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裴涧涧睁眼,已是天色大亮。
她伸手摸向另一侧,一片冰凉,床上早已不见宋淮的身影。她心中舒一口气,说不出是失望多些还是庆幸多些。
房间静谧,檀香在空气中缭绕。裴涧涧轻声呼唤阮青,片刻后,阮青带着两个丫鬟款步而入。
当绣帷轻轻拉开,外头日已高悬,明亮而绚烂。
“几时了?”
“小姐,已过辰时了。”
闻言,裴涧涧心中懊恼,今日她还未晨练呢!
她抓抓头发,嗔怪道:“你怎么不早些叫我?”
阮青微微一笑,“小姐,这你可冤了我,我唤过你几次了,也不见你醒来。倒是姑爷来了,让我不要管你,说你一路累着了,多歇一会儿也无妨。不信,你问她们两个!”
一旁的二人点头称是。
“是吗?”
“是呀!”
裴涧涧嘴上不饶人,脸却一红,深怕她们瞧出端倪,索性闭上眼,任由丫鬟们为她梳妆。
衣裳刚穿妥,阮青便在她耳旁嘟囔道:“小姐,这身衣服果真适合您,映衬得您美貌无双呀!”
是吗?
裴涧涧好奇地睁开眼,却发现这身衣裳她从未见过。
她随口问道:“这是新做的衣裳吗?”
阮青点头:“是老夫人一早遣人送来的。”
裴涧涧闻言,心中一暖,想来这是宋母为她特意准备的秋装。
眼前这袭绣有花鸟图案的锦绣裙,柔滑的丝绸在晨光中流转着金光,衬得她仿若仙子。
“这真是太美了!”
阮青又指着小桌上两个刻有牡丹花的红盒子,“对了,一同送来的还有两花盒干玫瑰花瓣。老夫人还说,若是花瓣用尽,便可差人去取。”
说罢,丫鬟们便将掺了玫瑰花瓣的洗脸水端来。
铜盆里的水泛着淡淡的粉色,几瓣皎洁的玫瑰轻轻漂浮其中。
丫鬟轻轻将水拍打于她的面颊,顿时,一阵清新怡人的花香萦绕而来。
素闻玫瑰花能白肤益颜,长安城中贵妇皆对此爱不释手,许多女子更是乐于以此沐浴。
裴涧涧今夜亦欲试这花瓣沐浴,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奇效是否是真。
“对了,阮青,你去库房取两件稀罕之物,待会儿我想带去见婆母。”
礼尚往来,裴涧涧心中打定主意,待会儿去宋母那请安,顺便带上两件礼物,既表达谢意,也表孝心。
正待出门时,院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少夫人,好消息,少爷升官了!”
祁安尚未进门,他的高呼声便传遍院子的每个角落。
听闻这一喜讯,院中的仆人们皆停下脚步,三两结伴,议论起来。喜悦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主人升官,自是连带着他们也沾了光。
阮青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姑爷果然了不起!”其他丫鬟们也跟着附和,兴奋不已。
裴涧涧心中波涛汹涌,见祁安急匆匆进门,便连忙问道:“祁安,你快说,究竟是何缘故?”
祁安面颊泛红,气喘吁吁,先用袖口抹去额头的汗水,待稍平复心情,才娓娓道来:“小的不知,只是,今晨早朝之上,皇上亲口宣布,擢咱家少爷为御史中丞,正五品上呢!”
裴涧涧心中一喜,想必是宋淮在青州私盐案中立下功劳,皇上方才如此器重。她面上难掩喜悦之色,急问:“宋淮现在哪里?”
“在老夫人院中,少夫人要去瞧瞧吗?”
这不赶巧了!裴涧涧迅速吩咐阮青携带礼物,主仆几人便兴奋地朝主院赶去。
宋母见她前来,心中激动,立时从檀木椅上站起,宋淮见状,连忙扶她入房。
裴涧涧先向宋母行礼,随即与宋淮并肩而坐。
宋母今日神采奕奕,面上洋溢着笑意:“这身衣裳果然贴合,涧涧愈显好看。”
裴涧涧面带羞涩,轻声回应:“多谢母亲的恩赐,您真是眼光独到。”
说到衣裳,裴涧涧急忙吩咐阮青将礼物呈上,带来的是两根老参,乃是她的陪嫁之物,想来价值不菲。对她而言,这人参用处不大,送给宋母定能大有裨益。
“对了,听祁安说,今日早朝皇上为你升官了?”裴涧涧微微撅起嘴,语气中满是欢喜。
宋淮面色淡然,轻声应道:“嗯。”
宋母则兴奋不已:“淮儿,涧涧,待会儿你们陪我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柱香,感恩祖先的庇佑。”
裴涧涧点头答应。
宋母又感慨道:“难得一家人齐聚,今日就留在主院,一同享用团圆饭吧。”
夫妻二人默契地点头。
宋母忙着准备祭祀用品,独留这对夫妻坐在厅中静待。
宋淮将茶几上的茶水端给裴涧涧,水温恰好,裴涧涧轻抿一口,心中愉悦。
忽然发现宋淮一直凝视着她,裴涧涧不禁摸了摸脸,疑惑问道:“我脸上有污吗?”
宋淮的俊朗面庞如沐春风,温柔回应:“没有,只是你今日格外动人。”
这一突如其来的夸赞令裴涧涧愣住,心中暗喜之余,却也有些窘迫,旁边的阮青忍不住低声笑出声。
裴涧涧顿时恼羞成怒:“你怎么突然取笑我?”
细细一看,她的耳垂竟微微泛红,心中更是慌乱。
她连忙转移话题:“今日你升官,怎么不见你喜悦?”
宋淮面色依旧平静,许久,淡淡道:“皇上擢我,也许是一时之需,未来如何,难以预测。”
裴涧涧心中一震,一时之需?原来宋淮也不能一直是皇上的红人吗?
是呀!花无百日红。
大熙初建之时,内忧外患,北羌频频侵扰边境,她的祖父与伯伯们受命出征,沙场无情,皆壮烈殒命。
裴家只余裴父一人独苗,太祖感念她家族忠诚,特封为开国公,世袭侯爵。红极一时。
而今,天下太平,风云变幻。政治之风逆转,朝廷开始整顿世家,众多世家子弟皆忧心忡忡,坐卧难安。
在这诡异的长安城,朝堂风云变幻无常,连裴涧涧这个后宅女子也感到一阵窒息,更遑论那些与君主接触的近臣。
突然,她手掌一热,原来是宋淮将她的双手握住。那热度,直通心脏。
只听他道:“如今,咱们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最重要的。”
裴涧涧不禁莞尔,是呀,紧张有何用?最要紧的是她现在很幸福。
“走吧,我们去看看母亲那边准备得如何,兴许还能帮上些忙。”
......
祠堂内气氛庄严而肃穆。
堂内四壁雕梁画栋,漆木色泽光亮,堂中供奉着宋家的祖宗牌位。
宋母先是细心摆好新的清酒、鲜果与糕点,随后带着裴涧涧与宋淮点上香,虔诚地祷告。
裴涧涧注意到牌匾中刻着的,皆是宋家核心长辈的名讳,不由好奇问道:“为何祠堂中供奉的最长辈者乃是你曾祖父母,其他家族之人却不见踪影?”
“祖宅尚有一座祠堂,待有机会,定当带你前往一叙。”
裴涧涧心中一动,回忆起青州花船上的闲聊,宋淮曾提及祖上乃是江南并州之人,起初她以为只是随口一说,现下看来却非虚言。
她试探着问:“在并州?”
宋淮点头。
裴涧涧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懊恼,这次下青州时明明路过并州,却未曾祭拜祖宗。
但一想,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停留便也释怀了。
宋家列祖列宗你们可莫怪,她明年清明节定要去并州,恭敬祭拜。
......
主院正厅,热闹非凡,家中上下皆沉浸在喜庆之中。
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布置菜品,细致入微。
宋母手中握着丝线,耐心教导裴涧涧编织当下流行的手链,和颜悦色。
宋淮与父亲则在一旁低声交流着朝中事务,神情严肃却不乏亲情。
今日,宋淮得官升迁,宋母给家中仆从皆发放银钱,整个家中从外到内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气。
桌上,红烧肉、蒸鱼、清蒸鸡、八宝饭等佳肴齐备,个个寓意深远,寓意年年有余、富贵团圆。宋父拿出新酿的桂花酒,香气清新甜美。
四人皆欢愉地享用着丰盛的午膳。
饭后,裴涧涧与宋淮并肩走在回房的路上,后面跟着一众丫鬟小厮。
院中的白玉兰树上仍余些许树叶,斑驳地映照在青砖小路上。
桂花树的枝叶间点缀着金黄的花瓣,散发出阵阵清香,阳光慵懒,与这初秋午后恰如其分。
裴涧涧回味着刚才的桂花酒,甜香四溢,柔和绵长,心中很是喜欢。
“你还好吧?要不要回去午睡?”耳旁响起宋淮的声音。
裴涧涧心情愉悦,轻笑摇头:“不用,我辰时方才起床,怎会有那多瞌睡?”
“我是担心你吃醉了。”
裴涧涧忙反驳道:“那更不可能了。”
宋淮微微勾起唇角,“哦?我还以为昨夜打扰了你,看来某人睡得可真香。”
裴涧涧回过神来,做贼般,往后瞥两眼,幸好阮青她们离得远。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干嘛这么大声?昨晚若不是你来,我反而能睡得更好。”
宋淮只是笑笑,并未答话。
“对了,还没问你,你昨晚几时离开的?有没有被人瞧见?”裴涧涧压低声音,眉头微蹙。
宋淮又是淡淡一笑。
裴涧涧见他满脸笑意,心中不由得生气,狠狠掐了他的胳膊。
掐完心情舒畅了许多,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宋淮道:“对了,我与钟颜已约好,近来带你去他府上拜访。”
钟颜,宋淮的同窗。上回在锦瑟坊中曾替她解围,裴涧涧不禁对他心生好感。
“为何突然要去拜访他?”裴涧涧好奇问道。
“钟颜乃我至交好友,此人办事靠谱。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可寻求他的帮助。此外,你不想见见钟颜的妹妹吗?”
提及钟颜的妹妹,裴涧涧还吃过她的干醋呢,正好趁此机会见见这个惹人疼爱的小姑娘。
她点点头,表示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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