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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在赛博天庭当算法阎王(一)

“我方认为,最好的死亡方法是被太阳融化。”

“此观点可以通过多种学科模型进行充分解释。”

说完,林熵在心里嘀咕:尔等凡夫俗子不懂的话,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太阳高热量、高光亮,拥有美好的寓意和残忍的伤害性,是暴力与浪漫的集大成者,拥有杀人的能力和安抚的效果。是比安乐死、自然死都更加优秀的方式,终结生命的不二选择。

室友们面面相觑十秒后,齐刷刷盯着他。

“我方坚持认为,你有病。”

这是4601这学期讨论的最具有深度的话题,起因是室友们突然发现林熵写论文写到一半开始研究起咖啡豆产地与量子力学之间的关系。他顺口说了一句“哇塞林熵你还懂量子力学”。

他一定会后悔自己在得到“纯属好奇”这个回答后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当初选了我们专业。”

林熵单手扶眼镜:“因为我想探讨死亡的真谛。”

然后,他们在林熵的带(强)动(迫)下,就死亡话题进行了一个晚上的头脑风暴。

从死亡方法到人类存活在地球上的意义、最后偏到薛定谔的猫为什么可以成为一个哲学话题,脑暴到最后除了林熵外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距离死也不远了。

“行了林熵,快睡觉吧,不然明天你就晒不到太阳了。”

林熵觉得室友的话有道理,于是他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倒头就摊在了床上。

顺便在闭眼前心血来潮决定,自己三个小时后要去凌波门看日出。然后晒一会儿太阳。

一夜无梦。

等手表开始震动的那一刻,他准时从“平躺”状态变为“竖直”状态。而后全身毛嗲起,踩着猫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宿舍。

林熵在心里第一万次发誓下次出行前一定要做好完整且合理的规划——凌波门人多到爆炸,问过才知道天气预报表示今日天气好到“专为太阳而生”,因此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起早来看日出。

他左看看右看看,拐来拐去终于找到一个位子,然后眼疾手快行动迅速直接坐下,还差点儿掉进东湖喂鱼,但好歹算是原地搭了个小窝。

他的小窝刚刚搭好不久,便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迈着优雅的步伐向这边走来,林熵看着它绕过所有的人,七拐八拐,凑上来嗅了嗅自己的气味。

【新鲜人类,人气较弱,目标确认无误。】

等下,这是什么声音?

林熵竖起耳朵,但一切都好似是他的幻觉一般,再也没出现过。

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林熵把手指分成三组,比成一个可以自由开合的姿势,而后把它放在左眼上。一开一合,脑中某一对细胞发出规律的颤动,响起“咔嚓”一声,眼前的景象被记录下来,开始自动建模。

所以,人类的本质是可以建模的新型照相机。

第二次开合,有一缕阳光飞快地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第三次开合,林熵看见了一张很优质的脸。

对方长了一张过分阳光帅气的脸,在近距离放大的情况下冲击力无比强大。他没见过长得这么帅的人,不由得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这个时候,太阳出现了。

人生清单:在凌波门看一次日出。划掉。

“你在干什么?”

“啊?我没在干什么欸。”

“那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

长相很阳光的帅哥托着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开口:“那你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呢?”

这一个问题在林熵脑海中过了一趟,他思考了一下什么是“此时此刻”,而后回答:“在想我为什么能看见你。”

他自始至终都面对着东湖的方向,前方没有任何可供人站立的地方,那这个男生又是如何做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的呢。

男生笑了笑,指了指他自己:“因为你正在融化。”

“可是太阳还没出来,我现在不应该融化。”

如果现在就融化的话,那等会儿太阳出来后自己会是一个什么状态?根据时间和融化速度来看的话有很大可能性会是“融化与未融化的量子叠加态”,也就是说我同时属于融化和未融化两个状态……

林熵的脑活动又飞到九霄云外,就着养眼的帅哥动脑实在是很不错的一件事,如果四周的环境能够再舒适一点就好了。

“这是事实。”对方道。

“事实。”林熵接话。

等下,什么玩意儿是事实?!

林熵迟缓地又低头看向东湖水面,下一秒钟,整个湖面开始有凌凌波光闪烁,水流的涌动因日出而无所遁形,这一切在他的眼里缓慢地扭曲起来。

在最后,林熵看见自己的身体也扭曲起来。

今天是普通的一天,他心血来潮决定在凌波门看日出,偶遇了一个帅哥大饱眼福,并且拥有了一个创世纪的发现——身为人类的他自己正在融化。

失去意识前,林熵的眼睛看见帅哥嘴边的笑容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形状。他心里思考着“让人类也像冰激凌一样融化”的究竟是什么原理,而后不受控制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

“什么是地狱笑话呢,地狱笑话,顾名思义,就是地狱的笑话。同理,我们可以得知它的对跖词,天堂正剧。”

“那什么是天堂正剧呢,天堂正剧,顾名思义,就是天堂的正剧。而我们,就是要前往天堂表演!”

嗯?

这是什么声音,谁又在这里说废话文学?感觉地理学得不错,熟练在任何地方胡乱使用“对跖点”一词。

林熵感觉自己整个人好似飘浮在空气中,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无用地原地扑腾。

他努力睁开双眼,看见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有一个长着单侧巨型獠牙的怪兽正朝着自己冲过来。林熵眼一闭心一横,对着正前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哎呦喂!哪里来的畜生!”白鹤仙人吊着嗓子,骂完人后咿咿呀呀来了段唱腔,声音婉转,拐了好几百个弯后落成一句:“呔!竟如此不懂礼数毋唔呜——”

这一嗓子下来就算是死人也要被叫成回光返照。林熵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小老头。

哎,打错人了,哪里来的獠牙怪兽,分明就是他手里拿了根拂尘。

林熵脑中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各种与仙侠神怪有关的作品,在数据库检索一番后,有模有样地对着白鹤仙人行礼。

他弯下腰,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套“加灰滤镜版影楼仙侠风”。

结合自己之前听到的话,哎!他这是进入了什么影视拍摄现场了!

“呔!这是哪里来的妖精!”白鹤仙人拂尘一放一定,目光炯炯有神,矛头直指林熵。

林熵也乃神人也,张口就接:“呔!吾乃珞喻路大皇子!”

他刚说完,就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撞上了自己的胸口,低头一看,居然是凌波门的那只黑猫!

小黑猫也被带到片场了?

【愚蠢的两脚兽,这是幻境世界。】

林熵:?

这只猫会说话。

这只猫会说话!

他的好奇因子已经被心脏送到了四肢百骸,控制不住地立刻要蹲下身去研究。

可是他还没行动,就感觉有个什么小东西撞上了自己的后脑勺,林熵下意识要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脑袋被牢牢地控制住了。

“仙人好,他是天庭办新来的关系户。”

白鹤仙人“嘶”一声,放轻声音说:“他是谁的关系户?”

伴随着一声轻笑,林熵听见身后的人说:“我的。”

关系户?

林熵对这个词感到新奇。

他向来都被看作“社会化缺失”,有一段时间情况特别严重,那些人甚至把他送到精神科做了系统的检查——要是让他们听见自己现在也能被叫作“关系户”了,怕是会立刻把他当实验对象写出好几篇论文去投顶刊。

天庭的人大概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林熵完全没看到自己身后的是个什么东西,就被那位白鹤仙人扯着领子带去天庭办走手续,等他晕头转向地把所有的手续办理完,又被白鹤老头一把扯到了天庭港口。

“呔!你小子,人都认清楚了吗!”

林熵有气无力:“呔。一个都没记住。”

救命啊,他一口气见了这么多人,现在神经有些隐隐作痛,整个人想吐。

白鹤仙人斜了他一眼,嘴里念着“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关系户”,而后把他丢进了一条巨大的河中。

“顺着三途河,漂下去就是了!”

林熵心想,哦,顺着三途河就到了。

不过,什么河?

三途河?!

是因为自己平常的活人气息不多以至于生死簿误判把他判成死人了?这也不对啊死人也可以上天庭吗?哎三途河水怎么能是从天庭流下去的!

三途河水一路颠簸,林熵顺便把这条河的形状在心里描摹了一遍,他大概能想象出,天庭是一个巨大的茶壶,壶嘴处流出三途河。那下面的地府是什么,茶宠吗?

只不过他还没想完,眼前就出现了一扇气势恢宏的大门。

大门上方红底镶金大字“地府”。

大门下方黑衣黑裤二人“牛头”“马面”。

牛头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拽住右手:“大人!”

马面两个箭步冲到身后缚住肩膀:“可把您给盼来了!”

三途河越往地府流,水中的“非自然感”就越重。林熵这会儿刚从水里爬出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就被牛头马面架住,只能干笑两声缓解全身的不自在。

“我们全地府可都盼着您呢!”牛头大声说,“我们带您进去吧!”

林熵被这种热情冲得有点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就抓住了一个关键问题:牛头马面不是地府看大门的吗,这也能擅离职守?

下一刻,这二位就向他展示了如何在不耽误看大门的情况下把他送进去。

只见马面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平板,在上面戳戳点点,而后手掌一滑,面前就多出一个淡蓝色的虚拟人偶,人偶变来变去,最终定格在与马面一模一样的形象上。

然后,虚拟人表演了一段有丝分裂,裂出一个活灵活现的“牛头”来。

虚拟牛头马面脑袋上狂冒对话框,真实马面本人正在平板上疯狂点点点,嘴中念念有词:“快进快进快进跳过跳过跳过。”等着该死的对话框都跳完,看门的指令才正式传输完毕。

林熵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

世道真是变了,这才二十一世纪,地府就全面通上了互联网,连门卫都用上了VR。

马面把平板重新塞进裤兜,“ok了。大人快跟着我们一起进去吧!董事长等着您呢!”

这地府什么时候还通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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