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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随不死花

“怎么会带这标记?!看来我当初没说错,你们成亲就是八字不合啊!喏,如今她生来便是罪孽,这是上天给你们的惩罚啊!晦气!”

“咦,墨紫钦定的人呀,真不知道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不过反正染上这个的以后都是鬼魂,做个有权有势的倒也算好了。”

“别跟她玩,会弄脏的,染上就洗不掉了的。”

“......”

溶溶月从小到大不知听到过多少这种话。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可这近乎妖言的话已经让她的父母濒临崩溃。

她的父母本可以放弃她的。毕竟有那标记,是再也就不能回来的,总有一天要去墨紫府当傀儡,做个骂名无数的鬼魂。

可这是他们唯一的嫡亲女儿,虽还有两个庶子,可嫡出的毕竟只有这一个。若是贸然抛弃了,外人的言语必定更为比现在恶毒;若是从外面买来偷偷换掉,他们又不甘。

他们甚至不是一般的殷实人家,她的父亲水穷处是当今禄国公,一言九鼎,偏偏水穷处这个名字倒是一语成谶,生了这样一个女儿出来。

溶溶月本名水月,因为民间说身有紫线之人不可随父姓,便起了个名,叫溶溶月。

夫妻二人想不明白自己烧了那么多高香,为何会生出这样一个带了如此标记的女儿。

然而天命无常,偏偏又是不可违的。墨紫定下的命运中,还从未有过逆天改命之人。就算想,也早已成为他笔下壮丽悲烈的傀儡,成为苟且偷生者口中的笑柄,和妄图逆天改命之人心中的英雄。

墨紫的紫线绕过之人,便成一生之约。无论是王侯将相、武林英豪,还是大家闺秀、翩翩公子,乃至市井闲人......只要紫线萦指过,从此生生世世再难逃脱。更何况是他钦定的标记——一朵紫色的不死花。

不死花仅有三瓣,三瓣颜色各不同。一瓣暮山紫,一瓣三公子,一瓣凝夜紫。

紫线来处,魂归悠悠。羁绊已定,乾坤难料。

也因此,夫妻二人从不对溶溶月抱有什么期望,只希望她能够在被捉过去成为墨紫的傀儡之前,快快乐乐地体味人世间。

别的小姐自幼学习女工、《女戒》,溶溶月却是诵读诗书,甚至饱览了许多连也世家公子们也不能读的戏文、市井小说;别的小姐裹着三寸金莲,溶溶月却是尽习十八般兵器,尤其一对飞刀用得出神入化;别的小姐莺莺燕燕,温柔似水,溶溶月却是大大咧咧,我行我素。

夫妻二人从未瞒着她那个标记的含义。他们告诉她,她右手手背上的不死花是墨紫留下的印记,也告诉了她世间紫线的羁绊。

就这样一直平安无事,直到她十六岁那年。

那一年,少女出落得倾国倾城,双眸似月含星,笑若百花开。

也就是在那一年,天地惊变,紫线横行。原先百人之中不足一人手臂上长出紫线,如今十人便有一人被紫线缠身。百姓苦不堪言,家室稍好之人更是提心吊胆,生怕被紫线纠缠,不得脱身。

紫线缠身者,不得尽享天年,可能在生命中任何时刻被使者索命,抓去给墨紫做傀儡。一旦做了傀儡,除了魂飞魄散,再无逃脱之法。而做傀儡的时间越长,自我的意识也就越发淡薄了。

百姓都说,连天庭也要让墨紫三分。

其实妖魔乱世,有哪还有什么所谓天庭?欲水横流,岂会各个神职皆愿为苍生?

而夫妻二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去给溶溶月求了一个平安符,给她装在香囊里,让她随身带着。

溶溶月并不是个信这些的人,却戴上了那个香囊。

夫妻二人以为溶溶月这次总算愿意戴上平安符是因为天命如此,不如权且信了。却不知戴上香囊的那一瞬,她发现手背上的不死花似乎微微亮了半晌。

既如此,信他又何妨?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不过是天命定下来的,也由不得她怎样。

溶溶月并没有刻意做什么阻挡这一切,她只希望在这一切到来之前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向来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

稍有抱负的,都骂她不思进取,没有一点反抗之心,怪不得被墨紫选上。

没有主见的,则觉得连她这种名门都对这紫线无所谓了,自己又何必苦苦挣扎,倒不如信了这个命。

溶溶月倒也自得其乐,对这些言语从不加以辩驳。她向来一副疏懒的样子,也可能是因为实在无奈。

据说上次天下大乱,还是在三百年前上一个朝代刚开国时的时候,大约是为了给新上位的皇帝立一个下马威。听那世代的传闻说,那次墨紫选中的是当时退隐了的前武林盟主家的三公子。然而这传闻经历了三百多年,具体情况究竟是如何,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如今天下再次大乱,禄国公夫妇本没打算让溶溶月怎么样。虽则心里也期盼着这次灾祸莫要把她带去,可希望实在渺茫。

然而事与愿违。那日水穷处上朝,老皇帝突然问起是否要专门召集一些人对抗墨紫,礼部侍郎突然提起溶溶月,道:“传闻禄国公长女水大小姐生来右手手背上长了朵不死花,又闻水小姐能文能武,想必十分适合做领头者......”

老皇帝一听对头,也来了兴趣,问道:“水爱卿,此话当真?”

水穷处沉默了一会,道:“礼部侍郎所言不死花印记不假。只是小女自幼体弱多病,所谓舞枪弄棒,实乃市井传闻,不过是偶尔看师父耍耍枪棒,当作玩笑罢了。且小女自幼洒脱惯了,不服管教,又没大没小的,更不会指挥人做首领。虽则臣心中希望她为国做些贡献,只怕她却难以胜任啊......”

老皇帝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虽则为一国之君,这市井传闻他倒也听过不少。甚至有一次微服私访,还亲眼见到溶溶月带着几个丫鬟替一位歌姬打抱不平,与十几名街头混混打了起来,实可谓来去自如,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想到这里,老皇帝笑了笑,道:“爱卿顾虑甚是。不若朕诏溶溶月来,亲自问问她的意愿——传旨,宣禄国府溶溶月上朝觐见。听闻溶溶月一双飞刀舞得举世无双,特批其带飞刀上殿。”

水穷处心中长叹一口气,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的了,只好默默在底下站着。

不多时,几名太监引着溶溶月上殿,全场皆为之一惊。

只见一个花季少女,生得是娉婷袅娜,双目似流波婉转,口齿若春草生香,虽是纤弱模样,到底带着几分英气。织锦的一袭紫衣,腰间挂着两把飞刀。虽则只露出刀柄刀鞘,却可以看出是世间难得的宝刀。没有太多华贵的装饰,也不带很重的戾气,只是隐隐一股子杀气萦绕,却也被少女的香气掩住。

溶溶月笑着看着老皇帝,竟不知如何参拜。老皇帝因心中颇为欢喜,倒也并不计较这些礼仪,道:“听闻爱卿一对双刀使得出神入化,可否让朕一开眼界?”

“启禀圣上,月儿并非什么飞刀高手,不过见其有趣,请父亲为儿定制了一双,挂在腰间。虽则也粗略学了一招半式,到底是小儿戏水,岂敢在陛下面前献丑呢?”

溶溶月见父亲在一旁一副着急模样,心知父亲定是不愿意让自己冒着个险。况她本也天性疏懒,便索性将传闻推得一干二净。

老皇帝何等世故,听了这话,也知道她心中还不愿意,便也不好强求,话锋一转,问道:“听闻爱卿并无姊妹,不知是否愿意在宫中待几天,和公主们一同玩耍?”

溶溶月瞥了父亲一眼,见他模样似不甚反对,便道:“有此良机,小女岂有不愿?只是小女素来我行我素,没什么规矩,怕是......”

“无妨。”老皇帝笑了笑,“宫中姊妹们都不会见怪的,她们巴不得来些有见识的姑娘们陪她们聊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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