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依偎在石墙边，正前方的幕布放着电影。
“You know...the world's full of lonely people afraid to make the first move.”
隔壁隐约传来谈笑声，是叶浅予在回味滑冰场上的趣事。
九一身上裹着轻薄的浴袍，任温热的泉水沾染肩头的发丝。
夏御雪垂眸将长发拢起来，水面漾开细碎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
叶着霜将托盘平放在水面，托盘在氤氲热气里轻晃：“刚前台打电话，说你预约了一小时之后的饭？你没吃饭？”
“嗯。”九一见她俩入池，往远处游去：“你们冰系的能不能收着点。”
“收着？”夏御雪随着九一的目光看向水面，确实是结成薄薄的碎冰，她后退半步。
夏御雪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水面结冰又不会影响温度，九一就是打着借口在跑。
叶着霜翻白眼，突然凑近夏御雪：“你背后怎么…”
“嘘。”
温热的气氛停滞，九一往幕布方向去的背影僵在原地半刻，随即又继续游去。
幕布上的光影变幻，隐约传来两位主角的对白，叶着霜压低声音：“你做过检查吗？”
夏御雪望着掌心融化的冰碴开口：“过度去追溯，只会陷入虚无。”
叶着霜笑起来：“凡事都是解冻的冰层。”
托盘晃到手边，九一只是浅抿一口就搁下，连“困了”都懒得说，她沉默着起身，拖着湿漉漉的浴袍要去换衣服。
夏御雪没瞧她，叶着霜也见怪不怪的将托盘拖了过来。
一个套房里有三个房间，叶着霜头也不回：“困了好——吃完饭就睡觉去。”
九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叶着霜阖着眼，棕发垂落水中：“温泉对疼痛有缓和…顶你上去一趟。”夏御雪清冷的眉眼笼在雾气里，只是微微颔首。
当最后一块冰碴填满池面，叶着霜起身：“臂章已经送过来了，我拿到你房间去。”
“好。”浴袍紧贴在夏御雪身上，她扶着池边缓缓站起。
两人换了干衣，迈着长腿并肩回室内，拐角长廊边围栏闪过黑色的衣角，叶着霜冲了过去。
“回来！”叶着霜厉声喝道，“又要去哪？！”
九一在栏杆边要翻走，装都不装了：“黑市出事了。”
“在那边也有领导是吗？”叶着霜欺身上前逼问，“现在当着我和夏队长的面都敢直接走了？”
连同着刚出来的夏御雪都挨了个白眼，九一坐在栏杆上，黑衣垂落着：“那你俩不看。”
夏御雪微微蹙眉：“你给我适可而止。”
两股寒意翻涌，九一才不管她俩威压，冷哼一声，脚下踩着围栏借力弹了出去。
“吗的。黑市大晚上跑地上来了。司不管管吗！”叶着霜仰头望着天空中不断跃起的零散，大骂后又问夏御雪：“你要怎么收拾？”
“等她回来。”夏御雪抬手理了理衣领预备回房间，猩红的火光映在她侧脸，冷着的眼又赶紧去看。
九一跃去方向突然炸开三枚爆鸣弹。叶着霜猛地抓住围栏，眼睛要喷出火来：“你别给我死了！”
“司的人呢！”钢索桥在炮火中剧烈震颤，有人踩着扭曲变形的护栏咆哮：“我们怎么还干上安保了！”
染着五颜六色发丝的少女甩出锁链缠住敌人：“据说凌晨有什么集会，全忙去了。”
“有病。”从桥梁落下的风帽将敌人踹翻：“滚。”
“奉清道夫之名…”一个鱼头面具人刚展开卷轴，就被迎面飞来的爆破筒炸碎半幅衣袖。
硝烟中响起怒吼：“谁踏马贴的委托——！清你吗，清你吗要不要？！”
“往前推进——！”两米多高的狼头人跃至最前方，“不能让他们通过大桥！”
“大当家！”
“往前打！想要钱就都给我往前打！”混战中，狼头人撞向炸弹携带者，两人撞上大桥围栏的瞬间，对面掀开腰间密密麻麻的雷爆弹。
“一起上天堂吧！”疯子癫狂的笑，突然被一击冰箭命中，那人连同雷爆弹变成冰雕。
上百枚合金从风帽袖中叮叮当当掉出来，往前一推，散落的炸弹被扇向河面。
“轰隆！”河面炸起数条十几米高的水柱，风帽心疼道：“我的钱。”
“夏队长给你买。”夏御雪摁着风帽的肩膀往身后护，“谁准你来的？”
“你少管…”
增援中为首的叶着霜抬手握着一把冰箭：“我谨代表史，此次协同黑市退敌。”
史与黑市两拨人互相嘲讽着冲上去，在金属碰撞与异能轰鸣声中，狼人挥手将残余的敌人困在屏障中。
“捆走，让萧府来领。”狼人将为首的鱼头人拦在肩膀上头也不回，“谁想死的就留在这等史把你们抓起来。”
两方本来剑拔弩张，黑市那方听见那话赶紧从屏障里一人拖了一个跟着狼人身后。
“这…”
“兴许是有规矩。”叶着霜看他们过分听狼人的话，随即挥挥手：“和我们也没关系。”
等着狼人带着黑市的人远去，叶着霜瞪着风帽低声：“穷疯了是不是？”
“叶部长…这不是…”那人定睛一看，“九一？！”
刚交战时，九一跳出去夏御雪就给她揪回来。此时夏御雪瞥了眼九一炸得焦黑的衣角，顺手搭上她的肩：“我让她先来的。”
那人见叶着霜没反驳，又见夏御雪过分漂亮又冰冷的脸，料想她也不会说瞎话。
“收尾交给黑市和萧府。”叶着霜甩下这句话，在江南休假的增援就陆陆续续远去了。
那些人还没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九一立马从夏御雪臂弯里出来：“不想听，你俩少给我叽叽喳喳的。”
“没大没小。”叶着霜盯着她，“叶青在我也不好说你，你今天在茶馆叫我什么？”
“哼。”九一将帽子又扯了扯，“你还不是听了。”
夏御雪看看九一不服的侧脸，又看看叶着霜要发作的眼神，无奈开口打破僵局：“都闹够没。”
九一双手插兜走在前面：“恼羞成怒——”
那声音拖得老长，叶着霜翻了个白眼随即跟着。
三人踩着木楼梯上楼，月光透过竹篱在地面投下斑驳碎影。
私汤里的水在叶着霜两人起身时开始放，现在剩着半池正流出去。
叶青和叶浅予房间的灯早就熄灭，整层楼静得能听见挂钟声。
在楼梯最高处，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被家人搂在温暖怀里的夜晚，四周也是这样浓稠的寂静。
九一想被抱抱了。
她停下来望向漆黑的天空，叶着霜差点撞倒，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夏御雪抬眸，九一单薄的背影仿佛随时会被寒风吹散。
抓不住，握不紧，好像下一秒就会跑。她想起来九一那句：
『我是糟糕小孩』
叶着霜和夏御雪越过她走向套房，并肩着偶尔低声的交谈。
八岁那年她从战死的双亲残破的衣物上扯下丝绸，一次又一次固执缝在最常穿的打底衫上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孤独疯长着禁锢她的言语，凡事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萤火。
她吃过旅馆送来的热饭，甚至能听见另外两个房间平稳的呼吸声。
她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在戈壁滩摸爬滚打的日子，为了自保而不得不伪装成男生的十四岁的自己，被其他人一拳一拳打在身上。
那些无人诉说的劫后余生与伤痛，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不过是无人知晓的我。
嘴里最后一点火星灭下，有人抬手扶住九一的肩膀。
那人没有责怪，没有催促，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伫立在她身后。
九一侧目盯着对方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无数痛与累化成包容，那双手轻轻往后带了带。
九一顺着倒进雪松香的怀里，鼻间萦绕的温暖气息与记忆里的家人重叠又破碎。
头顶传来极轻的颤动，像羽毛拂过脸颊，点在她的心尖。
九一任由覆在腕间的手掌牵引，手链缠绕着两人接触的肌肤。
“来我这儿。”那人说。
“为什么对我这样。”
“你不必知道。”那人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
九一盯着她转身时扬起的大衣下摆，突然很想说自己不需要。
但那些话最终化作自嘲的轻嗤，她背过身，蜷缩在最角落。
被子裹住她的瞬间，九一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冷若冰霜的人，竟然在这边放了暖手宝。
“我的领队，来我怀里。”
“闭嘴。”九一扭过身望着她，“恶心不恶心。”
恰好夏御雪还看着她，恰好她今晚也过分脆弱。
夏御雪下颌抵着她茶烟味的发顶，手掌覆上她颤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你不是糟糕小孩。”
“You know...the world's full of lonely people afraid to make the first move.”你知道的，这世界上有太多孤独的人害怕先踏出第一步。出自电影《绿皮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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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想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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