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两人再开口，身后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楚惊川回头扫过去。
一个风韵窈窕的红衣女人从树丛后走出来。
女人金发碧眼，烫着很夸张的大波浪，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晚宴上离场一般，走过来就让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奢侈的香水气息。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划过楚惊川，又在阿卓身上停顿了两秒，而后向他们走过来。
等她走近，楚惊川才发现这人身上挂了很多银色的细链子，脖子、手腕、脚腕、腰间都有。链子上错落悬挂着很多彩色小宝石，每一颗莫约拇指甲大小，走起路来就泠泠作响。
但还未等女人走到他们面前，一道戏谑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乔伊斯吗。”
女人几乎是立刻皱起眉，面色不虞地低声骂：“该死，他怎么也来了。”
被叫做乔伊斯的女人回头看过去，语气不善：“周原，你竟然没死在塔伦的沙漠里，真是命大啊。”
乔伊斯心里直念晦气。
等他走进，楚惊川才看清这个周原。
周原是个莫约三十多岁的青年摸样，浑身穿得肮脏破烂，脸色煞白，眼窝深陷，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都神色怏怏，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偏偏那双眼睛死死黏在女人的身上，灰黑的眼珠里闪过几丝精明算计。
听见乔伊斯这样咒他，他也不甚在意，反而意有所指道：“这不还是有人给我两肋插刀吗。呵，乔伊斯，想我死的话，你还是再多盼个几百年吧。”
乔伊斯又低骂了一句，也没心情管楚惊川和许星濯了。
周源素来以恶心的异能致胜，在圈里颇为讨嫌。被他打上注意的异能者，譬如乔伊斯她自己，已经深谙周原的卑鄙无耻。
这批新人还是自己好自为之吧。
越过阿卓的时候，乔伊斯惋惜了一瞬他的脸：“长得还不错，可惜竟然是个NPC。”
楚惊川不知道这俩人为什么觉得她也是NPC，但她也没打算开口，就木讷地站在原地，听男人和女人边吵边吐露出一些讯息。
据他们所说，这里确实是个低级【域】，只是个F级的异端，在异端等级里仅能勉强施展【域】。
一般来说，异端的等级就决定了它能施展多大的【域】，而【域】的危险等级直接就决定了副本的难度。
G级异端只能依附于物对人进行恐吓，连形成【域】的能力都没有。只要找到那个依附物并销毁，G级异端就不复存在了。
而F级以上的异端，就已经可以独自凝成一个地域。只要踏这个地域，这里面的事物都是异端可以依附的，要找到依附物就困难很多。
异端获得能量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杀掉异能者，再吞噬其枢晶。而且为了防止自己被反杀，异端对自己【域】的隐匿程度都非常高。迄今为止，就连IFSC都没有很好的办法去主动找到被异端隐匿的【域】。
到如今，人类已经与异端斗争了三百多年，解决异端的大多方法还只是依靠异能者。
经过许乔伊斯和周原无意地科普，楚惊川才知道了这些异能者为何不掀翻人类政权，反而乖乖的听命于各种组织。
因为隐匿法则。
异端可以隐匿自己的【域】，那异能者也可以。
只要和政府签订条约，就能获得中枢系统的保护，这样可以防止你被迫被拉入高级异端的【域】中，落得死无全尸的凄惨下场。
异能者的真正觉醒大多都是需要异端刺激，异能者变强也可以通过消灭异端来实现。
每天都有千千万万个异端副本明码标价的躺在中枢系统里。大致计算出这是什么等级的副本，只需异能者自己选择接受，如果成功消灭了那个异端，帝联就会给予异能者一笔报酬。
副本越危险，报酬越高。是一个高风险高利润的买卖，但仍然让无数异能者趋之若鹜。
想挣钱，就变强。
三百年前异端刚出现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凭借绝顶的天赋，一跃成为上流社会炙手可热的新贵。
穷人变成异能者，就通过消灭异端获得钱；富人变成异能者，就通过消灭异端获得权。消灭异端需要提升自身的枢晶等级，就要依靠中枢来保护和锻炼自己，中枢借此为掌权者们维系了社会的稳定。
如此，已成闭环。
楚惊川几乎一下就想通了这些关窍节点。
阿卓轻声跟她说，那一男一女都是外人，是E级异能者。
在Ultra-capable体系建立以后，所有的异能者依据枢晶的差异，逐渐被分为了多个等级。
从【G】级的劣等无用异能，到【A】级的超稀有、具有强大攻击性控制性或者治疗性顶级异能。
由弱到强，这些枢晶的分布也呈金字塔形。不过这也符合生存规律，无论是在人类社会，还是在Ultra-capable体系中，富人和强者自古以来都是稀少的。
眼看乔伊斯和周原要打起来，阿卓突然站出来道：“好了时间到了，跟我们来吧，外地人。”说罢，少年率先往前走。
身后的女人不屑地扫了一眼颓废的男人，跟上去。
到达村口时，已经有一个女孩子抽抽噎噎地在等他们了。
她走到乔伊斯身边，惊魂未定地跟两人说自己的经历。
她说自己昏倒再醒来就已经在村外了，以为是被拐卖了，哪里也不敢去。
很明显，这个叫做林园的女孩子是个新人。
乔伊斯因为周原也在，这会子心情很差，她面无表情地抱胸等着，看见林园以后，才上前对林园点点头。
“行，新人是吧，接下来跟着我就行。”
乔伊斯跟周原不一样，她隶属于IFSC，那是一个独立于帝国联邦的异端处理组织，故而力所能及的引导新人这种事情，她也会做一点。
不过她教的也不多，三两句给林园重塑了一下三观以后，她就作为带头人敲响了村口的羊皮鼓。
“砰、砰……”
鼓声沉闷。
不知何时，天慢慢开始转阴，昏暗的环境配着诡异沉闷的鼓声，把林园吓得眼泪又要流下来，她抱着自己的背包，努力往乔伊斯身边贴。
出于礼貌，乔伊斯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林园——这个马上要被吓碎掉的女生。
林园是一个十七岁的在校生，很争气的考上了A-619星系的学校，千里迢迢第一次坐上跃迁式载人客舰，从Q系飞往A系，结果踏上飞船第一晚睡觉，就来到了这里。
“乔，乔伊斯姐姐……”林园缩了缩脖子，“你有没有感觉气温突然变得有点冷了啊？”
闻言，阿卓接下来话。
“是地势问题。”阿卓看着南北两座高山，继续道：“我们这里的两座山将村子围了起来，东西方向的山地上又种满了树，村子就建在低洼的盆地里。”
地形放大因素，谷地中的气温就会保持较为平衡的低温，再加上河流和阴天，气温就会更为下降。
后面的话阿卓没再说，但林园也明白了。
看着阿卓和这个小小的女孩，林园又想起乔伊斯刚刚跟她说的NPC，默默感叹这NPC真的很逼真。
楚惊川不知道林园已经脑里天马行空，她还在顺着阿卓的话继续观察这里。
F级的异端并没有凭空造出【域】的能力，那就证明这个村子是真实存在的。
看这个村子的建筑样式，更像是早期蓝星时期的旧建筑物，那时建筑或多或少都会讲究一些风水，楚惊川越观察越不解：既有悬崖这种虚地，又有容易“纳垢”的盆地，靠山建房，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那边鼓声戛然而止。
众人朝村口看去，一个老头被一个小女孩搀扶着，颤颤巍巍从村里走出来。
老头穿着一身灰色麻衣，头发稀疏花白，带着行将就木的垂老感。
老人眼皮松弛，耸塌着看着他们，拄着拐杖的手上全是皱纹。
“外乡人？”小女孩扶着老头，脆生生问道。
乔伊斯随手丢开击鼓棒槌，对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都笑得风情万种，她应声对她说：“对啊小鬼，天都这么暗了，我们几个游玩迷了路，想着借宿几日。”
小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发尾还绑了两条红绳，对比老头，她穿的就干净整洁得多，衣服也是符合孩子的桃粉色。
“外乡人，不能进。”老人突然开口，他摁着拐杖，勉强把自己佝偻的背挺直些。
方才老人一直低着头，如今他抬头，众人才看见他脸上一道狰狞的疤。那道疤从右眼皮横亘到左嘴角，整个右眼眶里都是空的，满脸都是大大小小的老人斑，看起来格外瘆人。
林园直接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老人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林园，接着继续道：“我是村长，我们村自古以来的老规矩，下午不进村，你们明天再来吧。”
“老头子，我劝你别不识好歹，”周原猛抽完最后一口烟，直接将烟头弹在老村长脚底下，“赶紧，让我进去。”
“你干什么！”乔伊斯直接呵斥道。
“蠢没脑子的，你就这样过副本的？八个脑袋都不够你掉！”
周原冷嗤，直接绕过乔伊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老一小。
“爷爷……”小女孩有些害怕地攥紧老村长的袖子，怯懦的说：“我害怕……”
老村长用枯枝般的手摸摸小孙女的头，哄道：“乖囡不怕啊。”
“村长。”这时阿卓从边上走过去，对村长弯腰行礼。
村长混浊的眼睛扫过楚惊川，咳了两声：“阿卓回来了啊，还把菱妞找到了，你俩快进村吧，正好我还有点东西要给你们爹，你们先跟我走一趟。”
复又看向周原几人，转身进入村子，“外地人，你们也进来吧。”
村长佝偻着身子慢慢往前走，“我们村子一向以和为贵，威胁我这把老骨头也没用。索性正午没过多久，我今日就放你们进村，正好我还有几间空房，你们今晚就在我这里待着。”
周原闻言，笑得更欢了，他冲乔伊斯挑衅的挑眉：“看到没有，这才是脑子。”
“神经病。”乔伊斯眉头紧皱。
村长在前面带路，众人跟着他一直走到村子最西边。
随后在一户土胚房停下。
村长和孙子孙女睡在南边两间，北边两间就给了乔伊斯一行人暂住。
确定没自己的事情，楚惊川真的有点迷茫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村里人。
吩咐完，小孙女就搀着她爷爷往南屋走了，还叫上了阿卓。
楚惊川作为一个“NPC”站在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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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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