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俎在哪？”
中心大楼里，葛尚泇坐在大厅正中间座椅，俯视四级台阶下的蓟所呈。
他和蓟所呈接触并不多，但很讨厌，准确地说，他讨厌所有和姜俎关系亲近的人或事。
蓟所呈颧骨乌青，是被逮捕时伤的，他抬头看了眼屋顶，评价了句，“假的。”
初度岛不可能存在这么大型的露天建筑，除了合理范围内存在的高度，其他都是虚拟的，倾泻下来的光并非来自阳光，而是照明灯。
他们编造了很多谎言。
葛尚泇笑，“初中的时候姜俎说你会是AI界新贵，我不当回事。现在看来，名副其实。”
蓟所呈并不想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直言，“葛征鸿所做的，你是不是都知道了？现在来初度，是打算和他同流合污？”
“我做了什么都不重要吧？”葛尚泇翘起腿，“倒是你，不惜毁了身份来初度，就为了找一个不存在的人？他连头都没了你也不信？”
戳到痛处，蓟所呈没有过多情绪，只是说，“合作怎么样？我帮你找出姜俎。”
葛尚泇看向他的身后，“这个建议，过时了。”
蓟所呈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个跛子站在门口。
跛子说，“葛少爷，已经定位到姜少爷的位置。”
葛尚泇笑看蓟所呈，“你看，我不需要合作，就能把他找出来。”
蓟所呈看了眼跛子，回头，语气平和了很多，“所以呢，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葛尚泇起身，看向雇佣兵，意有所指道，“最近的素材库空了吧？”
说完离开。
蓟所呈被雇佣兵压着，他没有反抗的打算，只是盯着在前面的跛子。
跛子走路一瘸一拐，脊背好像怎么努力都直不起，像是被打碎了重组般。
绕过几条道，蓟所呈被扔进禁闭室，里面一片黢黑，好在只是单纯的密闭空间。
跛子吩咐门口两个雇佣兵：“不要让人进来。”
然后也走进去，反手带上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瞬时布满蓟所呈释放的崖柏信息素。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整个人就被压到一侧的墙上，崖柏信息素汹涌扑过去。
跛子泰然道：“蓟少爷，我之所以是跛子，是为了降低你们对我的□□。尽管如此，对我产生猎奇心理的还是不少。”
后一句不知是讽刺还是自鸣得意。
蓟所呈蓦地把人放开，完全陌生的一个人，没有信息素，嗓音也天差地别，怎么可能是他？
但他知道自己和姜俎的位置，他们前脚刚进初度，后脚就被发现，足以说明他就是向外界释放信息的人，也是向葛征鸿通风报信的人。
他想干什么，双面间谍吗？
蓟所呈：“为什么要耍我们？”
跛子好整以暇道：“怎么能叫耍呢？二位想进入初度，我不过顺手推舟。”
顺水推舟之后呢？
为了简单的利益交换，还是别有目的？
黑暗里，蓟所呈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过就算有照明，男人的神色也是看不清的，他的额前发太长了，遮住了半张脸。
“蓟少爷，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这样很不礼貌。”跛子转移了话题。
蓟所呈稍愣，察觉出些不对劲来，Beta是闻不到信息素的，可眼前的男人却能。
跛子可能也知道自己漏了破绽，“那我就先走了，接下来——”
手腕被蓟所呈抓住。
跛子迈出的步子踯躅了会儿，还是落回原地。
蓟所呈步步逼近，直到把下巴搁在男人的肩头，偏头，鼻尖触上侧颈的肌肤。
男人颤了一下。
蓟所呈依恋地轻轻蹭着，握住手腕的五指下移，插进男人颤抖的指缝，扣紧，“怕我受伤吗？”
怕我受伤才露馅的吗？
男人没有说话，但能感受到越发汹涌的崖柏，信息素漫溢过多的话门外的雇佣兵会有所察觉。
他再次重复，“蓟少爷，控制你的信息素。”
蓟所呈无动于衷，鼻尖往后去，却在腺体位置感受到了明显的凹陷——男人的腺体被捣毁了！
心疼就像肌肤相贴般明晰，浑身都跟着打颤。
男人趁机抽手，蓟所呈慌乱抓握，不曾想男人把他抱住了，一个温暖的、久违的怀抱。
男人开口嗓音轻柔，还留有过往滋味，“所呈听话，把信息素收了。”
明明圈住自己的都是陌生，蓟所呈却开始迷恋，他听话地收了锋芒。信息素变得清香、纯洁，温柔地在娄牧川周身晃漾。
娄牧川说：“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相信，都是假的。”
说完松开人，蓟所呈却如惊弓之鸟把人搂紧，微抬下巴贴上微凉的唇。
有些干燥，但还是那么柔软。
娄牧川没有回应。
确切地说，他没有感受到对方的触碰。
蓟所呈也不急，啄了一下嘴角就往上，一下一下地亲啄，像要烙下印记。
唇压上遮住半张脸的额前发时，娄牧川颤了一下把他推隔开，又解释道，“待太久他们会怀疑唔——”
蓟所呈堵住了他的唇，趁着牙关还没闭紧闯入。
等了这么多年，他想迫切、想慌乱，但都很好地控制住了，转而温柔地、缱绻地触碰着。
娄牧川依旧迟缓，但还是被他一点一点带动，慢慢回应了起来。
“牧川……牧川……”
蓟所呈不停地低唤，像无数个午夜梦回惊醒，也像无数个白昼晴空怅惘若失。
·
祁云峥走后，不大的空间变得更加压抑。
陈却坐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情绪。姜俎跪在他的双膝间摩挲着他的双手，瞋黑的眸怜惜地看着，像要把过去一年的亏欠补上。
“定余很喜欢腊梅。”陈却突然不开口，“每次蓟所呈抱他到院子，他都会看着花瓣笑。”
说完起身，发觉他在找照片后姜俎忙跟着起身，“照片不在这……”
啪——
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陈却红着眼怒视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你总要毁掉我和定余的东西！”
吼完就不再看姜俎了，换上低声的自责，“因为你不喜欢，所以我很讨厌他，等我喜欢他了，却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哪怕是偷拍，那也是唯一可以留住我孩子的东西。”
面部的刺疼贯穿心脏，姜俎抬步就走，想去帮他拿回不知道掉在哪里的照片。
“我不需要你懂我了。”陈却看着走到门口的人，“定余是我一个人的，我不需要你去了解和他有关的一切。”
姜俎回身，慌乱地看着他。
陈却已经转移话题，“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
从进入初度开始，他们的行踪就被迫透明化，死守一个地方无异于自投罗网。
姜俎稳下情绪，看着他朝墙上摸索。
陈却问，“这里离第二派对场多远？”
姜俎答不上来，祁云峥打晕了失控的他后注射特级抑制剂，醒来就已经在这个包间。
不见人应声，陈却继续查看四周的墙。
激烈的枪声在门外骤起，门也在这时被敲响，“少爷，无论如何都不要开——”
话还没说完，就传来倒下的闷响。
姜俎疾步走到陈却身后，看向恢复静寂的门。
咔——
哒——
门被旋开，葛尚泇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魁梧壮汉。显然，他成了初度的第二执掌者。
他看向姜俎身后的陈却，言之有物道，“好久不见，陈却。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有没有空？”
一年前初见，葛尚泇说有空要请他吃顿饭。
陈却没有转身。
姜俎开口，“我以为我们会有机会合作。”
“你背叛了我，却觉得我还会跟你合作？姜俎，你真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吗？”葛尚泇上前几步，“这一年来，你的克制、隐忍，都得到回报了吗？查到的东西也只是冰山一角吧？孩子是陈却自己生的，你就没想过——”
“你就没想过，其实姜俎的潜意识是爱你的吗？”
陈却突然出声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相较于陈定余的另一个生物学父亲被揭明，他宁愿说些违心话。
陈定余只能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半分。
陈却转身，对上姜俎不可置信的眼神，继续说，“初三你出国后，他就时常恍惚，甚至把喜欢青柠的我打得半死不活。”
姜俎眼露慌色，原来陈却知道？那高中为什么还能坦然地跟自己在一起？
不，不对，一年前他明明才知道葛尚泇的存在。
可是眼前的陈却是那么无所谓，就像看一个精神出轨的伴侣……
“哪怕后来跟我在一起，他也时常在睡着后喊你的名字。如果他的潜意识不爱你，又怎么会在七年里这么对你念念不忘？”
葛尚泇看向姜俎，眼里的暴戾已经散了。
陈却继续说，“如果他的潜意识不爱你，为什么会在我被陷害后马上撇清关系？为什么在你回国当天迫不及待地去找你，甚至对外宣布你们的关系？你之所以这么愤怒地来围堵他，都是因为误会，你被嫉妒蒙蔽双眼，你嫉妒他和我发生那么多次关系。那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不过是他泄欲的工具——”
“陈却！”
姜俎红着眼吼他，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喜欢陈却自轻自贱。
吼声让葛尚泇回神，但陈却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摇摆。
陈却无视姜俎，继续说，“Alpha有易感期，他们需要性生活，就算能靠自残抑制，抑制的时间也有限。时限一到，他们就会像畜牲一样失控。”
葛尚泇开始相信，来之前他收到了跛子递给他两个监控视频。一个是包间里姜俎对陈却霸王硬上弓的影像历历在目，一个则是过去五年两人在出租屋的影像汇总预览。
预览的画面里，哪怕发生关系，姜俎的种种表现也真的只是在泄欲。
在监视他们的五年里，他被他们恩爱的样子刺伤，嫉妒、愤怒让他失智。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那些都是假的，他应该跳出情绪重新看，看看那些假象里姜俎是如何想要摆脱陈却的心。他看清楚了，所以向葛征鸿妥协，得到雇佣兵的保护，疯了一样在这迷宫里找姜俎。
“葛尚泇，其实得到姜俎很简单。”陈却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回姜俎脸上，眼前的姜俎像落水狗一样可怜，他却丝毫不在意，话语狡黠，“你们是最佳契合啊。”
最佳契合。
醍醐灌顶，葛尚泇抬手，壮汉们退出包间。包间门合上的刹那，暴烈的果酒扑向姜俎。
姜俎本就受重伤，哪怕刚注射特级抑制剂，被最佳契合的Omega信息素刺激，也难以抵抗。
与理智背离的身体被果酒吸引。
他猛地把陈却扑倒墙上，苦苦抑制着委屈，问出的话却是，“怎么可以这么贬低自己？”
哪怕被信息素折磨，他的潜意识还是舍不得陈却，“怎么能说出这些话……你明知道我会难过，你也会难过的啊……”
声音很低，打颤的牙关含糊了字句。
虽然听不清两人的话，但看着姿势就让人愤怒，葛尚泇眸色下沉，打算把壮汉们叫进来时姜俎猛地掐住了陈却的脖子。
死寂的眸又燃起希望。
右手松松地握着陈却的脖子，中指检查般摸向腺体，陈却猛地挣扎起来。
而在葛尚泇看来，那是要窒息的前奏。
姜俎抵着他的额头低欲，“让我回到葛尚泇身边，就是你所希望的帮忙吗？只要你想，我就会去做……可是我受伤了，不确定能逃过最佳契合的‘羁绊’……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推开？”
他无能地恳求着，自从知道自残无法自抑后，他就很怕遇见葛尚泇。
最佳契合带来的“羁绊”就像疯长的乱麻，被缠住了就逃不掉。
陈却掰开他摸向腺体的手，面无波澜地看着他，坚定道，“是，我需要你的帮忙，你能帮的也只有这个。”
换言之，他的利用价值仅于此。
完全陌生的陈却，姜俎惊退两步，然后像被控制般转身，冷杉信息素如痴如醉地缠住果酒。
葛尚泇如愿看着被他绑缚住的姜俎。
沉闷的响动在这时响起，葛尚泇瞳孔骤缩，纠缠的信息素也突然撤了。
他看见姜俎疯了般回头，冲向墙上就要闭合的门，跟着陈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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