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指向地上的包袱,姜如意为难道:“老师,那我的货…应该怎么办?”
沈弈出转头看向身旁的李赢,李赢一哆嗦,道:“你…你又想干什么?”
不多时,沈弈出指了指地上的包袱,道:“再雇你一天工。”
李赢脸色顿暗,想起刚刚扇头下“邦邦响”的实木音,愕然道:“凭…凭什么?”
他接连两句对答都有些结巴,姜如意又想试探沈弈出是不是真的收她为门生,于是状若白兔无知,故意招惹道:“三爷怎么了?”
“路上可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眼神偷瞄沈弈出的反应,她得寸进尺道:“怎么说话…话,都连不上了,要不要让胡掌柜请医师来瞧瞧?”
李赢耳根涨红,道:“如意娘子熟稔起来,可真是嘴下不饶人啊。”
沈弈出制止道:“好了。”
他将二人的话掐断,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朝李赢道:“我方才说的事,你能不能应?不能的话…”
“能…能能能…”
李赢瞥了一眼笑容灿灿的姜如意,嗫嚅道:“你请帮工,总得讲讲报酬吧?”
“我好歹是四生之一,又是皇商李氏的独子,我不能白给他人做工的啊。”
沈弈出点点头,道:“一篇小诗。”
李赢两眼一闪,神情陡变,道:“如此大方?”
不由自主地再看了一眼姜如意,他回首,一脸坏笑道:“古人云,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沈公子今天是捡到宝贝了?”
闻言,姜如意心里虽知李赢嘴上浑话惯了,但仍是忍不住因那言语的意思,浑身一震,面颊也跟着晕上了红云。
见状,沈弈出一愣,眉头拧了拧,不轻不重地对李赢威胁,道:“不想要,可以拒绝。”
“要!要要要!!”
李赢求饶道:“方才是我嘴瓢,沈公子大人有大量,左耳进,右耳出,当我刚刚吐的是团气。”
“别在意,别进心…”
沈弈出道:“嗯 。”
语气一顿,他道:“一样的,不会下印。”
李赢乐呵道:“无妨无妨,我又不倒手转卖,只是作「免死金牌」应付我爹而已。”
姜如意羡慕道:“墨定生的字,三爷可真是捡了好大的便宜。”
指指递上包袱,她一副吃醋的模样,道:“我能自己背,老师可以将小诗给我吗?”
“不行!小诗是我的!!”
李赢剜了姜如意一眼,道 :“他都是你老师了,你想要一卷字,日后还有何难。”
“此事是我与弈出的买卖,如意娘子就不要掺和了。”
沈弈出目光微暗,落在姜如意身上,他道:“即是求学,要字,可以自己写。”
“老师…”
姜如意心有不甘,娇嗔道:“我不要小诗,一个字怎么样?作为我的拜师回礼?”
沈弈出眉头一沉,道:“拜师回礼?”
从“拜师”这事提起,到此时他愿意接受姜如意唤一声老师,是茶未喝,帖子未见,束脩未收,对方反而问他索要起拜师回礼…
沈弈出声音微哑,道:“你不是诚意求学?”
姜如意惊慌摆手,道:“误会误会,我不要小诗了…老师别误会。”
沈弈出依旧一脸探问的样子。
她急忙指了指李赢,道:“都怪三爷起的头,我是一时糊涂,迷了道…谁叫墨定生的字,实在惹人稀罕…”
仓促答语,诚诚恳恳,实心实意,看着不像假话。
沈弈出道:“文坛不缺学子,你如果心性不坚,就不要浪费时间。”
姜如意不得不按下了心中想法,点点头道:“姜愿明白的,日后不会了。”
沈弈出颔首,转头叮嘱李赢,道:“昨夜行程急,她东西也多,去善琏镇的马车,可以选一辆宽敞的。”
李赢道:“放心吧,苦了她,我也不会苦了自己。”
沈弈出道:“我要在府中等冷寺的僧人,既然你得空去山廉政,便顺带替我将手稿一并取回来。”
手稿?
折腾一大早,姜如意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抢在李赢应话前,她支支吾吾道:“老师…你不是说,要亲自和我去善琏镇取吗?”
沈弈出道:“你把东西整理出来交给李赢便可,我今日有事要留在州城。”
姜如意“哦”了一声。
李赢积极道:“弈出啊,你去忙吧,如意娘子这里的事,放心交给我。”
沈弈出瞧出了姜如意的失神,虽猜不透她是何意,但大体知道是与自己有关,提议道:“姜愿,明日你铺子不忙,可以到李府来。”
姜如意一惊,道:“来李府?”
“做什么?”
李赢噗嗤一笑,打趣道:“做什么?”
“就算不做什么,你不也是日日要来我李府门前晃悠吗?”
沈弈出没有调侃姜如意的意思,睨了李赢一眼,转而对姜如意认真道:“既然你认我为师,总是要教你点东西才好。”
“明日得空,就早些来吧,你笔下规矩,不少地方都十分糊涂。”
姜如意回了神,道:“嗯…姜愿知晓了。”
到此,沈弈出又不放心地再叮嘱了李赢几句,便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李赢同身旁人商量道:“这东西是你拿,还是…哎,你去哪里?”
姜如意闷头往前疾走,没好气道:“如厕。”
原来,她本准备避开李赢,拖延点时间,想想如何解决“手稿”的事,再好好琢磨一番回善琏镇以后该如何应对,未曾料到,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身体却先脑子行动,往前走去。
比起沈弈出,她拿李赢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被旁边人抓了一个正着,她无奈,只得搪塞了这么一件事。
后方,李赢一怔,一脸赧然道:“就算你拜上了师,那也是我和弈出相熟啊。”
“男女有别,这种事情,你怎好意思对我讲出口的…”
人已经消失在街角,拐进了一间茶肆,李赢蠕了蠕双唇,涨红着双耳,收了话。
他垂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包袱,准备弯身扛起,谁知行囊刚到手中,他向上提了提,包袱却是原样未动地落了回去。
尴尬地左右看了看,他啧道:“我的亲娘,真是贪心,怕不是装了一头牛吧。”
随即,他招了旁边两名小厮,让他们将包袱接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姜如意身体不舒服,一会儿如厕,一会儿口渴,一会儿肚子饿,堪堪磨蹭了大半日,两人才始出发去善琏镇。
出行不易,必多崎岖。
二人刚行到城门口,果真又撞见一辆车马侧翻。
两方行人被迫停在了路边,等待城门主路疏散。
“如意娘子。”
姜如意下车看热闹,尚未挤进人群,便听见有人叫她。
回头一瞧,她看见一身泛白衣衫的许世安,守着一个简易的行囊,端站城墙脚下。
她上前应道:“许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许世安笑容喜悦道:“徽州有一家墨坊招试料先生,我应征上了。”
姜如意抱手道:“恭喜恭喜。”
许世安笑容渐落,望向前方拥挤人群,道:“今日行路不顺,怕是出不了湖州了…”
姜如意听了这话,似想到了什么,脸上不见一点同情之色,反而喜颜渐显,道:“此去徽州也不算远,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许公子宽心,或许这糟心事,会促成一份好运呢。”
许世安苦笑道:“能顺利到达便可,哪还敢祈求别的什么。”
口齿一停,他抬眼看向对面,感慨道:“那日能遇见如意娘子,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姜如意笑道:“我也这样觉的。”
“你能遇见我,是极大的幸运。”
许世安没想到她会坦然地应下这话,还认可了这一点。
被她的举动逗乐,迟疑了片刻,他跟着姜如意,一同明媚地笑了起来。
不多时,他又听见姜如意问道:“前几日,你从我这里拿去的东西,可还用得顺手?”
许世安点点头道:“顺手的。”
姜如意道:“顺手就好…”
“你落脚在何处?”
许世安不解道:“如意娘子…是有事?”
姜如意脑袋垂垂,笑容不减,道:“我家中有一批断掉的墨块,以及受潮的宣纸,都是好东西,可惜卖相不好了。本来打算这次回去就清理丢了,如果你不嫌弃,我…”
“不嫌弃!”
许世安动容道:“如意娘子的心意我明白。”
他怎能不明白。
姜如意当日交易与他的文房四宝,真算不上是什么好货,寻常文人看都不会看一眼。可连此等货品,姜如意都在小心呵护,紧着售卖,那所谓的“断了墨”、“受潮的宣纸”,应当也只是借口而已。
全都不过是,她想赠助与他的借口。
瞥见姜如意身后跟上来的李赢,许世安闪烁的双眸一暗,眉头一拧,转而问道:“如意娘子这是在忙?”
姜如意摇摇头,道:“没有,我刚从长兴县回来,正准备回善琏镇。”
许世安那挑眼指了指她身后,提醒道:“哦…我以为那李府三爷是来寻你的。”
姜如意道:“三爷?”
刚回头,她便听见李赢质问道:“他是…?”
李赢已经走上前来,目光犀利,正上下打量着许世安。
姜如意是趁李赢安排事宜,擅自离队来这方凑热闹。
瞧见李赢寻来,她冲李赢点了点头,赧然道:“三爷。”
李赢视线不移,盯着越过相交之距的许世安,询问姜如意道:“你认识?”
见他对许世安并不熟稔,姜如意担忧说得过多,会牵扯出茶园的事,含糊道:“见过…他常用如意四宝堂的笔墨纸砚,刚刚碰巧偶遇,又向我订购了一批。”
李赢道:“是顾主?”
视线丝毫未收,他皮笑肉不笑,与许世安问候,道:“这位公子,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许世安瞧出了姜如意的顾虑,敛神肃容道:“没有。”
李赢道:“没有?”
许世安避重就轻,道:“我未来过湖州州城。”
这话可真是漏洞百出。
若不知李赢是谁,又怎知李赢是湖州州城人士。
况且,李赢刚刚可没说在何地与他见过面。
闻言,李赢眉头一挑,笑了笑道:“那倒是,湖州能力不错的文人,没有本公子不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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