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陡然脱力,扶丘如梦初醒,他向后退了退,偏过头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他知道长黎的放肆,但没想到会如此肆无忌惮。
门边驻守的护卫趁势冲过来,隔绝开两人,将长黎重重围住。
长黎站在正中间,一个一个环视过去,漫不经心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厉。
她不想把事情弄大,可似乎有人硬不放过她。
扶丘却抬手,示意他们退下,两人之间又得以坦诚相对。
长黎看着他,饶觉有趣:“怎么,神君是怕他们伤我,这就开始关心我了?”
“请神尊自重,”原本已经调整好心绪的扶丘,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顿了顿:“不要妄图搅乱这池浑水让有罪之人蒙混过关。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交出岐桑,把她交由千雷殿审问裁决,二,”
“我选二。”
还未等扶丘说完,长黎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走到扶丘身边,步伐从容顿挫:“神姬被伤,你在众目睽睽之中将我的徒弟擒获,答案只有两种,一是她主动所为,二是受我指使,但不论是哪种,我都替她担下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颉蘅帝君还在闭关,你若出了事,可没有人来救你。”颉蘅半是威胁半是提醒。
“你看,你又关心我。”
“你!”
长黎笑了笑,眼神变得深邃:“这样最好,这件事和他无关,他不应该卷进来。”
扶丘有些意外,原本抗拒的脸上多了一丝探究。
“神君为何还不动手,莫非真的被她蛊惑了?”汐泽星君催促扶丘。
“不必那么麻烦,”长黎抬手,转而看向司医,“神姬伤势如何?”
司医面露难色:“其他外伤都还好办,只是这眼睛......恐怕以后再难得见光明。”
“你说什么?”汐泽星君抡起司医的领口,“我女平日最是珍视自己这双眼睛,不能就这么毁了!”
这话却是不假。
长黎有些扼腕。
她曾听闻映曦神姬有一双举世无双的琉璃彩眼眸,艳光四射,令人见之忘俗。
如果真的从此不再得见光明,确实十分可惜。
她正在沉思,一道凶光从身侧袭来,她偏身一躲,对向来人。
汐泽星君满脸怒气:“将这孽障交出来,还我女儿的眼睛。”
长黎一挥袖,猛烈的气场把周遭的一切震得老远,月岩门也应势被震开,郁郁沉沉的大殿得见天光。
袖袂收回时袖口一道暗紫色的光从里面跳出。
重新现形的岐桑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只手挡在长黎身前:“是我嫉妒神姬才犯下大错,是我伤的神姬,是我毁的婚礼,莫要伤我师父。”
长黎一把抓住她的手,冷着脸:“我需要你保护吗?”
说完她楼住岐桑,犹如一道金红的闪电移出到殿外。
殿内的神官护卫以为她作势要跑,慌忙向她的方向追来。
她一边带岐桑平稳落地一边运着功,腕间的落魂铃发出极为激烈的颤动,只见长生丘的天顶慢慢升起一顶包裹着雷电的透明结界罩,罩中渐渐合上,只开了个小口。
她合眼,蓄力将岐桑从那口中推了出去:“在极目宫好好思过,等我回来。”
话闭那顶结界罩也最终封口,她重新对上已经将她围住,神色慌乱的众人:“怕什么,我已在此处布下听雷阵,没人能出得去,我,不会跑。”
“长黎,你想干什么!”
莫名的顺从,反而让人不那么心安,汐泽星君向后退了退。
“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她已不似之前那般顽劣,面色沉了下来。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拖延的了,她不能给他们去追究岐桑到底说的是真是假的机会,一旦让他们知道了岐桑的真正来历,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况且,兄长还在闭关,若是将他牵扯进来干扰了他的修炼,恐怕会遭功力反噬。
这阵能抵挡住一切通往外界的风声和震荡,如果她能在里面扛下这一切,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当是她为当年那一刻的不忍,付出的代价吧。
“神姬的眼睛我会还给她,至于这桩婚被毁......”
“这桩婚,本就非我与神姬两厢情愿,如今神姬受伤亟待休养,若她愿意,可以作罢,若她不愿,也可等她伤愈后再作商议。”扶丘接上她的话,表情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汐泽星君却无法接受:“今日我们受了如此大辱,怎能作罢?即便再做商讨,也应让她们付出代价!”
“父君,我愿意解除这桩婚事。”
本在内殿静息的映曦被司医搀扶缓缓走了出来,她面容上的血渍已经消散,白皙的面庞在日光的照拂下有了一些生机。
虽紧闭双目,但隐隐感觉在那孱弱的面容下面竟生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宽慰与笑意。
“曦儿,这桩婚是两族努力多年的结果,”汐泽星君来到映曦身边,“你断不能意气用事。你受的委屈,父君一定会替你讨回。”
“如今我已双目失明,成了一个残缺之人,和神君算是缘分已尽。今后我只愿恪守本职,尽我所能为父君分忧。”
“胡说!你怎会是残缺之人,”汐泽星君轻声怨怼,转而怒视长黎,“长黎神尊,你说过,要偿还我女儿的眼睛,那现在便兑现吧!”
长黎站在一旁已做了许久的准备,听他直接追讨反而轻松了一些:“归真目,是我修炼了数万年才得以成型的法器和神躯,是我真正的神目,今日我亲自将它送入映曦神姬眼中,神姬的双眼在它的助益下一定不会黯于从前。”
大殿之外一片哗然。
归真目,传闻能怕破幻食梦,不光能挠人心智、破人意志,甚至还有传闻,归真目能吸人功法为主所用。
这长黎神尊有今日威震三界的法力和神威,归真目助力不少,虽然从未有人真正见识过。
因为真正见识过归真目真正威力的人,已经作为罪仙在千雷殿里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如此重要的东西,说给就给了吗?
“不过,今日之后,这笔债一笔勾销,我徒弟岐桑和这件事将再无干系,她也不必再为此遭受任何牵扯。”
果真还是有条件。
场下又是一阵哄谈。
不过怎么算,神姬都是不亏的。
“这里是我的长生丘,若你能说到做到,我可以替星君应下你的条件。”扶丘眉头轻皱,缓缓开口。
他望向汐泽星君,眼神却不是商讨而是知会。
汐泽星君低头思索,似乎也无话可说,没有了刚才的张牙舞爪。
喧哗的外庭不过片刻变得静若寒蝉,众人全都屏气凝神看向中间。
长黎伸出手,手中的咒法应运出转速极快的火光,连带周身也被巨大的漩涡包裹。
她眼神决然坚定,双目逐渐因为巨大的拉扯呲出焰色的裂隙。
糟了,竟会如此痛。
她用尚存的意识腹诽,想从剧烈的疼痛中抽离出来,但转瞬又被更甚的痛感席卷进去。
归真目在眼中凝练成两团灼烧的莹石,眼眶间的焚烈和撕扯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焚烧殆尽。
猛烈的气劲将她袖间的衣料撕裂成了碎片散去,露出里面劲秀白皙的手臂。
可偏偏归真目似乎带有眷恋一般,迟迟不能破眶而出,吸力越大,焰光越盛,它紧紧陷在原处似落入冥府火海的恶鬼‘扭曲嘶喊’。
却只是将火烧得更旺,一轮又一轮的剧痛在长黎的目间肆虐。
血已经从眼眶中渗了出来。
“归真!”长黎在被蚀骨的痛楚吞噬前发出一声破釜沉舟的呵斥。
在目中久久焦灼的萤石似乎受到感召,随着更大运力的施展,终于一点一点从长黎的眼中剥离,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
它盈透璀璨,周身萦绕的麟火如同一双灵动的翅膀将它悬于空中,即便是在掌管光明的神君宫中,也没有什么比它还要明亮。
猛烈的后劲让长黎险些脱力跌倒,她稳了稳脚步缓缓站直,额上鬓边的汗尚有温度,随着她起伏的喘息滴落到地上。
她闭着双眼,归真目刚从体内生生剥离,她还尚不能识物,目下的血淌在她苍白的脸上如几条冰川中的熔岩,看似冰封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短暂地休整后,她抬手轻轻一抚,归真目外的火焰渐渐熄灭,两枚灼眼的萤石也瞬间变得温润起来,她随后一推,归真目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来到了映曦神姬面前。
只见神姬还未反应过来,两枚萤石已经妥帖地进入了她的眼中,一阵红光微微闪烁了片刻,便归于平静。
映曦似乎略有所感,她偏了偏头,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熹微的霞光渐渐映入眼中。
她环顾四周:自在来去的流云、装点精致的外庭、身着华贵的来客,一切就像她刚被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
只有正中间站着一个衣袖破败、面中带血的人,她看起来有些狼狈,和典仪端方严肃典雅大气的景象,格格不入。
“父君,我能看见了。”映曦惊奇地搀住汐泽星君的手。
长黎暗暗舒了一口气,随意地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平静地转身:“既如此,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她运了运气平复一下/体力,重新伸出手准备用尚存的元气召唤落魂铃,将听雷阵解开。
“你在做什么父君......你快住手......”身后却传来映曦疑惑和慌张的质问。
“晨昏轮转,听我号令,潮起!”
只见汐泽星君一边念咒一边召唤出法器对准长黎,巨大的浪潮化作一根根锋利的冰刃向长黎刺去。
他满脸的坚决与确信,“今日她损失巨大,必将报复,我不能让她走出这里。”
“曦儿,我会让归真目永远属于你。”
长黎回身之间,密集的冰刃迎面刺来,她应声倒地,身子被冰封不得动弹,恍恍惚惚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耳边细细碎碎的人声。
“这可是死咒!汐泽星君是想和她同归于尽。”
“长黎神尊目前虚弱,应该解不开这咒了,一旦应咒......”
"应咒之人不得现于白昼之中,一旦被日光照拂超过1个时辰,便将陷入永久的沉睡当中,直至元神耗尽。"
“那不是死定了,总不能永生永世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吧,再说了,哪有那种地方?”
......
声音越来越稀疏微弱,不可抵挡的困顿像潮水一般涌来......
......
"轰!"
迷蒙中一声巨响,眼前的黑暗似乎比之前还要更深一些,紧接着是有人大喊:
“是颉蘅帝君!”
—— ——
九重天,极目宫,流云殿
“嘶!”似乎被沉梦惊扰,长黎不耐地动了动,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环在她的腰间。
她伸出手去够。
好凉。
“岐桑,怎么又缠着我。”她推了推。
从前岐桑还未化形的时候总爱躲在她的榻上睡觉,她身体冰冰凉凉,还特别爱往她身上贴。
可是不对......
她似乎摸到了对方的脸,隐约间摸到他的额角处似乎有一道凸/起的疤痕,而且轮廓更为锋利硬朗些。
应该是个男人。
她翻过身去,猛然睁开眼,一张睡意正浓的俊美面庞赫然眼前。
只不过此人额角好像并没有什么疤痕,整张脸一尘不染精致秀丽,而且好像刚刚在哪见过。
“扶丘神君?”
此男不给我们神尊大人暖脚也就罢了,还阴飕飕的,坏得很[狗头]
......每次看到新的点击都很开心,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人看[小丑][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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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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