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两人静站着,雨点如豆般哗哗落下,击打着洞口的石头,啪啪作响。
裴涧涧这才注意,奔跑的功夫,她的衣衫早已湿透,一阵带着泥土清香的空气吹过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宋淮见状,折了两根茅草,将一块石头擦拭干净,缓缓说道:“来这边坐一会儿吧,两人挨在一起会暖和些。”
裴涧涧心中一阵纠结,明明两人的关系已经恶劣到极致,宋淮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若无其事地邀请她坐到一起。
这时和宋淮的任何亲密接触,都会让她感到别扭。
但若是感染风寒,怕是一帖帖草药又要等着她了。思及此,她不情不愿的靠了过去。
两人刚贴坐一起,宋淮便伸出两只手,裹住她的双手,一阵暖意顺着她的手背传到脑中。
裴涧涧一阵错愕,毫不犹豫地将宋淮的双手甩开。
谁知宋淮却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臂则自然而然地将她揽入怀中,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姿势暧昧而亲密。
裴涧涧感到一阵热潮涌上心头,想要抽手,却发现宋淮抓的很紧。她不禁心中升起火气,开始用力挣扎,咬牙道:“你放开我。”
“我不放。”宋淮的声音很坚定。
这三个字如同火星撞击,彻底点燃了裴涧涧的怒火。果然是宋淮的管用伎俩,对着她总是若即若离。
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痛苦,她几乎失去理智,“宋淮,你这个伪君子,你放开我!”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何要做这些让我误解的事情?耍我好玩吗?”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像放风筝一样扯着我!”
说罢,裴涧涧闭上眼睛,眼角流下苦涩的泪水。宋淮抓着她的手的力道并未消失。
裴涧涧一阵失望,睁开眼睛,怒视宋淮,她倒要看看,这人还想耍什么花招。
谁知,宋淮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没有……我没有……裴涧涧,我心悦你。”
“一直,一直都倾慕于你。”说罢,他狠狠地抱住裴渐渐。
裴涧涧毫无防备,径直被他抱进怀里,她愣住,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淮说他喜欢自己?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宋淮,你自己信吗?”
“喜欢我?你新婚之夜抛下我独自离开!喜欢我,你和我分房睡了这么多年?我鼓起勇气向你坦白心迹时,你为什么沉默以对?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你知道我看着张文卿和慧娘是多么羡慕,看着你与那美娘饮酒作诗是多么嫉妒?你总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你放开我!”
“裴涧涧,你冷静!听我说。”宋淮死死抱住她。
“不是的,过去的事情我也很后悔,我也很痛苦。”
“明明是你打破了我对婚事的幻想,是你强行闯入我的生活,一开始我是真的恨你,时间久了我却恨不起来……”
“你昏迷不醒时,我心如刀割。”
“我才明白,原来我是那么在乎你……”
“我背着你去找严大夫,心中不断反复着,你不能死,我不想遗憾终生。如果你活下来,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心悦你,这辈子都不想放开你。”
裴涧涧呼吸一滞,原来这段婚事竟让两人都如此痛苦,还真是失败呢……
洞中一片寂静,只有外面雨水打在杂草上的声音。
两人心中多年的隐秘在此刻得以释放,却又无从相处,只能静默面对。
良久,宋淮打破沉默,缓缓开口:“裴涧涧,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裴涧涧微微一愣,任由他继续。
宋淮娓娓道来:“有一位女子,她的母亲重病,情况危急,她前往城外的佛寺为母亲祈求平安。谁知,刚一出寺,倾盆大雨便落下,她只能被迫留在寺中避雨。正巧赶上午时,住持邀她留在寺中吃顿斋饭。”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与借读在此的书生相遇,浦一见面,二人便心生好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子频频造访佛寺,两人渐渐相识。原来,这位书生明年将参加科考,机缘巧合,借宿于此。而这名女子出身庶出,母亲不得宠,忧思成疾,因而常年病弱。”
“日久生情!男子自觉心中滋生了爱慕之情,便决意向女子的家提亲,倾尽所有的财物,渴望得到她父亲的允许。”
“然而,女子的家境显赫,根本看不上这名书生。尽管如此,男子并未气馁,花重金为她打造了一只最精美的簪子,作为定情信物。可那名女子,却再也没有出现。”
“转眼一年过去,男子高中状元,深得皇上器重。皇上欲为他赐婚,他却选择拒绝,心中只愿等待那名女子。”
“时光荏苒,几年后,男子再次踏入佛寺,终于重逢那名女子。彼此泪流满面,原来两人都未曾忘记对方。”
“只是,此时女子的母亲已去世,她心中满是对父亲的怨恨,郁郁而终。男子再次提亲,却仍然被女子的父亲拒绝。”
“女子对父亲的失望已极,毅然决然与家族断绝关系,最终两人携手成婚,岁月流转,恩爱如初。”
故事讲完。
宋淮缓缓松开裴涧涧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玉簪,微微颤抖着将那只簪子放在她手中,声音哽咽:“故事里的男子是我的父亲,女子是我的母亲。”
“原以为我的情路也会如父母般顺遂,谁知人生却总是戏剧。”
“我们的相识、相知并非一帆风顺,但我希望我们的相爱,能如他们般白头到老。”
“裴涧涧,你愿意吗?”
裴涧涧已是呆住。
猛然想起新婚之夜宋淮对她说过的话:“宋某不喜素不相识之人,若无两情相悦,宁愿孤独终老。”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青玉簪,上面雕刻着素净的兰花,简单却不失精巧。
她一直希望宋淮能与自己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如今,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裴涧涧破涕为笑,“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我心中所想?”
宋淮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裴涧涧也不由自主地反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
宋淮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仿佛如释重负,轻声道:“我没那么自信。”
身处感情的漩涡,谁能自信满满呢?
宋淮拿起那只青玉簪,别在裴涧涧的发髻上。
两人对视,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谁都不愿意率先移开视线。
宋淮慢慢靠近,轻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裴涧涧心跳骤然加速,耳朵瞬间红了,羞赧地低下头。
当她抬起头,看到宋淮脸上带着笑意,眼中满是她的身影,心中涌出一股温暖。
裴涧涧脑中思绪万千,调皮地一闪念,“宋淮,是不是我昏迷的时候你悄悄在我耳边说过你喜欢我?”
宋淮一愣神,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问,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选择了沉默。
她心中一动,原来不是梦,宋淮真的说过那些话!
“那你为何不在我醒来后就说那些话?”
“你醒来时心情不好,我也不知何时说才是合适的。”
“而这一场雨,让我想起了父母的往事,才鼓起勇气说出刚刚那番话。”
“这簪子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青州那段时间。”
听到这个答案,裴涧涧心中不由的一阵错愕。
过了许久,外面的雨水停歇了。
“哎呀,耽搁这么久!快回去吧,严老头还等着我们吃团圆饭呢!”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忘记了时辰,裴涧涧立刻从地上跳起。
宋淮却拉住了她,语气温柔:“不急,我们慢慢走。”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下山的路上。
裴涧涧心情雀跃,看到路边绚丽的花草,都要向宋淮询问一番。
宋淮耐心地一一解释,甚至连路边偶尔冒出的草药也能叫出名字。
裴涧涧不禁想到,这一个月来宋淮每天与草药打交道,有些不满道:“严老头真过分,就会指使你干活。”
宋淮温柔的看着她,笑道:“他治好了你的伤,我很感激他。”
裴涧涧点头。
“不过短短一个月,你竟能识别这么多草药,真厉害!”
“我从小记忆超凡,书中文字几乎过目不忘。”
这算不算是在炫耀?裴涧涧心中有些不爽,正要开口反驳,宋淮却顺势接道:“你也很厉害,能舞得那么重的枪。”
“你见过我舞枪吗?”她诧异地问。
“嗯,晨练时我见到过。那把枪一直放在你的卧房里,我试着拿起过,真的挺重的……”
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茅草屋。
严老头听到声音,便开口抱怨:“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我虽说要给你们烧一顿好吃的,但你们可不能什么都让我老头子干,累死我了!”
裴涧涧走进院子,看到严老头正在拔鸡毛,忍不住调侃:“严老头,你这鸡哪来的?不会是山上猎的吧?”
严老头毫不示弱,反击道:“我这把年纪了,去山上是我猎鸡,还是鸡猎我?”
“难道你是跟村民换来的?”
“当然……”
当他注意到裴涧涧和宋淮紧握的双手时,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你们小夫妻这是和好了?难怪这么久才回来,顺道去求了姻缘?”
裴涧涧听得脸红,尴尬地借口累了,便往屋里走去,留下严老头在一旁哈哈大笑。
进了屋,裴涧涧看到桌子上摆满了核桃、栗子和葡萄,一下子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她便捻起一颗,甜蜜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严老头,你对我太好了!”
“知道你嘴馋。”严老头乐呵呵地回应。
准备晚膳时,严老头偷偷溜到院子后面,裴涧涧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光有好菜可不行,得配上好酒!”他一本正经地说。
他拿着锄头,在小小的后院里面挖呀挖呀挖,然而,并没挖出他说的酒。
裴涧涧忍不住笑道:“难道你早就把酒喝了,然后忘了?”
严老头瞪了她一眼,继续拿着锄头挖,还好在墙角挖出一坛酒。
三人围坐一桌,边喝边吃,裴涧涧对严老头的过往充满好奇,想知道他是否娶过妻子,是否有孩子。
趁着老头高兴,她哄着他喝酒,然而严老头喝醉了,却什么秘密也没透露,她不免有些失望。
许是白天下过大雨,天上的月亮也被洗干净了,又亮又白。
两人坐在院子里,沐浴在这清澈的月光下。
裴涧涧的脑海中依然有些晕晕乎乎,对着宋淮傻傻地笑着,今天的她,特别开心。
宋淮握着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宠溺:“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很特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张扬灿烂。”
裴涧涧听了,心中一热,连忙回应:“我初见你时,也觉得你是世间最好的。”
宋淮闻言,面上一顿,不由得勾唇一笑。
裴涧涧也一阵傻笑。
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裴涧涧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