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梳洗过,又是新的一天,李勃决定去瞧瞧更有用的人。
第一个自然就是魏公子。看完他再去看看赵五公子。还有时间,孤得去看看孤的嘉儿,有没有好好吃饭、读书。
孤如今爱死你爹了。李勃特地为魏公子准备了上好的礼物,又不许小黄门跟着,打定主意给他一个惊喜,让他知道什么是上上荣宠。
含章殿与临水照花楼地势都高,相距有不远,穿过一条小径,几棵柳树就到了。李勃好饶有情趣地折了好些柳枝。大景有游春的习俗,少年少女折取柳枝相互赠送,以表缠绵情义。
李勃素日里没有太多时间来同魏公子打交道,因此,来一次,尽量成果最大化。
魏公子不喜欢被中官和宫女围绕,临水照花楼幽静无人。窗户开着,微风拂过,带出一截轻纱帘栊。是质地极好的月影烟罗,上面绣着的正是缠绵柔软的柳枝。
等等!魏公子与这些事情上一贯是不留心的,去年夏天窗纱都破了,屋里养了好些蚊子,还是李勃叫人给换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勃本能地停在了门口。
“呜——”
这次风送出来的仅仅是窗帘,还有一段更为缠绵悱恻的箫声。
他最厌恶歌吹鼓乐,于女色歌姬上更是如此。——魏夫人你是不是不太了解你儿子?
箫声幽幽,一句一句地往李勃耳朵里刮。是凤凰于飞的调子,吹的极妙,便是不懂声律的人,也能品出夫妻恩爱的情致来。
此情此景,李勃明白了,她不该来,不该搞什么惊喜。
日后,魏公子这顶绿帽子,她不但得戴着,还得戴的毫不知情,十分欢悦。
罢了,趁着无人知觉,孤现在就走。以后再来,提前三天给你下帖子。
“陛下!”婢女已经瞧见了李勃,跪下行礼、站起来打帘子一气呵成,快的李勃都看见重影了。
“圣天子来了,圣天子来了!”鹦鹉欢脱地大叫。
榻前有两个人,一个坐着,另一个斜倚在对方身上,闭着眼睛吹箫。肢体动作还算清白,眼神却算不上。
这种无形的、弥漫开来的、黏黏糊糊的、令人脸红的氛围,郭开元带李勃见识过,在一家以当垆美姬闻名的酒楼。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孤……”李勃卡顿了一下:“孤来看看你、你们。”
“本想从临水照花楼出来,再去听竹苑的,既然你也在,孤倒是省了脚程。”李勃朝依靠着魏公子的赵五公子笑了笑。
赵五郎比她更不知所措。
作孽啊!当初是孤叫他来的,来给魏公子吹箫,孤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甚至有机会促成赵纯和魏尚书在前朝打起来。算了,如今看来,是没可能了,就算打起来,怕也是在床上打了。
李勃的手心也给柳条断口的汁液弄的黏黏糊糊的。
“送给你们!”她脑子一热:“近日来,后宫总是争风吃醋,孤很烦恼,孤希望人人都想你们一样,和睦相处!”
事发突然,李勃来去一阵风,魏、赵连行礼问好的间隙都没捞着。
圣人不因为打破瓦盆儿哭泣。风一吹,李勃清醒了不少,不再为方才临水照花楼的事情难堪。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孤拿捏着把柄,魏公子你们父子就好好给效忠吧,孤必然不夺人所爱。至于赵家公子,一个也不搭理肯定是不妥的,既然做哥哥是白痴,那不如就多搭理一下喜欢男人的弟弟。
等明个,孤就召他们两个人来含章殿,给孤舞剑、吹箫!咱们同乐!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一段流畅的小调自李勃嘴角自然流淌。
君子自强不息。当然的行程突然结束了,李勃少不得把明天的日程往上提。
“回禀陛下,公子病了。”李勃还没走到门口,就遇见宫女拦路回禀。
又病?这一年,李勃来瞧他,倒是三次有两次病着。陈之源怎么了,去年他也不这样啊?
“是前两日夜里读书,着了风寒,如今有些发热。”藏云轩的宫女儿撒起谎来是最老练的。
前日?前日孤在乐水楼听琴,明明遥遥瞧见你们公子在院子里读书,红光满面,好得很。夜里读书?你确定夜里是在读书?李勃刚从临水照花楼出来,对万事万物难免秉持着怀疑态度。
“孤去瞧瞧他,好些日子没见了,“李勃自顾自地往里面走,“若是陈郎好些,孤的心也才能放下来。”
“陛下!”屋子里面霎时冲出来另一个小宫女,“陈郎叫奴婢回禀陛下,说是卧病之人,衣冠不整,不宜面圣。陈郎说,为陛下德行着想,男女大防很是要紧,如今还是不见为佳。数日后,陈郎身子痊愈,自当前去向陛下请安。”
不错,陈之源很不错,他爹在翰林院、御史台任职几十年,搬出圣人同人吵架的功夫他倒是学个十足十。连男女大防都给搬出来了,孤真是笑了,你如今生是孤的人,死是孤的鬼,现在,孤不过是要瞧你一眼,过两年,枕席之间,孤要你怎么伺候,你还不是得怎么伺候?有什么可推脱的,也不知道躲避害羞个什么劲儿!
今儿是怎么了?李勃很纳闷,怎么一个个推三阻四的。
“那孤明日再来看他。”李勃做出对陈之源十分关心、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那宫女儿也奇怪。你家主人得沐天恩,你不该感恩戴德么?怎么一脸战战兢兢、心事重重模样。
李勃转身往回走。陈家历代清流,最为古板。或许孤近日的行为,他实在有些看不上。还是回去多读几句佶屈聱牙的书来,假意与他讨论学识为妙。
陈之源不要紧,可他爹现在很要紧,老头把控着朝廷舆论开关。李勃需要他多支持,少反对,未来也少不得依靠这位文坛泰斗。李勃甚至想把赵汝宁送来的一团乱麻的《洛书》给研究一下。这玩意怎么研究?算了,不如拿到听云轩去,就说孤要请教他!
他躲着孤,孤却非得上杆子,真难呐。
侍从可不是普通妾室。
不逢迎李勃的人,李勃也不能冷落,比如陈之源。整日见冷眼看不惯李勃的人,李勃也得时常主动见见,比如廖征远。隔三差五的六宫送温暖行动是不能停的。不然修宫殿钱不够啦、星辰不利啦,上林苑黑熊出没不能去打猎啦……他们的父亲有的是办法钳制李勃。
真是无尽的烦心事!不过李勃自从想开了,也就不烦了。熬死他们的父亲,收拾他们还不易如反掌。能用则用,不能用的,将来都给孤到冷宫里头唱采茶小调去!
其实,按照基因和概率,除了嘤嘤怪和各色废物这种剔除血统就毫无价值的,也有不少素质尚可的。
比如和赵五郎谈情说爱的魏公子。熟读兵书,整日里舞刀弄剑,在院子里团泥为城,模拟征战。将来有望替李勃执掌将军印。
比如,整日不着家的郭开元。工部尽是些死气沉沉的小气鬼,既不懂得随机应变,也缺乏统筹规划的才能,将来若是放他去了,气象必焕然一新。
再比如,年纪尚幼的上官朗和韩嘉,面目较好,行事沉静,放到礼部充当门面,不比那一张张舌头打结、头发花白、牙齿脱落的老朽面孔好看?
另外更有不少天资聪颖、胆量过人之辈。稍加栽培,十年后,孤放他们出去,一代新人换旧人,必然血洗官场。
至于鹤年,李勃想:鹤年将是孤的中宫皇后,待基业安定,宇内澄清。,他便会长长久久、光明正大的陪伴孤。百年后,与孤同陵墓。
自上次吵架之后,鹤年就像消失了一般。李勃一静下来心头就给一块大石头坠着,先前是不甘心,现在是后悔。
“多采些!多采些!要嫩黄色的,金丝儿一样的才好!”
小路尽头传来阵阵喧哗声。
“陛下最喜欢柳条儿了,今日还摘了送给魏公子去。”
说话的人兴致勃勃,答话的人却有些拈酸吃醋:“就他,凭什么?”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李勃再度重温了一下这句金玉良言。一个上午,宫里的柳树全给薅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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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条返青的时候,黄门监驾临顺昌王府。
“春狩秋猎,依时而动。陛下恩典,王爷请吧!”这份职位做久了,人便爱拉长调子说话。
朗替李勃装束皮革甲胄。
“紧了。”太久没有活动筋骨,人都胖了。
朗将胸甲解开,调节松了一点儿。
径甲上好了,朗又抬头观察。李勃点点头,刚好。
紫关林是北宁的皇家猎苑,比大景的上林宽广不知几许。低伏的山丘连着山丘,树木接着树木,一望无际。地势也更平坦,几块平地由劈开小径连接,小径幽深,上有巉岩,下有苔藓。
勋贵们骑着骏马,披着甲胄相与谈笑,豪仆们捧着箭囊、水袋一路跟随。最前面便是天子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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