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基地，“天穹”行政中心顶层。
宋序站在一面占据了整堵墙壁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新生代”最璀璨的明珠之一，也是她倾注了全部心血守护的造物。时间是3375年，距离象征人类新生的“曙光年”已过去三百余载。此刻正值“白昼”模拟时段，巨大的人造太阳高悬在覆盖整个基地上方的超合金与复合聚合物穹顶之外，将柔和而充沛的光线洒满这座垂直蔓延的钢铁森林。
繁华，是唯一的注脚。
无数悬浮车流如同发光的溪流，在规划完美的空中航道中无声穿梭，编织出动态的光网。高耸入云的建筑外立面覆盖着生机勃勃的垂直绿化，各种经过基因优化的耐寒花卉和藤蔓植物在精心调控的微气候中绽放出夺目的色彩。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投射着最新款生态家居、基因优化食品和虚拟娱乐项目，充满了未来主义的活力。公共广场上，喷泉在模拟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穿着光鲜的人们步履从容，孩子们在由纳米草坪构成的柔软地面上嬉戏奔跑。远处，巨大的生态农业塔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金属光泽，里面分层种植着足以供应数百万人口的粮食作物和经济植物。能源塔顶端的聚变核心散发着稳定的蓝色光晕，如同城市的心脏。
这是西部基地，是新生代人类在灭时代废墟上建立的、经济与科技高度繁荣的堡垒。是她宋序，以二十五岁之龄执掌的庞大机器。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影倒映在冰冷的玻璃上，与窗外的喧嚣繁华形成一种奇异的疏离。玻璃上映出的那张脸，年轻、美丽，轮廓分明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但此刻，那双总是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凝重，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她刚刚结束了一场极其秘密的通讯。来自环太平洋中央基地的报告，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这片繁华的表象，扎进了她的心脏。
报告不长，却字字千钧：
样本“零号”已安全抵达中央BSL-4实验室。
交接后发生微隙泄露，逸散物质检测出高活性未知基因污染标记物。中央基地生态模拟区精神体孔雀出现极度恐慌反应，灵长类观察区一只白化卷尾猿突发狂暴并呈现初步基因崩溃迹象（原因待查，高度疑似受未知污染刺激）。
中央研究团队（云苓博士主导）初步认定“零号”为“潜在灭绝级威胁”，强烈建议深入研究。
军事监管代表（江燊）倾向紧急销毁。
最后一行，是中央基地最高负责人陆昱的亲笔附言，只有短短一句：“宋长官，‘零号’的阴影，似乎比我们预想的延伸得更快、更远。请务必重视，保持最高级别的通讯畅通。陆昱。”
“重视……”宋序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留下一道短暂的水汽痕迹。她的目光穿透繁华，落在城市边缘那几座被特殊力场笼罩、标识着“污染治理与生物回收”字样的灰色建筑群上。那里，是西部基地光鲜之下的暗疮，是“新生代”繁荣必须付出的代价——处理那些在生态恢复实验中失败、或从外部污染区渗透进来的不稳定变异体。过去几十年，它们一直运作良好，是维持“西部奇迹”不可或缺的排污口。
但这次，不一样了。
她闭上眼，灭时代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那并非她亲身经历，却深深刻在每一个新生代人类的基因里，通过教育、档案、以及那些幸存者后代眼中无法磨灭的恐惧传递下来。
腐肉色的天空，终年不散，遮蔽了日月星辰。刺鼻的空气，混杂着化学毒剂、腐烂物和放射性尘埃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灼烧肺叶。沉寂的大地，曾经的城市沦为钢筋与混凝土的骸骨森林，被粘稠、色彩诡异的油污和变异菌毯覆盖。枯竭的河流，流淌着墨汁般粘稠的液体，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寸草不生，目之所及只有扭曲、散发着恶臭的“污染植物”，捕食着一切活物。尸横遍野，无人掩埋，任由变异生物啃噬，成为更大灾难的温床……那是人类文明的至暗时刻，是连人工智能都无力回天的绝望深渊。史称“灭时代”——一个连名字都浸透着冰冷死亡气息的纪元。
每一次想起，宋序都会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那是对彻底灭绝的恐惧，对秩序崩坏的绝望。正是这种深植骨髓的恐惧，催生了“曙光年”的协议，催生了三大基地的建立，催生了今天窗外的繁荣。繁荣，是抵御灭时代恐惧的唯一铠甲，是证明人类并未被彻底击败的唯一勋章。
而现在，“零号”的出现，以及它那如同幽灵般迅速显现的污染能力——跨越空间影响中央基地的敏感生物？——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正在她精心构筑的铠甲上敲开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痕。
“基因崩溃……”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白化卷尾猿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这不是西部第一次发现污染生物，也不是第一次需要“回收处理”。新生代的历史，本就是一部与变异和污染不断抗争的历史。东部基地的巨型食人花失控事件，中央基地早期“地下菌毯”泄露危机……每一次都伴随着伤亡和恐慌，但最终都被控制在了局部，被强大的科技和武力镇压下去，成为档案里冰冷的记录和教科书上“人类战胜自然”的注脚。
但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
“零号”的基因污染标记物，其活性、其侵略性、其传播的隐蔽性和速度……是断层的危险！它不像食人花那样目标明确，不像菌毯那样缓慢扩张。它像一种……瘟疫。一种针对生命最底层密码——基因的瘟疫！它能悄无声息地渗透，改写，扭曲，最终将有序的生命化为无序的恐怖怪物。它让宋序想起了灭时代档案里那些语焉不详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记录：小范围爆发的“血肉畸变症”，受害者身体组织不受控制地增殖、融合，最终化作一滩蠕动的不定型肉块；还有那导致某个地下避难所彻底沦陷的“精神兽化狂潮”，幸存者影像中那些人形生物发出的非人咆哮和眼中纯粹的兽性……这些记录都被归结为极端污染环境下的罕见悲剧。
可“零号”的出现，以及它那跨越基地影响生物的能力，让这些尘封的噩梦陡然变得清晰而迫近。它像灭时代投下的最长一道阴影，跨越了三百年的时光，再次笼罩在人类脆弱的“新生代”之上。
她为什么隐瞒？
这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内心。最初接到矿洞深处发现“零号”的报告时，那诡异的形态和瞬间导致三名接触者出现皮肤角质化、情绪狂暴的症状，就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按照《人类生存协议》和《资源共享原则》，她应该在第一时间向环太平洋中央基地和东部基地发出最高级别警报，并请求联合处置。
但她没有。
她想到了西部基地刚刚谈成的、价值连城的“晶岩能源”独家开采合同，这是支撑基地未来十年高速发展的命脉。一旦污染消息泄露，合同必然泡汤，投资者会像受惊的鸟兽般逃离。
她想到了正在进行的“新生代博览会”筹备，这是展示西部繁荣、提升国际影响力的关键舞台。任何负面消息，尤其是“灭时代阴影重现”级别的噩耗，都将彻底摧毁这场盛会，让西部成为恐惧的代名词。
她想到了基地里安居乐业的数百万民众。灭时代的恐惧是深埋在基因里的种子，一旦被“基因污染”这个词浇灌，会瞬间长成吞噬一切的恐慌巨树。骚乱、踩踏、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她更想到了自己。二十五岁坐上这个位置，凭借的是铁腕、远见和一次次化险为夷的功绩。她是“西部奇迹”的象征。承认出现无法独自掌控的、可能导致灭时代重演的危机，无异于政治自杀。她的对手们，那些觊觎这个位置的势力，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我能控制住。”这是她当时，也是现在不断对自己重复的咒语。西部拥有强大的净化部队，有最先进的生物隔离技术，有经验丰富的回收处理专家。只要以“发现新型危险变异体，已启动最高级别内部净化程序”的名义，迅速、秘密地处理掉“零号”及其接触链，就能将危机扼杀在摇篮里。就像过去处理那些失控的实验体一样。封锁消息，是为了稳定，是为了大局，是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繁荣！保住人们脸上安心的笑容！这是她作为行政长官的责任！《人类基地和平共处原则》也赋予了基地在紧急情况下进行内部处置的权限！
她以为她能做到。
然而，“零号”在运输途中就险些挣脱禁锢；中央基地的交接后立刻发生微隙泄露；紧接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央基地生态区就出现了动物异常反应……这一连串的事件，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判断和侥幸之上。她封锁消息筑起的堤坝，在“零号”这头怪兽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翻江倒海的思绪。办公桌上，一个造型古朴、镶嵌着能量水晶的通讯器亮起柔和的蓝光。这是最高级别的多边加密通讯频道，连接着三大基地的决策核心。
宋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的波澜，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威严，只有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坐下，按下了接通键。
嗡……
一片柔和的光芒投射在办公室中央，瞬间分割成十几个清晰的全息影像。环太平洋中央基地最高负责人陆昱位于主位。东部基地顶级行政官苏梓棠雍容华贵的影像位于陆昱右侧。宋序的影像出现在陆昱左侧。其他位置，则分别是三大基地的军事统帅、首席科学家、资源调配主管等核心人物，共计十余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
“诸位，”陆昱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紧急召集，事态等级：深红。相信大家都已初步了解环太平洋中央基地BSL-4实验室接收西部样本‘零号’后发生的异常情况，以及随之而来的生态区生物反应。”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宋序的影像上停留了一瞬。
“陆长官，”东部基地的军事统帅，一位面容刚毅、肩章上缀满星辰的老将军率先开口，声音洪亮，“简报已阅。微隙泄露？基因污染标记物？还引发了中央基地内部生物异常？宋长官，”他锐利的目光转向宋序，“贵方提供的‘零号’初步报告，似乎过于‘简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在西部基地造成了何种影响？《地球保卫协章》要求信息完全透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宋序身上。
宋序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波澜不惊：“王将军，‘零号’是西部基地在进行深层晶岩矿勘探时，于极端封闭地质环境中意外发现的未知生物。初步判定为高污染源。发现后，我方已严格按照《生物安全四级威胁处置预案》，在发现地实施了最高级别的物理隔离和净化作业，接触人员已全部隔离观察，目前未发现扩散迹象。为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并基于我方初步评估认为风险可控，故未第一时间启动全域警报。相关详细数据，已在‘零号’移交中央后同步上传至共享数据库。”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存在，又强调了西部的“及时”处置和“可控”性，并将信息延迟归咎于流程。
“可控？”东部基地首席科学家，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重眼镜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质疑，“陆长官共享的中央初步分析报告显示，该污染标记物的基因侵略性模型是前所未有的！它能像病毒一样改写生命密码！远在中央的动物都出现了反应，你告诉我它在源头被‘控制’得很好？宋长官，科学容不得半点侥幸！灭时代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老教授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提到灭时代，通讯频道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几位年长的高层眼中都闪过一丝心有余悸的阴影。那个时代的绝望感，即使隔着三百年，依然能刺痛灵魂。
“李教授说得对，科学需要严谨。”中央基地的首席科学家，一位气质冷静干练的中年女性接口道，“但宋长官的谨慎也并非全无道理。新生代以来，我们遭遇的各类变异和污染事件不在少数。东部的‘食人花王’，中央的‘菌毯核心’，哪一个在爆发初期不是被判定为‘极端危险’？最终不都在付出代价后被控制住了吗？”她的话似乎在为宋序缓颊，却也点明了“付出代价”的事实。
“代价？”东部行政官苏梓棠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穿透力。她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面，目光沉静地看向宋序，“宋序，代价的衡量，要放在天平的两端,重大决策不计沉没成本。一边是局部损失和可控的恐慌，另一边……”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息影像中一张张凝重的脸，“是灭时代噩梦重演的风险。天平该往哪边倾斜，我想在座的诸位，心中都有一杆秤。陆昱长官共享的灵长类基因崩溃影像，让我想起了档案库里那些……不愿被提及的画面。”她的话没有咄咄逼人，却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挑开了宋序试图掩盖的恐惧核心——灭时代重演的可能性。
宋序感到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苏梓棠的话，几乎撕开了她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强迫自己直视对方：“苏长官，我理解您的担忧。但西部基地拥有最完善的污染防控体系和应急力量。对‘零号’的初步处置是基于当时最专业的判断。将其移交中央，正是为了借助最顶尖的力量进行最彻底的研究和评估！我相信陆昱长官和中央团队的能力。”她巧妙地将压力转回中央。
陆昱适时地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却也暗含警示：“诸位，争论责任归属并非当务之急。‘零号’样本的威胁等级，中央的评估是‘前所未有’且‘极度危险’。生态区动物异常，虽无法百分百确定与‘零号’直接相关，但时间上的高度吻合和反应模式的特殊性，不得不引起我们最高级别的警惕。这提醒我们，有些威胁，其作用机制可能远超我们的物理隔离手段。”他看向宋序，眼神深邃，“宋长官，西部基地的稳定至关重要。请务必加强内部所有生态区、水源地、食品生产链的实时监控和基因污染筛查，频率提升至战时级别。有任何异常，无论多么微小，必须第一时间共享！”
“明白。”宋序沉声应道，心中却是一凛。战时级别监控…这等于是在她基地内部安插了无数双眼睛。
“陆长官，”西部基地的军事代表，一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的少壮派军官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西部基地防卫军已进入二级戒备状态，所有污染监控节点已加密并提升灵敏度。我们有信心守卫基地安全。同时，我方必须强调，‘零号’是在极端封闭环境下发现的个体，西部基地内部环境监测至今未发现同类污染标记物。中央基地的动物异常，是否完全排除其他干扰因素？比如，近期中央生态区是否引入了新的、未经充分检疫的外部样本？”他的发言，既是表态，也是反击，试图将中央的问题与西部撇清。
中央基地的军事统帅，一位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的上将冷哼一声：“江将军，中央基地的生态区管理规范是三大基地中最严格的！每一粒种子、每一只生物都经过最严苛的基因筛查和检疫。你的怀疑，缺乏依据！”
眼看争论又将升级，陆昱抬了抬手：“好了。当务之急是行动，不是猜疑。我提议：”
“第一，中央基地继续对‘零号’进行最高等级研究，目标：解析其污染机制，寻找可能的抑制或清除方法。林昫副主任和云苓博士主导，江燊长官负责最高级别安全保障。任何重大进展或风险，即时共享。”
“第二，西部基地，立刻启动全域深度生物安全扫描，范围覆盖所有生态区、农业区、水源地、人口密集区及边缘隔离带。扫描数据实时上传共享数据库。宋长官，这是硬性要求。”
“第三，东部基地，请苏长官协调资源，做好技术和物资支援准备，同时加强自身监测。”
“第四，三大基地军事力量，进入协同警戒状态，信息共享，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性污染扩散事件。”
“第五，此事暂按最高机密处理，仅限于在座诸位知晓。任何信息泄露导致的社会恐慌，将视为对全人类的背叛，严惩不贷！诸位，可有异议？”
陆昱的提议条理清晰，兼顾了研究、监控、支援和保密，这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的最好的办法，暂时平息了争论。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没有异议。”宋序最后说道，声音平静无波。
通讯结束，全息影像熄灭。办公室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繁华之音。
宋序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刚才通讯中的每一道目光，每一句质问，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神经上。陆昱看似公允的决议，实则将她架在了火上烤。全域深度扫描？这等于将她试图掩盖的裂痕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扫描结果会如何？真的像他们西部自己说的那样干净吗？她想起了城市边缘那些回收处理厂，想起了偶尔收到的、关于某些边缘区域出现“行为怪异动物”的零星报告，以前都被归结为普通变异体处理了……现在想来，每一个都像一根刺。
她疲惫地闭上眼，灭时代影像中那些扭曲的肢体、绝望的哭嚎再次浮现。又迅速被窗外悬浮车流光溢彩的轨迹、全息广告里幸福的笑脸所覆盖。一边是地狱深渊，一边是脆弱的天堂。
“我能控制住……”她再次低语，这次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颤抖。她站起身，重新走到落地窗前。繁华依旧，车水马龙，生机勃勃。但此刻在她眼中，这座辉煌的城市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精美而易碎的水晶球。而在地底深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条由“零号”带来的、名为“基因污染”的黑色裂隙，正在无声地蔓延，贪婪地吞噬着支撑水晶球的基石。
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仿佛想触摸这座城市的脉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越过那些璀璨的光影，投向城市西北方——那是发现“零号”的矿洞方向，也是那些灰色回收处理厂聚集的区域。模拟夕阳的余晖给那片区域镀上了一层不祥的暗金色。
“至少现在……它还是我的城市。”她低声说，像是一个承诺，也像是一句绝望的挽歌。手指在玻璃上缓缓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隐瞒的代价，正如同灭时代的阴影，在她心中无声地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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