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舟在屋后往食槽里扬凯玲薇樱花草。
“淅舟!霜旦派晨梁姐、穆榛哥和我去诗神湖建驿站,还让我们叫上朋友一块过去。你去不去?”
徙倚以为她也会像倾楸和滩涂一样爽快地答应。
但她愣住了。
“诗神湖……诗神湖在哪……”
她似乎不但不激动,还有些害怕。
徙倚本来以为,自己要是想去的话,她就一定会去的。
“在东边啦。人类的领地‘鸥隐’境内。”她有点泄气,“还没到青梢领地。听说那里水域挺大的。”
“那……是在哪里呢。”
淅舟手里还剩几根饲料草,没精打采地稀稀落落地垂着,
“是不是挺远的……而且,是一个新的驿站吗?就靠咱们几个去建?”
“我也不知道有多远。还没查呢。”
徙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么期待新驿站和诗神湖对不对了,
“但之前咱们这也派出过去好多人出去建新驿站呀。不过,明年春天才动身呢。”
“我跟你去。”淅舟看看不断有金色晚铃树叶落下的天空,“但是,就咱们几个,真的能建一个新驿站吗?”
“喔,你在担心这个,”
徙倚又长出了一口气。
就像刚才在倾楸面前那样。
“不是只有咱们几个。倾楸和滩涂也去。江葭我还没问呢,但应该问题不大。晨梁姐他们也会再叫人。然后呢,咱们到诗神湖以后还会有当地的人跟咱们一块建驿站。”
“那倒是还可以……”
淅舟也没那么惊吓和愁苦了。
徙倚从她心不在焉摩搓饲料草的手里抢下来一个皱巴巴的袋子,“是药粉吗?撒在饲料草里?”
“是的。但饲料草还不够。”
淅舟转身往草垛走。
徙倚跟着她。
“明年春天走的话,也还来得及。咱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啦。查地图,跟人打听……跟截道者或者客人打听都行。得知道那地方什么样。实地看一眼也是需要的……”
徙倚帮忙搬草,“我知道,我们本来打算搓合起人来再讨论这些的。”
“也可以边搓人边考虑嘛。”淅舟放满最后两个食槽,开始撒药粉,“你说,那边有大水域。名字还叫‘诗神湖’,那就是个临湖聚落啦。我还从没见过临湖的驿站呢。建出来以后得是什么样啊,我还挺期待的呢。不过就是那些树啊房子啊兔苏啊怎么安排呢。希望那里的人对湖没有太强的依赖……最一开始先建哪个好呢。咱们应该带些什么呢……公共用品,还有私人用品……”
徙倚心情挺好的。
霜旦让他们去找“朋友,信得过的人,有所专长的人”。
她原先认为稳重的穆榛和聪灵的晨梁自然会去找“信得过的人”和“有所专长的人”,她只要带“朋友”就行了。
很幸运,她的“朋友”当中也有这么一个值得大家“信得过”的了。
穆榛和晨梁都认为淅舟说得有道理。
“确实可以边找人便考虑。”晨梁说,“我们各自去想着和打听着,然后一起做盘算。”
“我们先去找各个版本的地图,也去地图商手里找。”
倾楸胸有成竹地说,
“此外,还可以向客人打听询问。这就是第一步了吧。”
“我也可以去诗神湖看一眼,回来告诉大家。”
徙倚说。
这些人里面还是她出得远门最多。
徙倚想今晚回卧室再问江葭,但中午饭就碰上了。
她已经重复讲过好几遍这件事,给江葭讲的时候她最笃定也最开心,所以简略了很多,“霜旦叫我和另外俩人去东边鸥隐境内的诗神湖建驿站,说可以多叫几个可靠的朋友。明年开春出发,到那以后和本地人一起劳动。倾楸、滩涂和淅舟都去,你也去不?”
“啊?”江葭的勺子停在半空,“怎么这么突然?”
“是……我也觉得挺突然。”徙倚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淅舟那么犹豫最后都去了。江葭应该也只是象征性地迟疑一下吧。
况且,江葭也不是像淅舟一样谨慎保守的人。
“建新的驿站。那就是重新开始呀。”
江葭将这勺五花肉送到嘴里,越过桌子往窗外看,
“开疆辟土的,日子应该会不好过吧……”
“有可能。”徙倚心里更忐忑了,“但是倾楸说那边风景不错。”
“这边风景也挺不错的……而且,主要是,”
江葭笑得既心虚又理直气壮,
“这边很舒服。”
这是徙倚意想不到的发展。
可是,这又本该在意料之中。
江葭不是最喜欢宁静舒适的日常生活了吗?
开疆辟土这种事对她来说太麻烦了。
徙倚现在也不是特别喜欢这种宏大的充满激情的词汇了。
但是,去一个从没见过的地方建一个像蓝树驿站一样安全舒适的地方,对徙倚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江葭好像也有点吃不下饭了,“你刚才说,倾楸也去?”
徙倚更是已经好长时间没往盘子里取菜了,“对呀。”
“那你可以不去嘛!”江葭抓住她的胳膊,“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呀!”
“我不行啊,”徙倚苦笑,“霜旦最早叫的三个人里就有我。”
“真是的……”江葭皱起眉,这表情在她脸上可真少见,“先吃饭吧。我再好好想想。”
徙倚很意外也很郁闷。
但是没有时间沉浸在郁闷当中。
吃完饭,她就该去执行计划的第一步了——打探情报。
徙倚在火炉厅服务的时候挨个询问清醒的人:“请问你知道诗神湖吗?那里什么样?冷还是热?雨多吗?那里的人怎么样?”
她不是多灵活变通的人,做事踏实但死脑筋,总用些笨办法。
但她还是问到了些东西。
诗神湖通河道,有宽阔的水路可走。
那里的人爱吃鱼。
小河鲜在这儿是配饭的,在那边是给饭打底的。
他们会先用一堆小鱼把汤熬鲜,再往汤里加别的食材。
鱼肉都碎了化在汤里了,鲜味却渗进汤、面片和豆腐里,吃起来又暖又滑嫩。
徙倚哀伤地想,不知这种美味是否能让江葭动心。
淅舟独自出去送货时也远远地看了诗神湖一眼。
她与诗神湖的距离不会比倾楸几次遥望诗神湖时更近。
她说,“远远地看那湖确实挺大的。夷则山南没有那么大的湖。遇到那种大风大雨天确实要命,估计都会被淹。”
“还好吧。”倾楸双手卡腰站在门廊,今晚轮到他看门应门,“那地方比蓝树驿站更接近我家。我们大东边一向没有太猛的雨水。”
“以后可不一定。”徙倚在心里叹息他的天真。
“为啥?”
“因为天候变化吧。”
徙倚有所保留,不敢提起半存的事,
“咱们这儿前段时间两场雨多吓人啊。以前也没有过吧。”
倾楸扫了徙倚一眼。
他严肃的时候蛮吓人的。
徙倚简直又要怀疑他可能知道些什么了。
“喔,所以他们才求助说自己也想要个驿站。”他说了这么句话,“可怜。可怜。咱们尽早去就好了。”
徙倚去天上跑任务的时候,也像在驿站时一样逮着人就问诗神湖的事。
然而星幔之地太大了,旅人太多了。
不是所有人都从一个方向来。
她没有遇见更多知道诗神湖的人。
倾楸在兔苏地值班那天,负责接引所有降落在那的人。
除了“那里有大湖”“那里住着人类和一些划船的鲛人”“好怀念那边的鱼汤包子”这类重复的信息以外,他也没问到更多线索。
江葭明确说过自己不想去。
每次听朋友们讨论这事的时候,她都沉默不语。
然而她却在某天晚饭时对他们说,“我帮你们打探到了一大堆喔。那地方一边是山一边是湖,做生意的人嫌那太平静太闭塞,但是有大河大湖,很容易接近,那生意不做白不做。经常有异族人去做生意,还有些异族人跟他们一起生活。那里种黄豆。咱这吃到的豆腐、豆片、百叶什么的有很多从那边来。”
徙倚放下杯子,感激、内疚又不舍地看着她。
温馨地看着她。
“那好吃的可就多啦!”倾楸夸张地捞了块豆腐皮,“豆腐皮喔,江葭!他们拿小鱼汤泡这个喔!”
“那有什么。”江葭转开脸,“我又不爱喝小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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