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可厌的开学日。
付岚烦躁地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风也不甘寂寞，呼啸着不停拍打着窗户，好像有多少忧郁要诉说似的。
是它的好友也要转班走了吗？
付岚叹了口气。
“炎炎，我准备去十班。”
好友孟娇从外面跑回了班，她刚把伞收起来，伞还在向下滴水。
付岚低头“哦”了一声，十分沮丧。
她和孟娇初中同桌三年，本来还以为高中能继续，谁料到孟娇竟然要转班走。
孟娇叹了一口气，说：“但还不确定能不能转成，需要班主任同意才行，可他不在。”
付岚连忙问：“这么说，你还可能回来？！”
孟娇点了点头。
付岚惊喜地说：“那咱们还坐同桌！我先帮你占着座。”
孟娇说：“行，等确定了，我再回来找你。”
孟娇急着找班主任，问大家有没有谁见过他。
班里的同学已经来了大半，此刻正喧嚣热闹。
“班主任？他去捞人了！”一位刚进来的同学说：“真刺激！刚才有俩男生，在校门口打起来了！其中一个，竟然是咱们一班的。”
周围一片哗然。
都惊问：“打架的，都能分到咱们班？”
正议论纷纷时，只听有人说：“班主任回来了！”
孟娇连忙跑了出去。
付岚便紧张而期待地等着孟娇回来。
她旁边的座位空着，时不时有同学过来，想坐这里。
这里是第三排里侧靠窗的位置，视野好、风景也好，再加上前排的空位已经不多了，这里显得尤为抢手。
在第五个想坐这里的同学，被付岚拒绝后。
后面突然传来一道笑语声，问：“刚才那个男生挺帅的呀，你怎么不让他坐？”
付岚转身一看，是她斜后座的孙曼。
孙曼和付岚初中同班，以前交流不多，但也算是半个熟人。
付岚说：“我给孟娇留的。”
孙曼一听，苦笑着摇头：“你别做梦啦！孟娇根本不会回来的，她抛弃你，要转班走啦。唉！咱俩同病相怜，我同桌也转走了。”
“还没定呢！”付岚说。
话虽如此，可她等了太久，心里的不安渐渐加剧起来，伸长脖子向外看，却也看不到孟娇的身影。
孙曼说：“你不信，就出去看呗！这里能看到什么。”
付岚说：“我还得占座。”
孙曼：“嗐！一个座位而已，我帮你看着。”
付岚一听，十分欣喜，连声向孙曼道谢。
正要出去，忽然听后面传来厉斥声。
“开学第一天就跟人打架！想挨处分是不是？还不快进去！”
班里顿时安静下来，都转头向后看去。
只见后门那里，一个中年男老师在指着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责骂。
男生的个子很高，身材清瘦挺拔，但模样却很脏污，看上去是刚经历过雨淋和厮打。
衣服又脏又破，头发湿乱，半边脸上都布满了污泥和血迹，面色也很阴沉，看起来冷厉又凶狠。
他低着头，沉默站着，没有动。
班主任见他不动，又呵斥道：“耳朵聋了？！去，找个位子坐，好好反省！”
同学们有不少看着他，窃窃私语起来。
付岚却很快转回了目光。
她没兴趣看这样的热闹，一个像混混一样的同学，和人打架，被老师训斥什么的。
并不是反感或者厌恶，只是单纯觉得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一个陌生人而已。
付岚跑了出去，在走廊找到了孟娇。
班主任高老师也在走廊，被一群家长和同学围在中间。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有的问分班是怎么分的，能不能转进一班，还有问怎么转走的，还有请他多照顾自家孩子的。
高老师急得满头是汗，被缠着回答。
孟娇在一旁，根本插不进去，只能干着急。
付岚陪着她等了一会儿。
孟娇几度试图钻进人群，都被人挤了出来，她气得跺脚，说：“真麻烦！等一会儿再不行，我就不转了！”
付岚一听，心里十分欣喜，万分希望她能不转，可见她这么生气，又盼望她能赶紧如愿，心思辗转几遍，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安静陪着。
大约十分钟后，孟娇说：“算了，外面冷，你先回去吧，不知还要等多久呢！”
付岚说：“我反正也没事，不急着回去。”
孟娇说：“你不去看着座位？万一我转不走，咱俩又坐不了同桌，我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付岚笑说：“什么是夫人，什么是兵？”
孟娇笑说：“就是这意思呗，快回去吧。”
孟娇几番催促，付岚只好回去了。
刚一进班，却见给孟娇留的空位上竟然有人了。
付岚如焦雷打到头上，吓了一跳。
付岚定睛一瞧，是刚才那位打架的男生。
他怎么坐到了这里？！
她往班里一扫，见后面还有六、七个空位，同桌大都是和他一样的高个子男生。
他怎么不去那些位子坐？却来到这？！
孙曼怎么没阻止他？
付岚惊疑不定，也来不及细想这些。
她深怕孟娇回来时，坐不成同桌，便一个箭步跑了过去，急忙说：“不好意思，同学，这里有人了！”
那个男生顿住，正在把书包放进桌斗的双手停了下来。
他脸色一下变得阴冷，又很快尽力恢复了平静。好像在以随意的态度，来抵抗极大的屈辱一样。
付岚不知他怎么了，觉得古怪，但也没深想。只是见他一直不离开，就想催他，说：“实在抱歉，麻烦你快一点，去坐其他地方吧，后面还有不少空位呢！”
“唉，付岚！你……”后面的孙曼忽然拍了付岚一下。
付岚转头问：“怎么了？”
孙曼看了看她，又皱眉看了一眼那个脏污的男生，说：“他……唉，算了，理解你。”转头又和其他人说笑去了。
付岚不知道孙曼在打什么哑谜。
只见到他脸色一沉，忽地一下收拾好书包，起身就要走。
看得出，他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擦洗过了，污泥和血点都少了很多，并没有弄脏桌椅。但他这一下的动作太快，书包上不知哪里残留的泥渍，还是溅到了桌角上。
是很小的几点。
他也许没注意到，但付岚看到了。
孟娇有轻微洁癖，付岚怕孟娇不喜欢，心里着急，赶紧掏出纸巾，立刻去擦。
一边说：“小心，别弄脏桌子了！”
他停下了脚步。
僵住片刻后，转头看了一眼桌角，见到那泥渍，连忙揪起他衣摆干净的地方，准备帮她擦。
这时，后排的孙曼突然惊叫起来：“哎，你的书包要碰到我的课桌了，好脏，快走啊！”
同时间，付岚也在摆手挥退他：“不用，你离远点就行！”
付岚的本意是不想弄脏他的衣服，可话一说出口，她才意识到不妥。
好像她也在嫌他脏似的。
付岚心里不大自在，想解释一下，可一抬头，忽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是他第一次看了她一眼。
他双眼很黑，很深邃，但目光却阴冷而漠然，像看一团空气一样。
付岚本能地皱起了眉。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走了。
付岚以为他去后排找座去了，也没再管，只一心擦好桌子，放好凳子，耐心等着孟娇。
过了一会儿，孟娇果真回来了，出现在了班级前门口。
可她却没回班，只是笑着朝付岚招手。
付岚心里“咯噔”一下，走了出去。
只听孟娇笑说：“手续办好了，我要去十班啦。以后有空，我再来找你玩！”
付岚怔了一下，勉强笑说：“啊？哦！好。”
孟娇走了，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前面的楼梯口，彻底不见了，付岚才垂头丧气地回到班里。
她坐到座位上，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副记忆中的画面。
那是初三时，有一天课堂上，老师鼓励他们争取考重点高中，话没说完，孟娇悄声对她说：“咱俩要一起考上一高！”付岚笑着点头，小声说：“嗯，一定！”
她们确实都考上了，还十分幸运，分到了同一个班。且因为都来的早，顺利挑了同桌的位置。
可是，如今，孟娇却走了。
班里越来越热闹，新同学们聊得热火朝天，付岚心里却格外孤寂。
她趴在了桌子上，把头深深埋进了胳膊里，静静回忆起了过去。
不久之后，班里又响起了高老师的训斥声。
“不在班里好好呆着，出去干什么？又要给我惹事？赶紧回座位！……哑巴了？怎么不去？你坐哪？……班里没人知道？！全都哑巴了？！”
也不知道高老师又在训谁。
付岚听了越发烦躁，便继续趴着，也没有理会。
班里安静了一会儿，只听孙曼的声音低低响起。
“报告老师，那个……刚才他找座位，大家都不让他坐旁边，都说有人了。我看他可怜，就好心让他坐我前面，可付岚也把他赶走了。他……没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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