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这天除了剧组的工作人员，难得演员们都有空，王导把聚餐的地点定在当地最有名的茶楼，从草原驱车过去半个小时，时间定在中午十二点。
因为是特地请人算的好时间，十点才杀青的余音来不及赶在饭点前换好衣服还要把酒店的东西全部收拾好，索性让自己的团队也喘口气，等午饭结束再折回来。
茶楼的门口摆满了祝贺杀青的花篮，看得人应接不暇。从茶楼的路口开始一直到餐厅里，整整齐齐地铺出一条专属通道似的。
当然占多数的还是写着余音名字、比丁香更淡一些颜色的花篮，还有挂着她照片的展板。
程简定睛在舞姬装扮的余音的海报上，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自己和她在大家面前的亲昵接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用顶着任何身份，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亲她的脸颊......
被叮嘱了艺人需要在开香槟后讲话，齐川连喊了程简几声都没反应，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侧，在他耳边大声道：“别看了！”
回过神来的程简肩膀一抖，眉心紧拧着一拳砸在齐川的后背上。
“简单准备一下开饭前的发言。”
“这还用准备，我脱口成章。”程简扬了扬嘴角，一副信手拈来的表情。
本来就是主持人，担心他在官方场合讲话这方面会有差错实在多余，齐川赞同地点点下巴，指着摆在角落里不多的花篮，“喏，你的在那儿。”
虽然是女演员是余音，但同样是主演，花篮的数量和摆放位置简直一个天一个地。程简略有不满，问：“星朝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就不怕别人议论？”
“呵呵——她的花篮有粉丝和其他艺人送的，你的只有公司送的，当然摆在角落。”
“你怎么不送我一个，好歹我也当了快两个月的演员。”
“可是你住院都住了半个多月......而且公司拨的经费早就用完了，哪还有钱买花篮，我们没倒贴就不错了。”齐川短叹口气。
“这些不是投资方做的事情吗，和公司有什么关系？”程简纳闷。
“你不知道吗！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就是余音。”齐川指着海报里笑脸盈盈的人。
“在剧没播出之前，我们的收益几乎为零，蒋总和导演为了减少损失，对每一笔费用都是精打细算。不过我听说，余音前前后后投了快三个亿......从来没有哪部古装戏投入这么多。”
“宫殿瓦房是新建的，花草树木是新种的，就连你昨天穿的戏服还是专门请老师傅做的，有些道具都是和博物馆和一些收藏家借的，也难怪花了这么多钱，如果剧扑了的话真是损失惨重啊，想都不敢想......”
听齐川有理有据地说了一堆，程简在心里悄悄估算了下，余音从出道以来在娱乐圈赚到的加上她爸妈给她盘的店铺地产，零零乱乱的分红大概也就是这个数，但她前段时间才送了自己一辆价值半个亿的超跑，为了剧又投入三个亿，那她现在岂不是身无分文，口袋空空？
程简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就连他在作为主演讲话时，看余音的目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愧疚。
这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在男厕里无意听见王导打电话时直接达到了顶峰。
“怎么过不了审呢，之前谢道翊拍的那部分不是更血腥嘛，那都过了现在又不行。”
“你直接告诉我，现在是卡在谁手上了，我看能不能找人打点一下......”
“行了，我现在头疼得很，挂了挂了——”
站在王导斜后方的程简低头轻咳一声，好让人知道自己不是有意偷听。
他走到洗手台前，装作不经意地问：“王导，是遇到了麻烦事吗？”
王导粗略地扫了他一眼，并不认为他能够解决问题，摆手应付道：“没事没事。”
程简三两下把手洗干净，拦住王导的步伐，将通往帘后喧闹空间的路全部堵住，自告奋勇地说：“王导，刚好我有认识的人，说不定能帮上忙。”
“你认识谁？”王导耷拉着的眼皮瞬间睁大。
程简四处张望下，低声说：“上一任广电局的局长。”
开口就搬出这么大的人物，王导并不认为程简这样的主持人真有如此强悍的人脉，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长辈的架势，教训道：“只是见面握手的程度最多也就是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而且上一任局长都退休多少年了，现在还能说得上话嘛——”
程简见王导并不相信，继续解释：“我和他可是二十多年的交情，怎么可能只握握手。至于现在电视台的台长，好像是他的学生，你等我打电话问问。”
即使程简已经拨通电话，王导依然不信他能有这样的本事，还有二十多年的交情，就像在哄骗老人买保健品似的不靠谱。
可程简没有让开路，抿着唇等候电话那头的有效回应。
“徐爷爷中午好呀，您吃饭没呢？我，我这会儿在杀青宴呢，离岐江太远了，估计得晚上才能回去。”
程简露出亲切友善的笑容好一番寒暄后终于进入主题，“对了，您今天得空帮我问问我那个电视剧现在审核情况呗，我听我们导演说卡哪个环节不让通过。您也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演戏，我外公外婆比我还期待呢，三天两头问我什么时候能播出。”
“行，那我等着您的好消息。吃饭，这周我肯定提前和您联系，放心吧——”
办好王导的烦心事，程简刚准备结束对话，转眼间又被电话那头的人说教，他不好在外人面前透露太多，捂着嘴走到窗边，简短几句回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娱乐圈的氛围，等我忙忘这阵儿，肯定干回自己的本行，那件事我记心里了，没忘......”
挂断电话后，程简冲王导晃了晃举起的手机，宽慰道：“王导，我们耐心等等就好。”
隐约记得上一任局长确实姓徐，王导凑近了他：“你刚才打电话的真是上一任总局长？我听你说话，你们关系很不一般？”
程简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说：“我外公和他小时候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从小就认识他，也算是老交情了。总之，他答应我的事情肯定能办好，虽然退休了，但这点小事他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还是老一辈的情分，但听程简刚才打电话，加上他笃定的表情。王导现在不得不高看程简几分。看来他之前在娱乐圈混得不算好并不是因为没有靠山，而是别的原因。
在程简走出男厕前，王导主动问他：“我们要不要告诉余音？”
“她会多想，还是不要告诉她了，而且事情很快就解决了。”程简耸耸肩，轻松得仿佛王导的烦心事不过像一片羽毛，动动嘴就能解决。
等程简再回到餐桌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余音，立刻问旁边吃得不亦乐乎的乐文夏，她一边拆螃蟹一边应道：“她说自己有点累了，先回酒店休息，等我们结束再过去接她。”
“就她自己？”
乐文夏一副“不然呢”的表情：“对啊，她才不会因为自己要休息就耽误大家吃饭。”
她今天早上都还在吃治疗过敏的药，杀青这两天也是一直连轴转，没有怎么好好睡过整觉，加上今天确实有不少都是海鲜，她选择回去休息大家也都理解。
但自那晚她一声不吭地泡冰水之后，程简就格外在意她独自一人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与其说是在意，不如说是担心，没由头的担心。
眼下也不例外，余音不在，他全然没有食欲，眼睛止不住地往手机和大门的方向瞟。
猜出他有想离开的念头，齐川按住他的肩膀：“两个主演不能都不在，加上你们又是同一家公司的，这时候走指不定要被人说星朝的艺人架子大。”
齐川说得也有道理，程简只好老实坐着，只是心早已飘到了别处。
酒店内部在装修，持续不断的电钻声成功驱赶倦意，余音逛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间隐蔽，相对安静的包间。
她抬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才安心走进去。
因为没有提前预约，也只是短暂的休息，她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等待。
趴在桌上闭上眼睛，耳边隐约响起男人的笑声与交谈声。
“还是你厉害啊，轻而易举就解决了两个大麻烦。”
“他哥哪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大概是她敲门的声音被装修声掩盖住，致使包间隔间里的人没听见，更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轻手轻脚地离开凳子，才迈出两步就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即使隔着半掩的门，她也知道隔间里一定有孟荣。
“是他执意要在起飞前吸两包的，我不过是满足他的愿望，顺水推舟罢了。”
起飞前？
余音的脑中再次闪过电视机里飞机从高空坠落，眨眼间火光炸裂的画面。
第六感告诉她，那场空难也许并不是意外。可是孟荣却说自己是满足了他人的愿望：在起飞前吸两包。到底什么东西会用两包这样的量词来描述。烟？谁能在短时间内抽完两包烟，这显然不对。
隔间里的笑声此起彼伏。
就算里面的人自己厌恶至极，但总归和自己关系不大，且有意偷听的行为实在上不了台面。
余音的手指刚搭上门把手，紧闭的大门却先一步被人打开。
“小姐，这里是私人包间，请您立即离开。”
服务员的声音让男人们的对话立刻停止，脚步声铿锵有力，越发逼近。
余音面上一热，低声说了句抱歉，立刻抬脚。
可脚跟还没完全落地，整个身子霎时往后倒去。
还没站稳，她的两只手腕又被人紧紧箍住在腰后。
孟荣那双犹如蛇的眼睛正俯视着她，“好巧。”
余音试着用力挣扎了两下，不过是白费力气，迎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咬牙道：“不巧。”
孟荣对不知情况的服务员投出一个友好的眼神，“不用担心，我和她是朋友，现在有要紧的事要谈，麻烦关好门。”他言语礼貌，但对待余音却粗鲁至极。他维持禁锢她的动作，强行把人拽进隔间。
房间里的烟味很重，黑色大理石桌上的烟灰缸里有许多烟蒂，摞在一起像颓败的小山。
除了他们，这里并没有其他的人，余音慌忙挣扎中还粗略观察着隔间里的构造。
这里是四楼，窗户的锁扣还在卡槽里，窗帘并没有拉开的迹象。除了有门的一面墙，剩下三面都是上通天花板的书柜和收藏柜。
剩下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都听见了什么？说！”
余音重重摔在沙发上，失重感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当下。她翻身再次对上孟荣狠戾的眼睛，冷静道：“我走错包间了，进来还没一分钟就被服务员提醒了，你觉得我会听见什么？”
她的反问显然有效，孟荣的嘴角隐隐抽动，但很快又恢复刚才的紧绷：“正常人一分钟可以说两百字左右，已经够你偷听到关键信息了。”
“你是正常人吗？”余音同样盯住他。
虽然被他说中真实情况，只要他没有证据，自己坚持说辞，那他也总会罢休的。
果然，被噎住的孟荣脸色并不好看，但他还是从沙发旁离开。他站定在窗边，好整以暇地点燃一支雪茄。
玻璃窗上倒映出他惬意的姿态，久久不散的烟味随着转瞬即逝的火苗更加重了几分。
余音起身走到门口，尝试了许久才发现门早已被上了锁，而且是从外面被锁住的。
余音终于忍不住，怒火中烧地抬脚踢了下门框，却惹来孟荣的一阵笑声。她大步朝孟荣走去，问：“暗门在哪里？”
孟荣呼出一口烟，笑答：“没有暗门，出不去的。”
“难道我要和你一直待在这里吗？”她还瞪着他，脸颊通红，“让我出去。”
“想出去可以，把你听到的告诉我。”
“我都说了，我没听到！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告你非法囚禁！”
余音大声嚷，可孟荣丝毫没有惧怕或者是妥协的意思，他随手把雪茄扔在地板上，扣住余音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翻转个位置。
没有任何缓冲，后腰猝不及防地撞在窗台边缘，余音吃痛地大张着嘴，却被孟荣一手捂住。
她的声音动作全都被他掩盖住，心中的恐惧感直直冲上大脑，她狠力去踢他，同样被他压制住。
孟荣说：“如果你不说，就永远别想出去。”
死都不能说。
余音恨不得马上离开，却也清楚如果告诉他自己听到的内容才是真的别想出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直到从他指腹的间隙嗅到燃烧的味道余音才移开目光。
刚才被他丢下的雪茄已经烧完大半，地板上已经落了一层黑色的碎屑，而落地的酒红色窗帘此时被烫出一个大洞，摇曳的火光还在不断向上攀。
余音惊恐发出呜咽声，可孟荣只是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眼，表情淡定：“着火了，我们都出不去，不如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到底他们刚才谈论的事情是什么，难道那架飞机失事和他们有关，是他们一手促成的？否则孟荣为什么这么执拗。
余音还没细想，被他攥住的手心已经开始沁出冷汗。
有了窗帘做引线，火烧更旺了，呛鼻的烟味越来越浓厚，连睁眼都变得费力。
没有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想要离开的意思，余音忍着恶心伸出舌头舔过他的掌心，趁他惊讶时猛然咬住他的虎口，同时用力扬起头顶撞上他的下巴。
原以为暴力行为可以得到解脱，可孟荣只是身形晃了晃，愤怒将她继续压制在窗台边。
浓密的黑烟逐渐填满整个房间，余音的眼眶里兜着泪，用力骂他：“疯子！快放我出去！”
像是听不见她的咒骂，孟荣不为所动，上挑的眉梢仿佛是愉悦的表现。
隔着厚厚的墙壁，也能听见脚步声和人声匆忙喧闹。余音以为就算他不肯放过自己，酒店里的人也会马上把她救出去，可孟荣好像猜中了她心中所想，三言两语便击破了她美好的幻想。
“除了他们，没人能打得开这扇门。”孟荣怒睁着眼，“你以为他们会这么轻松地放过你，就算是我死在这里，他们也只会拍手叫好。既然死到临头，不如好好回忆一下幸福时刻，带着美好的回忆死去未尝是坏事。”
他连求生的想法都没有，就已经放弃，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甚至还劝说她应该好好享受人生最后的时刻。
余音断定他就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即使和他的脸咫尺可近，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余音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外淌，整个腰背也缩了起来。
孟荣毕竟是**凡胎，再怎么样也会受到烟雾的影响，他慢慢放松握住她的手。
而余音也在这时迅速挺直腰板，挣脱他的束缚，抄起离自己几厘米的花瓶猛地砸向他的后背。
沉重的花瓶因为她生疏的动作先一步在窗台上撞得只剩半截，而锋利的瓷片却意料之外地从他的后脑勺划过。
这时，静静流出的鲜血比熊熊燃烧的火焰更刺眼。
受伤的孟荣终于完全松开她，捂着后脑勺后退两米，跌坐在地上。
余音也立刻冲向紧锁的包间大门，用力拍着门板，努力发出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求救，只努力安抚她，让她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酒店偏远，消防车还有几分钟才能到。
好在隔间之外并没有任何燃烧的迹象，余音赶忙打开所有的窗户，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瞬她的思绪也瞬间清晰起来。
她回到隔间的门口，火光深处的人隐约还坐在地上。
那一刻，她回想起孟荣所做的一切，牙关不自觉地咬紧，她迫切地希望孟荣就死在这场由他自己引发的火灾里，算他活该，算他咎由自取。
再也不会见到他，就再也不会感到恐惧和惴惴不安。
如果他死了，那很好。
宝宝们，我一周六更吧，留一天时间出来修文[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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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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