏很管用,不仔细看的话其实很难发现。虽然没办法完全消除,但如果把这当作大难不死的勋章,你们会不会好受一点。”
“又说什么傻话呢。只要你开心,爸爸妈妈就开心。”孙允和抿住唇,紧忙抬手覆住那道伤疤,转移话题,“你出院的事情程简知道吗?”
余音努了努嘴,眼神闪躲:“他最近在忙年底考核的事情,我不想影响他。我觉得还是等之后再告诉他,当然,我希望你们也不要和他说这件事,否则他一定会......”
为了她,为了爱情放弃所有要紧的事情。余音太清楚程简的脾气,还是等一切都安定之后再重新开始。
在她的百般强调后,夫妻二人才保证自己会守口如瓶,绝不向程简透露半点她的信息。
清晨,在确认爸妈都正常出门上班后,余音精心打扮了一番,把出院后第一次出门的目的地选在了监狱。
回想起两天前在报纸上看见孟荣的消息,她以为自己会怒气冲冲又或者是痛哭流涕,可一行行文字读完后,她的心情并没有太多的起伏,充其量也就是短暂的恍然大悟。
有报道称孟氏总裁不幸坠机身亡全是孟荣的手笔。孟荣为了得到孟氏集团的掌控权,在知道父亲和哥哥要搭乘私人飞机的情况下特别从国外找来一位飞行员,而那位飞行员实为“瘾君子”,于是他在飞机起飞前偷偷给了飞行员远超剂量的□□。
他不但一手操控了他父亲和哥哥的死亡,之后还和几位知名商业人士一起暗中走私毒品......数罪并罚,最后被判处死刑。
联想起剧组杀青时她在酒店无意听见几位男人的谈话,清楚地记得“几包”这类的量词,以及男人们发现她之后那场反常的火灾。
原来那次是她无意撞见孟荣的阴谋,险些害得自己丧命,原来她很早就陷入危险境地不自知。
越想越后怕,余音仰头喝了点温水浸润着有些干涩的喉咙。
在看守警察为她推开紧闭的大门时,她便和被剃了头发,面色神情依旧阴狠的孟荣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喜。
“没想到,临死前最后见的一个人会是你。”
孟荣的手被固定在桌板上,绑住他双脚的脚铐发出清脆的声音,更别说他身上那件破旧泛着黄渍的蓝色马甲尽显落魄和不堪。
什么孟氏总裁,什么年轻气盛,所有的一切名利都和他再无关系。没有权势,没有依靠,更没有正直善良的品德,他什么都不是。
余音也清楚地意识到今天之后所有的厄运都会消失,哪怕他是再十恶不赦的恶魔,也即将死去。
余音不觉心中激动,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屑和可怜。
“你的马是我下毒害死的,你也是被我逼疯的。怎么,对我的感情这么深厚,难道不怕我变成厉鬼永生永世缠着你吗?”孟荣死死地盯住她。
“我怕什么?”余音哼笑一声,“我是死过一次重新活过来的人,但是你不行。”
孟荣许久未出声,在余音将要转身离开时,他突然开口:“你后悔那次着火的时候执意要救我吗?”
后悔吗?当然后悔,如果当时没有放任他不管,那温莎不会死,她的手腕上也不会有道疤。
身陷火场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被孟荣一次次地迫害不成人样。她不想指责过去的自己,她感激自己对生命从来都有敬畏之心,否则她也无法拯救血泊中的自己。
她望着冰冷折射丝丝银光的铁门,冷声道:“你死不足惜。”
仿佛能隔绝所有黑暗的大门被关上,阳光直直照在头顶,她觉得无比温暖轻松。
此时,路就在她的脚下,她往前走,想去哪里都能抵达。
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彻底瓦解后,余音觉得时间也快了许多,在有限的时间里她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比如她一整天待在庄园和卢卡斯玩耍也不觉得疲惫,她亲自给卢卡斯制作食物,给卢卡斯洗澡,还学会了怎么修马蹄,虽然经常弄得一身泥,但她都乐在其中。
这天她照例牵着卢卡斯在沙地上散步,卢卡斯的尾巴高高甩起,马首不停摆动,余音松了松手里的缰绳,自言自语道:“你想自己玩一会儿吗?”
卢卡斯继续往前走,缰绳慢慢从手心滑出,领略到小马意思的余音利索地把缰绳锁扣解开,顺势拍了怕卢卡斯结实的屁股,“去玩吧,但是不要让自己受伤。”
脱缰的马儿立刻朝远处奔去,沙地上的跨栏并没有被及时撤走。
余音愣在原地,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曾经她和温莎共同跨栏而摔倒在地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重复,温莎的哀鸣,血水和泪水......
可面对一米高的横栏,卢卡斯没有半分退缩或犹豫,抬起前蹄,飞快地跃过去,落地奔跑,接着跳跃下一个栏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匹尚未训练过的马儿竟然可以如此驾轻就熟地跃过障碍物。
卢卡斯白色的皮肤在微光的照耀下泛出绸缎般光彩,它矫健的身姿,始终高昂的头颅,快速的马蹄声。
余音眼底一热,视线模糊间,她看见温莎在奔跑。
卢卡斯是温莎的孩子,是赛级马的孩子,也会是冠军的继承者。
许是沙场上卢卡斯闹出的动静把饲养员吸引来,余音仰头抹掉眼尾的泪,冲饲养员客气一笑。
饲养员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奔跑的卢卡斯,直到卢卡斯玩累了停下来,才悠悠转头对余音说:“卢卡斯真的很聪明,胆子也大,品相也是一顶一的好。如果经过专业的训练,或许可以去参加国际比赛。”
“比赛。”余音的眼眸乍亮,“那你知道什么比赛适合卢卡斯吗?”
“伦敦下个月好像有一场比赛,虽然知名度和权威性没那么强,但是很多冠军马曾经都参加过。”
余音听完便立刻行动起来,她小跑到卢卡斯身边,抚摸着它的鼻子和耳朵,柔声询问:“卢卡斯,你想不想和温莎一样,训练参赛,然后拿冠军。”
卢卡斯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先是上下点动着头,接着伸出湿濡的长舌舔了舔她的脸颊。
“好孩子,好孩子。”
至此,余音的心里多了一个目标:把卢卡斯培养成和温莎一样出众的马儿。
回家之后,她抱着电脑没日没夜地查资料,做大量的功课。
伦敦的气候不比岐江,贸然把卢卡斯带过去说不定人和马都会水土不服,况且马儿需要更专业的人员来训练,还要熟悉专业的场地......
想得越多,余音的情绪就越亢奋和不安,她趿着拖鞋在房间里踱步,一边疯狂转动大脑一边安慰自己:“慢慢来,别着急,问题都会解决的。”
经过几个小时的思考和纠结,最后她决定自己先去为卢卡斯踩点。
去伦敦,自己去。
在收拾行李的过程中,对独身前往伦敦的憧憬和自信越来越强烈,她甚至等不到天明,急匆匆地敲响书房的门,语调高昂道:“妈妈,我想去伦敦,现在就去。”
被文件夹遮挡半张脸颊的孙允和明显目光一滞,两秒后放下文件,起身不解道:“怎么突然要去伦敦,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现在还有机票吗......”
余音快步到书桌前,言辞恳切:“我已经买好了机票,东西也收拾好了,半个小时后出发。”
“哎哟,这么着急,那我得先安排一下工作,不然没办法好好陪你了。”孙允和边说边点亮手机,一副要和余音一起出行的模样。
“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能行吗?”
“当然可以,我是一个生活自理,头脑清醒的成年人,不需要助理保镖,我可以独自去旅游,也有能力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和问题。”
没打算这么快交代实情,毕竟她对卢卡斯和自己的计划制定地非常粗略,卢卡斯要参赛的事情也是八字还没一撇,不如先用旅游当幌子,等事情有了清楚的方向后再和孙允和说,也免得家人担心。
余音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每天都会和你通电话,隔几天就给你打视频。总之,我一个人也可以平安无事。”
“那你要去多久呢,什么时候回来?”
“嗯......”
孙允和的眉头依然紧蹙,“那程简怎么办,你不是说过几天就告诉他你出院了吗,现在你突然要出国旅游,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提到程简,余音心中攒动的小火苗不觉熄了些。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一去不回,而且就算她在国外,也能和程简联系上。
她还是把自己的感受放在首位,迂回道:“我不想影响他工作,等电视台的考核完我一定马上告诉他。”
余音兴致很高,孙允和虽然不泼她冷水,但还是不放心,跟在余音身后嘱咐了一大堆,最后在登机前紧紧握着余音的手:“不管你做什么,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要让自己开心,记住了吗。”
“记住了,安全第一。”余音点头重复。
飞机在跑道上前行,耳膜阵阵鼓动,失重感将她雀跃的心脏高高抛起,她望着窗外不断缩小的城市光景,面露笑容:“恭喜余音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次独自旅行,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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