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迟羡那句‘我们结婚’掷地有声。
在顾妩脑中不停徘徊。
贺迟羡见她没什么反应，几分痞笑，“跟我结婚这么不情愿？”
顾妩回神，啧了声，“只是我不情愿吗？”不是彼此彼此吗？
“不然，还有谁不情愿？”贺迟羡目光懒懒的。
明知故问！
“你不是讨厌我吗？”还嫌她是麻烦精，从小到大没少欺负她，上小学贺季林给她补课，他要来搞破坏，还说贺季林还没他讲得好，他一个不学习的人，好意思说别人，后面他成绩是搞上去了，还一鸣惊人名列年级前三。她初中那会摸去高中部看秦学长打篮球，他还要搞破坏，总之，就是见不得她好。
“嗯，你不也讨厌我么，正好，绝配。”贺迟羡表示。
哈？
这是什么逻辑。
贺迟羡解开安全带，从主驾驶绕道顾妩跟前顿步，清清嗓子，别扭道：“在医院门口是我的问题，你是孕妇我不该惹你生气。”
这人没吃错药吧？
什么时候还有这个自觉性了，从小到大气她的地方还少？
贺迟羡低眸，目光落在顾妩平坦肚子上，低声说，“留下他好吗？”
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请求。
顾妩心脏像被什么牵扯了下。
贺迟羡又说：“让他消失，对你的身体也有很大的伤害，身体调养不好，对你以后也有影响不是。”
顾妩警惕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贺迟羡几分心虚，清了清嗓子，“我让陈璋问的。”
“......”这都让人去问？他不害臊，她还羞得要命！
贺迟羡深邃的眸子蒙上一层灰暗，嗓音低沉，“我们结婚后，你也是自由的。就算，你将来想要离开，我也可以一个人好好地将他抚养长大。”
说得什么话，怎么搞得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不负责任的事。
拿掉孩子，分明是他们两人默认地想法。
怎么突然抽风，想要孩子了？
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顾妩长呼一口气，“贺迟羡，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离婚后，将来有一天你会再结婚，会再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样对孩子的伤害更大，还不如一开始让他不存在，“对你以后的太太很不公平。”
贺迟羡看向顾妩，深幽的眸色里是坚定，“不会有其他孩子，不会结婚。”这辈子如果跟顾妩走散了，他都不会结婚，能跟她有个孩子，就很好了，他不会让自己的悲剧，发生在他宝宝身上，“我只想要一个只属于我的孩子。”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家里有个她和宝宝，如此就好。
所以他们不会走散，永远都不会。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是他的，从她懵懵懂懂闯进他生命开始，她就只属于他一个人，谁都不可以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顾妩心莫名抽动了下，什么她是自由的，每一句都好像把她说得跟负心女一样？
还有贺迟羡什么时候变得卑微了，他不是谁都不放在眼里，拽得跟二百五似的吗？
对于贺迟羡结不结婚的定论，顾妩并不觉得有多大的意义，未来几十年，总会遇见合拍的人，谁都不能一锤定音，总不能因为客观的事件，错过喜欢的人吧。
只是某些动摇的因素，还是在顾妩脑子里蹦跶。
贺迟羡见顾妩态度有所松动，又低声说，“把孩子先生下来好吗？”顿了顿，“就算我们婚后不能够像其他正常夫妻那样过日子，先一起陪孩子出生好吗？”先结婚，其他事一步一步来，只要是他的人，他不会给她机会离开。这是贺迟羡不为人知地潜台词。
不能像正常夫妻那样过日子？什么意思，表面夫妻？
额，他打得是这主意啊。
顾妩明白了，他想要孩子，并不想要婚姻。
为了孩子又不得需要一段婚姻。
话题进入缄默状态。
黎淑晴的声音从院子里头传来，“这么闷热的天，你们怎么都不进屋啊？”她打开院子铁栅门走出来，就见两人神色严肃地站在大门外。
“黎姨。”贺迟羡毕恭毕敬喊人。
“嗳，昨晚老贺没为难你吧？”黎淑晴其实跟蒋曼音结束通话没多久，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昨晚贺迟羡挨打的事门儿清，刚刚还在跟老顾说贺迟羡昨晚挨打的事情，顾烨鸿就丢了一字‘该’。
“嗯，还好。”贺迟羡淡声应。
黎淑晴知道昨晚被打得不轻，叹叹气，“你爸那脾气，你呀，别什么事情都往他脾气口撞，有时候该顺他一些就顺一些，要学会给自己讨好处。”父子俩的脾气挺像的，都刚硬，硬碰硬怎么能落到好处，尤其，贺迟羡的脾气更胜一筹。
贺迟羡恭顺道：“好。”
黎淑晴：“小羡，进屋坐坐吧，你顾叔在家。”
贺迟羡恭敬回，“改天再来拜访您和顾叔。”转头看向顾妩，“好好照顾自己。”
顾妩懂贺迟羡的潜台词‘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
贺迟羡离开后，黎淑晴笑着说，“这么看来小羡还有点做男朋友和父亲的样子了。你说是吧？”
“......”她说什么啊，总不能说什么男朋友，不过是一夜错误后造成的结果。
她要这样说，会被黎女士的唾沫星子喷一晚上。
保持沉默是最好的‘保命’符。
一边进院子黎淑晴一边说，“你蒋姨今天跟我通话，约我最近去寺庙转转，你跟小羡的婚事，你蒋姨的意思，等宏远大师下周讲学回来，给你们测测吉日，争取在你肚子里宝贝疙瘩还没显形之前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顾妩惊愕，她原本是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后，再跟蒋姨和贺伯伯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哪知又扯出这档子事。
她暗自叹气，肚子的这家伙怎么处理，是去是留，她都还没想清楚，办什么婚礼啊。
黎淑晴瞅着顾妩，“这么惊讶做什么，难不成就这样不打算办婚礼？还是说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跟你说，你那什么想要拿掉小家伙的想法想都别想，就算你跟小羡都不想负责，我跟你爸也会负责到底。”
顾妩笑说，“妈，你就不怕将来宝宝生下来被人说没爸爸？”
“我的宝贝孙孙谁敢多说一个字，再说了，现在谁那么无聊，多正常不过，我们系里有几个退休老教授的女儿三十多了，不愿意结婚，通过正方途径孕育了独属于——”自己的孩子。黎淑晴话说了一部分，戛然而止，这个思想不能给顾妩宣导，“我的意思是，谁能保证婚姻到最终都是圆满，就算做了完全的准备再要宝宝，恩爱多年的夫妻最后以离婚收场的一大把，当下最重要。”女儿是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在想什么黎淑晴又怎么会不知道，意外有了宝宝，想要对他负责的同时又惧怕未来，怕将他带来后又给不了他完整的父爱母爱。
顾妩抿笑，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她家黎教授思想这么开阔的？
黎淑晴回避顾妩投来的笑吟吟地眼神，转瞬，黎淑晴在刚才的交谈中嗅到不一样的情况，眯了眯眼，“你的意思，小羡不愿意留下孩子，也不愿意结婚？”瞬间声音扬高，“他贺迟羡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老顾家还养不起一个小娃娃，就当没爸！谁规定了，孩子他爸还不能有什么意外啊？”
“还是说，怕将来咱们这宝贝疙瘩抢他将来小孩的继承权，他把心放肚子里，我们自己家的产业都继承不过来，对他们贺家的不感兴趣！他要是怕将来给他另外的孩子抢继承权，孩子出生我们立马去法院上跟他办理断亲关系！以后小孩就跟他没有分毫关系！宝宝有外公外婆、一大把人疼谁也碍不着！”
“......”
果然是她亲妈，狠，真狠，脑洞也不错。
断亲，倒不至于。
真要断亲，她觉得贺迟羡那性格什么都做得出来。
毕竟他很想要孩子。
顾妩牵了牵唇，“贺迟羡挺想要的。也没说不结婚。”贺迟羡妥协结婚多半是为了孩子，听得出来他是真心想要孩子。
黎淑晴恍然大悟，“所以，是你不想要，不想结婚？刚刚你们俩站在外面大眼瞪小眼的，就是为孩子去留的问题争论？”
“是吧。”顾妩承认。
黎淑晴睐她一眼，“破小孩，我就知道是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工作、稿子、采访什么的。这次你不想结婚，这辈子我跟你爸是不指望你结婚了，总要留下孩子让我跟你爸爸留个念想吧。”
“您这意思我废了呗，开始练小号了呗。”顾妩无奈笑。
“知道自己废了就好。”黎淑晴笑。
“......”顾妩。
转即黎淑晴视线放在顾妩身上，担忧道：“宝贝，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在院子外面灯光暗，她还没注意到，进了院子这脸色又憔悴又苍白。
有吗？她不觉得啊，顾妩用手煽了煽风，“或许太热了吧。”
“别是中暑了？”黎淑晴摸了摸她的额头，“我看你现在身体不方便，还是搬来前面住吧，我明天就找人把你爸的鱼塘给填了，滴答滴答地流水声，我听了也烦。”
“妈妈不要啊，我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住了**年都习惯了。”她的房子离前面就一个走廊，几十步的距离。
“你要自觉点，我至于让你搬前面来？”
黎淑晴也就说说。
女儿大了要私人空间，她做母亲能不知道。
何况老顾经常召集公司的人来家里开会，周末时常都不消停。
还养了一池子的鱼，一早工人清理鱼池什么的，不得清净。
在门口分别，黎淑晴叹叹气，“回访后早点休息，不为你自己身体着想，也要为了你肚子里的小疙瘩想一想。妈妈还跟你说，孩子的主意，你打都别想打，明天我就跟你舅舅打声招呼，让他去医协会打声招呼，但凡是你咨询对宝宝不利的事宜，让整个京北的医院都拒绝你。”
“舅舅能管控的也只是正规医院吧。”顾妩眨了眨眼。
黎淑晴又笑又气，扬起手假装要打她，“你这孩子是不是想讨打？”
*
顾妩洗完澡，便抱着电脑写稿子，写完新闻稿，快凌晨，她伸了伸懒腰，揉了揉肩膀，打算起身睡觉，看了眼手机，十点二十多分贺迟羡给她发了消息，
一条没头没脑且又让她秒懂的消息：【你没有否决，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这么想要孩子的？
为了孩子都能够妥协婚姻？
顾妩低头抚摸自己平坦的腹部，暗暗自语：
‘宝宝，你爸很想要你。就算将来你跟爸爸一起生活，应该也会不错吧。’
或许他们家黎教授说得对，恩爱几十年的夫妻离婚的都一大把，谁有能保证一辈子恩爱如初。
给宝宝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也好。
至于贺迟羡结婚的真正原因，其实并没那么重要。
*
周末，贺家夫妇携贺迟羡来顾家拜访。
贺迟羡单独开了一辆车在后边，一家三口难得同框一次。
黎淑晴淡笑迎上蒋曼音，“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客气起来了。”边说让佣人把礼品收下。
两人手挽手进屋，蒋曼音温柔笑道，“这次不一样。”
不一样的原由双方都懂。
黎淑晴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
周一跟自家宝贝简单聊过几句，后面这几天，闺女工作忙，**点才下班。
黎淑晴光记得说让她减少工作量，注重孩子的成长，没提结婚不结婚这茬，她摸不准闺女心里的想法。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她更想听听闺女自己的想法。
这几天黎淑晴思来想去，黎淑晴跟顾烨鸿说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比如自家闺女跟小羡到底是不是情侣？
两人这几年没怎么来往，这孩子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来的，疑点重重，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顾烨鸿拍了拍黎淑晴的肩膀，‘孩子不想说，咱们就不多问，按照闺女的意思来，闺女想留孩子就留下，一个孩子，我们又不是养不起’。
当然除了不要宝宝这件事，他们不妥协。
至于闺女愿不愿意结婚，全听她自己的意思。
顾烨鸿目光瞥向黎淑晴，“看看闺女起来没。”
黎淑晴正有此意，顺道探探闺女对结婚的真正想法，要是没那个意思，他们做父母的替她回了。
贺迟羡立马开口，毕恭毕敬道，“黎姨，我去吧。”
黎淑晴还打算说点什么，蒋曼音淡笑，“淑晴，随他去吧。”小羡出差一周，昨晚近凌晨航班才落地京北，她给他打电话提了今天来顾家拜访，商议结婚的事，蒋曼音还怕他不来呢，今早给他打电话，他已经从自己住的那边出发来顾家了，看来，是乐意的。
黎淑晴笑着说，“行，她指定还没起，我给你说密码。”
顾烨鸿始终不怎么待见贺迟羡，面色淡淡的。
*
贺迟羡还是十五岁之前来过顾妩的院子，自从高中开始就没怎么来过。
即便来顾家做客，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随意进出顾妩的房间。
顾妩的院子跟前面的格局没差，三层楼配一个大露台。
她喜欢摄影，一楼客厅里是跟她的摄影室是通透，左边是正常客厅布局，右边一两百平米，摆放这些年不少的大大小小的摄影作品以及摄影设备。
贺迟羡从众多的作品中一眼看见一幅熟悉的作品。
那幅一只青蛙坐在荷叶山赏月的‘观月图’，是顾妩十岁那年夏天拍的。
中秋那晚，他们在顾家做客。
顾叔从国外出差回来，给她带了一部摄影机，大晚上的，看了说明书，摄影机有夜拍的功能，非要玩摄影。
自己又捣鼓不来，他被蒋曼音勒令教她摄影。
大晚上，陪她出去喂蚊子，谁乐意。
他指着外面一个湖跟她说，摄影人第一步就是比耐力，让她蹲在湖边拍青蛙坐上荷叶的镜头。
还说她的衣服太鲜艳，她特意跑回去换了一身军绿色的背带裤，还偷拿了黎姨的帽子，揪了几搓草插在帽子上，打掩护。
贺迟羡说这些只是为了让小女孩打退堂鼓，谁知她傻乎乎的，一动不动地蹲在草丛里两个多小时，蚊子都被她喂饱了。
贺迟羡只好找个不错的树桠躺下，等傻乎乎的女孩。
后来，还真被她蹲到了，青蛙跳上荷叶，月盘大的月亮倒影水中，月色上下衔接，成就了一幅经典作品‘观月图’。
小顾妩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画面，过于兴奋，摔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脸上糊了泥，只有一双挂着眼泪的眼睛还算清澈明亮。
鞋子也掉了一只。
贺迟羡笑得太大声，小顾妩地哭声也很大。
贺迟羡转身上楼，他放缓步子，动作、声音都很轻柔。
他扬手轻轻地敲了敲顾妩的卧室门，半分钟过去，没有反应，抬手拧开门把手，一股很舒服的淡淡香味进入贺迟羡的鼻息里。
屋外太阳热烈，房内昏暗一片，只有一盏微弱地床头灯在工作，床上的女孩还在沉睡，没有醒来的迹象。
床头柜上摆几个牌子的酸梅，还有果干，还有一瓶叶酸。
贺迟羡深幽的眸色洒出几丝温柔。
这一周他在外出差，让陈璋随时盯着京北医院的动向以及她出国航班信息，好在这周她还算安分，并没有打宝宝的主意。
贺迟羡把每一罐酸梅和果干都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罐子里剩得最少的品牌默默记了下来，依次在心里排了名号。
记住之后，贺迟羡把每一罐都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好，复又落在顾妩的身上，冰丝的空调被，描绘着女孩姣好的身材。
安静乖巧睡眠的女子，娇憨得可爱，贺迟羡的视线从顾妩脸上往下，停留在她肚子上，那里正怀着他的宝宝。
贺迟羡不知盯了多久，床上的顾妩有了醒来的迹象，她并没有立即醒来，一双眼要睁不睁地眯开一条缝，看见贺迟羡那张俊冷又讨厌的脸，迷迷瞪瞪地说，“唔，贺迟羡，你怎么在我房间。”
贺迟羡正准备开口，喊她起床，顾妩翻了个身，喃喃道：“唔——宝宝你那拽上天的讨厌鬼爸爸，又来我梦里了？”
又？
贺迟羡捕捉到重点。
她没醒，还在做什么梦？
梦里有宝宝，还有他？
还不止一次梦见他？
贺迟羡深眸里荡漾起一丝丝亮光，像烟花一点点绽放。
来了来了，红包走一圈。
晚安，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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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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