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排着队，浸泡在速干消毒液中的针头一个接一个连接上软管，扎进手背，导出鲜血。
取血流程完成之后，手的主人被允许在一旁小篓中挑一颗糖果。
这是方医生值班时的特别待遇。
*
“还挺高……我们先去敲门？”
花狸子的耳麦里传来李渊和的声音，回头看了眼旁边裹得严严实实的疯婆子。
“没意见。”
悬索牢牢抓住裸露的岩壁，顶着细雪，她一把抓住李渊和的胳膊，顺着伸缩绳跳了上去。
养尊处优的李总什么装备都没背，还没来得及闭眼，过山车般的速度就让她惊恐万状地叫了一声。
“啧，”花狸子毫不掩饰嫌弃，“要不怎么让您老实在家呆着呢？”
李渊和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上面的路况嶙峋许多，还有厚厚一层积雪覆盖，悬索怕是没有用了。
事到如今，慢慢爬吧。
老富婆的体力还可以，一爬一个不吱声。
“轰隆”
雪中的金色穹顶迎来了久违的爆炸，巨大的震动让挂在石块上休息的李渊和差点掉下去。
贴着山体的建筑被炸开了一个洞，钢板门上的焦痕触目惊心，前堂的一片狼藉。
“花……皮猫！”
耳麦里传来惊惧而绝望的呼救，花狸子才想起身后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李总，扔下便携炮去拉她。
“不好意思，我就想玩玩你这个……这个……炮筒？”花狸子很抱歉，刚才用的东西她叫不上名字，“我不知道威力这么大。”
“我们就带了一发！”李渊和几乎要跺脚了。
“呃……我再下山去拿？”
雪原仓库却没有给花狸子这个机会，子弹嗖嗖从门里飞了出来，打到头盔上，“铛”一声巨响，震得她几乎脑震荡。
被气流震出十几米开外的雇佣兵，此时已经回过神，重新爬起来，举着步枪就向二人扫射。步枪子弹
没有犹豫的时间，花狸子抓起激光枪就迎了上去。
两个雇佣兵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步枪子弹穿不透她的装备。单只是明白这一点，身体就被灼热的激光熔成两段。
极寒的空气涌入室内，地上甚至没流出几滴血。
“好东西哇！”花狸子看着手中的枪感叹。
“库尔斯克研究院的东西，”李渊和抱着双臂，怒意未消、还有些得意地走了进来，淡淡瞥一眼地上四截雇佣兵，有一段甚至抽搐了一下，“要不是我的老同学在，花多大价钱都搞不到。”
*
方恬正拎着一篮子血液往地下二层去，整个仓库忽然之间警笛大作。
雇佣兵因为换班没人接应的缘故，早都集体罢了工。日常巡逻没人干，这会儿有突发情况，一个个才从床上跳起来。
*
前厅已经被花狸子炸了个穿堂，再暴力攻破，怕恒温系统会集体失灵。
花狸子一脚踩住尸体的脖子，将头盔强行拽了下来。揪着头发把雇佣兵的脸往门锁上一照，咔嗒一声，锁竟然识别出虹膜信息，开了。
五米高的金身佛像，长耳垂肩，稽首含笑。
香炉中没有香，也没有香灰。但蒲团有人跪过、扣过，佛前也放着贡品。
“哟，没有人烟的地方，还有香火？”花狸子顺手将雇佣兵的头扔在蒲团边上，讥笑。
“这就叫管理学的艺术，土猫。”李渊和抬头观赏，“越是没有人烟，越要整点这样的玩意儿。人心还残存希望的时候，才能心无旁骛地给他打工。”
“柳鳖还挺讲究。”
陈设简单却十分干净，佛堂有人勤加打扫。其实在山体之外的建筑也就这么大的占地面积，佛堂后面的布局，卫星上看不到。
“不应该啊。”李渊和自言自语着，绕过佛像向后堂走去。
炸了一座前厅，一个雇佣兵的身影都没看见。难不成柳敬早就撤了兵，不要这块地儿了？
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了。
穿过藏经室，后方是开山建造的六个小静室，貌似是休憩和冥想用的。
静室两侧是电梯和楼梯通道，向下延伸，再没有别的路径。花狸子打开夜视模式，率先冲了下去。
“当心埋伏！”李渊和提醒她。
“不怕。”
地下一层走廊昏暗，镜片上的温度指示降到零下。天花板上，冷白色的小灯幽幽地亮着，没有房间有窗。
门牌，取样仓A01、A02、A03……
“爹的，什么鬼地方。”
花狸子端着激光枪走在李渊和前面，脚步声在这空旷的楼层发出回声。除了心跳，无人交谈。
寂静到让人害怕。
“比我想象中的简陋许多。”李渊和直言，她原本想做个实地考察研究。
“呵呵，已经很豪华啦。”花狸子冷笑着打破紧张气氛，“想当年我们住的可是铁笼子……史长生甚至不愿意花钱往墙上砌层石灰。”
“看来不符合花老板的审美。”李渊和若有所悟，“以后要是我也投资个饲养项目，您希望是什么风格？”
“我无所谓，纯狱风、工地风、修仙风、中世纪哥特风、二次元动漫风、赛博朋克风……爱怎样怎样，我不住。”
尽头，又是向下的楼梯通道。
“螺旋式上升风。”花狸子抱怨，一路小跑着下楼，“柳鳖在雪原搞房地产，到底盖了多少层？”
地下二层安全通道的门打开后，全息显示器上的温度又回升上去。
算是有了些人气。
依旧听不见人声。临着楼梯口，就是装潢简约的厕所。短通道那端是钢板移门，同样也需要刷脸。
“我们需不需要把楼上那颗头捡下来……”
李渊和还在犹豫，花狸子已经果断举起激光枪枪，开始锯门。
“别！”她没来得及阻止。
这么厚的钢板门，万一背后是什么会泄露的玩意儿呢？
还好不是。
被熔断的大门倒下，嘹亮的警报声再次响彻无人空间。
刺眼的白光散射进通道，要不是护目镜，二人极有可能陷入短暂的闪光盲。
那是一间规模宏大的医学实验室，试验台均匀排列，试剂柜占了一面墙，被擦得一尘不染。
但整个实验室仿佛带着紧急避难的色调。玻璃器皿碎了一地，试管里的蓝色试剂泼在桌上，其中一个工位上的酒精灯还没熄灭。一提装着血液的试管被落在门口，试剂瓶开着，踢到路当中的椅子、随手乱扔的无菌服和手套。
“哇……哦。”
李渊和站在门口，发出一声还算礼貌的惊叹。
光明正大地放在狭窄的实验桌上，都是些还算先进的精密仪器。对她来说也谈不上价值不菲，但在大山深处如此拥挤的房间，确实有暴殄天物的嫌疑。
“怎么回事？知道我们来，都跑光了？”花狸子不屑，“柳鳖不养兵的吗？怕成这个样子……”
话音未落，她忽然警觉起来。
什么东西？第三排桌子下面。
猎豹听到了活物的呼吸，细微的、颤抖的，她摆摆手，示意李渊和噤声。
花狸子猛地拉开长桌下的柜门，徒手拖出一个面白如纸的男人，无菌服还穿在身上。是个没来得及跑掉的。他的腿在剧烈颤抖，嘴唇毫无血色，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饶……饶命……长官……”他显然觉得这两位是军方的人，跪着抓住花狸子的腿，“我……我自首……”
当局的人，大概不杀俘虏吧？
花狸子没多废话，揪着头发猛踩他一脚，清脆的骨折声。男人还没来得及叫喊，就断了脖子。
李渊和心下咋舌，杀鸡都得拔毛，花老板刀人，比杀鸡还利索。
她还没来得及评价上一句，地下一层的楼梯口就传来凌乱的脚步。脚步声很重，掺杂着急切而粗鲁的人声。
花狸子扔了尸体，竖起耳朵听。
是作战靴。
噼里啪啦地从楼梯口碾了下来。花狸子一把拉住李渊和，矮身躲在长桌后面。
“阿兰？”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一窝蜂似的冲进实验室，领头的看见地上躺着的研究员，蹲下身探了探颈侧。
瞳孔放大，没有脉搏，已经死透了。
“还是热的。后门没开，他们应该还在这儿。”他站起身，紧急下达命令，“给我搜！”
爹的，十几个人，都带着重型步枪。
花狸子悄悄数了数。
“怎么办？”耳麦里传来李渊和紧张的询问，“重步枪，防弹衣挡不住的。”
“我吸引注意力，你去开门。”
花狸子习惯性地发号施令。还没等李渊和提出质疑，就迎着一众雇佣兵冲了上去。
雇佣兵显然没料到肇事者会突然自己扑上来，距离太近，手中的重型枪械没有发挥空间，一瞬间队形被冲乱。搏斗中，精密仪器碎了一地，花狸子的激光枪劈开一条长桌。
焦黑的印痕处燃起蓝色余焰，场面瞬间寂静零点几秒。
花狸子举枪对准人群，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慌忙中后退，踩到了身后人的脚。惨叫声中，为首那个在混乱里被激光枪削掉了一只胳膊。
“撤退！撤退！”面具之下的雇佣兵鬼哭狼嚎地转身就跑，断臂处没有洒下几滴血，灼热的光束将皮肉都烤熟了，空气中散发着焦臭味。
雇佣兵连滚带爬地四散逃跑。花狸子不敢生追。激光枪耗能很快，要省着点用。她不知道仓库里总共有多少雇佣兵。
李渊和已经把后门打开了，把墙当做掩体，躲着等她。
“没受伤吧？”
“没有。他们不敢开枪。不过可能很快就要追上来了。”花狸子拉着李渊和，一路小跑起来，“我们没带远射程武器。爹的，我们都打到这儿了，颜挈和那条子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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