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哥哥……”一个十来岁出头的小女孩坐在桌前哭，旁边的男人低着头抱着她，这时候，门响了。
科研站很大，巷子也多，车跟着导航走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了，雨刮一直在左右晃，估摸是电台里放着东西，夏御雪也没怎么说话。
下车时，九一找了个借口在旁边超市买东西，夏御雪独自上楼了，这是一处老旧的家属楼，受害人的家属已经知道了。
男人给夏御雪开门时，他的眼睛红红的，面容也很疲惫，脸上的胡茬也没刮，他个子矮胖，夏御雪今天穿的是厚底长靴，站一起他比夏御雪还矮一些，他把夏御雪领进门。
厨房和客厅在同一个地方，很多东西都盖了白布，锅里大火炖着东西，旁边菜板还有切到一半的白萝卜，女孩坐在桌边，还在嘤嘤的哭。
“情况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会全力配合的。”男人声音哽咽，夏御雪一闻：“要做排骨炖萝卜？”
“今天下雪了，喝点暖暖身子——诶？已经不下了。”男人快步走过去把火调小，在围腰上擦了擦，看着窗外：“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待会可以留着吃午饭。”
“叫我夏队长。”夏御雪说，“你做饭吧，我们一边说着。”
女孩还是坐在那儿哭，看见夏御雪坐下来，她揉揉眼睛看着夏御雪，夏御雪看见她望着自己，才打算拿旁边的纸。
接着门响了，她站起身一开，个子比她矮一个头的九一站在门口，她的肩膀上有一点雪晶，头上的有些化了。
她没扣黑袍的扣子，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polo衫，拉链开胸口，她也只拉到锁骨处，领子里面露出高领的估摸是保暖衣。
夏御雪用手去把她发丝上一小点水珠捏走，九一抬眼，眼睫毛上也湿乎乎的。
指尖的余温还停留在发丝，九一被困住原地。
她怕这是为自己精心编排的戏码，但这个面若冰霜的人，却让她此刻无端生出某种荒谬的情愫。
“让我进去。”九一说，夏御雪这才想起来让开身子。
两人错身，若有似无的雪松香又让她无端心慌。
九一带来了两包棒棒糖，一包是苹果的，另一包是青苹果。
她没管夏御雪，走到桌旁，弯着腰拿着糖果给小女孩看。
什么奇怪的搭配。
夏御雪想着，又把眼挪开了。
男人刚好把萝卜放在锅里，夏御雪说：“我们借一步说。”
房间里有地暖，小女孩笑了一下，九一把椅子拉过去，随后将长袍脱了放椅子上挂着，坐下来。
“我们结婚了二十六年，我的爱人和儿子在科研站工作，我平时在楼下超市工作。”两个人在主卧，一张白布给床遮住了，床头挂了张全家福，照片里男人和女人坐在椅子上，年轻男人和小女孩站在后面。
“平时？”
“算是兼职，我以前也在科研站工作，后来退休了，女儿上学时候没事做，就找了个闲活——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还我爱人和儿子一个公道。”男人讲着讲着声音又哽咽了。
“最近有和谁吵架吗？”
“没有，我们家和附近都关系很好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算是亲戚了。”
“那你认识另一个受害者吗？”
“不认识。”男人摇头，“我听说好像还是单身。”
夏御雪之后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她也不需要了解太多，他们只需要约束异能力者的行为，其他的交给司就行。
但是男人不知道，只是一股脑全说，然后掩面哭起来。
夏御雪回到客厅，锅里传来很香的气味。
这个时候九一在很耐心的陪小女孩玩游戏，桌上摆了大富翁的桌游，好像是金钱劵找不到了，两个人把棒棒糖倒出来当货币。
九一丢骰子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起身时磕到了桌角，“嘶”了一声。
夏御雪顺着看去，九一捡了骰子起来了，她的polo衫是正肩的，背影显得修长，此刻她正摸着自己的脑袋，右手腕上还戴着自己给她买的手链。
小女孩投了骰子，她拿着小人走了几格，然后说：“我要买下这个地方。”
“那给我糖吧。”九一伸出手。
“姐姐，为什么你买房子糖是放在银行，而我买是给你呀？”女孩红红的眼睛眨巴眨巴，“我和朋友玩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这个……”九一手里握着一根棒棒糖，手指不停的扣。
“她想要你的糖。”夏御雪声调拖的绵长，“我的小领队，你不会先手还玩不过小孩子吧？”
“闭嘴。”九一用手撑着脑袋，她触到了自己藏在发丝下发烫的耳朵：“我没有。”
“可能是我记错了，嘿嘿。”九一发觉气氛不对，于是两声干笑打破平静。
夏御雪透过九一的头看过去，看见地图，那个地皮要两万一千，小女孩给了三根红色的给九一：“没关系，听姐姐的。”
九一的头发到肩，她接过小女孩递给她的棒棒糖，同时在那块地皮上放了个紫色的小房子，一张地图上乌泱泱紫色的小房子，九一的小人还落后一大截，夏御雪轻笑的时候，九一正拆开一根要吃，她把糖放嘴里，随手把包装纸塞裤兜。
男人这时候在弄锅里面的汤，他说：“小美女们别玩了，快来吃饭。”
小女孩丢下大富翁，去拿碗筷，九一只好收拾桌游，她将东西放在旁边小沙发上，夏御雪走过去，把她没拿完的糖也放旁边。
接着九一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瞄了眼，抓起椅子上的衣服，打开门出去了。
男人端着一盆汤过来，是排骨炖萝卜。上面撒了一些葱花，女孩拿着碗筷过来，这时候九一推开门：“夏队长，有人找。”
夏御雪对着父女轻点了个头，男人挽留了些许，她跟着九一走出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事要先找你？”两个人走到楼下，九一没吭声。
两个人又走到车前，九一扭过来抬头，眼底又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忧郁。夏御雪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两眼中挑逗意味都要溢出来，随后她只是无奈的笑：“好啊你，你接了个闹钟就要走？”
“嗯。”九一冷淡应了句。见夏御雪拿出车钥匙，于是她转身去拉车门，没拉动。
她眼神一冷，后面又传来夏御雪悠悠的笑声，车亮了两下，九一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夏御雪也坐进来，她启动油门：“那我午饭怎么解决呢。”
九一略有不快：“没钱。”
“你奖金呢。”夏御雪问。
九一语气讥讽：“夏队长也一分没捞到？”
夏御雪哑声，车里面就剩电台还在放音乐，良久她轻声：“那你想吃什么？”
她的语气有点讨好意味，九一也没想把关系弄僵，她说：“那看你想让我吃什么了。”
接下来的夏御雪一路没说话，等着车停的时候，已经到了郊区的一所独栋房面前，这一片全是独栋，每家每户都打扫的很干净，路上画的线也很清晰。
大概是一个离市区远的高档小区，一些喜欢清闲或者养老的人住在这。这栋门口草坪前还有一个小喷泉，围栏旁边种了些腊梅，应该很香，但是九一闻不到，因为她不下车：“这是哪？我不饿。”
“我家。”夏御雪让她下车进去，九一不知道抽什么风，死活赖在车上不走：“你家咋了。”
夏御雪把车开进去停在旁边的空地上，上面搭着红木式的遮阳棚，她让九一进门，九一靠在座椅上：“做什么？”
夏御雪下车，把车门关上，她举起车钥匙，示意九一要把她锁起来，九一还是不动。
靴子踩石阶的声音远了又近，不一会九一身旁的车门被拉开，夏御雪的大衣下摆扫过九一的膝盖：“那你在外面等着好了，有什么异样你就撒腿跑。”
她肩膀上还扛着一个折叠桌，不枉多番苦心，九一终于勉强的点点头。
她下了车，夏御雪将桌子往地上一僚，一股刺人的寒气猛的窜上九一的肩膀，九一腿一软，一把扶住车门。
夏御雪拿起桌子和小凳子到空地上弄着，她弄好了很久都不见人，于是她回头望去：九一僵立在车旁，睫毛在眼下投出警惕的阴影。
“你是想着划我的车？”夏御雪摊开手说，“好吧，那我只好自己掏钱补了。”
九一肩膀一松，妥协的坐到小凳子上，夏御雪到房子里了。
她拿出手机，群聊里面是东隅和张豪在说冷笑话，消息最后是叶浅予扣了个问号。
九一一连翻到最上面，群聊是林稚创的，然后把群主转给了夏御雪，群里面就五十一区几个人，九一看完消息推断了一番，事情的起因应该是林稚带着安源他们四个去开无聊的大会，然后林稚首先说很无聊，于是他们就在群里面开始聊起来。张豪也跟着扣了个问号。然后又发了一条消息。
『张豪』：九一前辈在偷看什么？
『张豪』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豪』：九一在偷看什么？
话说起来，是因为九一前段时间想了很久，她觉得“前辈”听起来感觉有架子，就强迫他们改口。
九一想起来有已读功能，她连忙退出来，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重新点进去。
『安源』：@九一，你在哪呢？
『林稚』：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在和夏队长出任务。
『东隅』：@林稚，我看林副也是看不懂，人家就是想问问自己小姐妹，你还解释上了。
『张豪』：哈哈哈哈哈哈。
『叶浅予』：哈哈哈哈哈哈。
『林稚』撤回了一条消息。
『东隅』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豪』：？
『张豪』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豪』撤回了一条消息。
『叶浅予』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时候夏御雪端着两小碗米饭出来了，九一放下手机，盯着米饭。
夏御雪又走开，不一会又端出一碟菜，九一还是盯着米饭。
夏御雪看出她的顾虑：“我不是秦川本地人——你吃不惯吗？我要给你煮面条还是…”
折腾老远就为了做顿饭吃？
那还不如下馆子呢，以为我会感动？假惺惺什么。
九一在心底冷笑，面上还是淡漠道：“没有，我也不是。”
夏御雪把筷子放到她碗上：“你不回安源吗？”
“她不是知道吗。”九一压根不在意，她把手机放桌上。这才看清端出来的是一盘可乐鸡翅。上面只撒了些白芝麻，里面还有些辣椒段，汁水收的很浓。
香味传进鼻子的时候，九一才发觉自己饿了，她等着夏御雪先动筷，夏御雪示意她的手机。
话想得难听，但总归是让她吃了顿饭，于是九一拿起来打开，看着最后一条消息没动。
夏御雪把手机拿过去，快速打了几个字，随后还给她，九一看过放下手机，因为夏御雪已经替她发出去了。
『九一』：在出任务@安源，有些忙，没看见。
“除了不想喝萝卜汤，还有其他事想汇报吗？”夏御雪直接下了定论，见九一一直等着，于是她夹了块鸡翅给她。
“嗯。”鸡翅炖的软烂，一卸就脱骨了，九一答应完，拌着饭小口吃起来。
夏御雪看出来九一饿了，门半掩着，客厅里面的座机响了，她站起身快步远去：“你先吃。”
等着夏御雪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她好像和人吵了一架，眉头还没完全舒展下来，她走回来：“吃好了吗？”
九一碗里的米饭被吃了一大半，但是盘子里十个鸡翅就少了两个，夏御雪顿了一下：“你不喜欢吃？”
九一鼻息声重了一下，声音好像很无奈，但是她还是装作不关切的：“你也吃吧。”
夏御雪夹了鸡翅，给脱骨了拌饭里，来来回回弄了四五块，接着她皱眉，不等九一拒绝，连带着没混进米饭里的鸡肉给九一的半碗里赶了大部分进去：“凉了，你吃掉。”
鸡翅没有凉，米饭也没有。因为折叠桌有微加热功能，这是九一入口了才发现的，她低着头，鸡翅很软烂，米饭甜甜的，辣椒段有些微酸辣，大概是泡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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