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金童玉女沿街赏灯,又有小夫妻怀抱稚子、手提花灯,沿街嬉戏玩耍好不热闹。
裴司午的马车行至一半便不能行,他扬声令奉三停了车,又转身对陆令仪道:“穆冉她二人在前方的清风苑定了雅座,我们先去与她二人汇合。”
陆令仪点点头,顺手拿起身侧的裘皮大氅披上,跟着裴司午下了车。她刚要系上大氅系带,便见从身侧伸来只手,陆令仪低垂着头,瞧着裴司午给自己缓缓系上。
四周年轻的男女络绎不绝,互相整理衣裙、为心上之人簪花理鬓的更是寻常不已。五彩花灯在沿街摊贩的吆喝声中,令整条街上的眉目传情都多了几分明目张胆的浪漫旖旎。
陆令仪就在这“理所应当”的氛围中,与裴司午一道做着同周围男女同样“天经地义”的事。
有什么事似乎变了,但这就像温水煮青蛙,陆令仪只隐隐察觉,却又实在摸不着头脑,究竟是何事变的,又是如何变了的。
二人逆着人群而上,陆令仪的大氅总被奔来跑去的幼童掀起,惹得她几步一踉跄,裴司午被人群挤在她半步之前,虽频频回首、又试图停下步子等待,却又总在下一刻被人群冲散得更远。
“令仪,牵着我。”裴司午面上带了几分紧张,他向后伸出手,又在距离陆令仪的胳膊只有半寸的地方停住——他实在是够不着了。
陆令仪想也没想就伸出手,一把握住裴司午的。
二人自小一起玩耍,陆令仪倒对此毫无芥蒂。
只是在覆上那只手时,陆令仪这才发觉,裴司午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裴司午了。
且不说手掌较从前宽厚结实、又晒黑了不少,但是手掌上那几道暗疤,就暗载了面前这男人在边关的多少风霜岁月。
而陆令仪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手也不再是那永安侯府嫡小姐那双养尊处优、细嫩白皙的模样;在沈家之时,婆母虽对其极好,一应琐事都不需陆令仪过多操劳,但陆令仪并非那恃宠而骄之人,手上自然多了些年岁的痕迹。
再加上后来进了凤仪宫,便更不用多说了。
“宝儿别跑……慢些!”身侧一名年轻女人焦急的唤声匆匆从陆令仪耳边掠过,随着而来的便是一个红团子般的小身影,从裴司午腿边迅速奔至陆令仪腿边。
小身影跑过时带起周遭一阵欢呼。有不耐烦的呼喝;也有叫其慢些步子的叮嘱;还有不小心被撞上、从喉头里发出的惊呼声。
陆令仪便是后者。
她来不及看清撞到她小腿的人是谁,那稚童便似龙卷风一般飞快跑开,陆令仪发出惊呼,刚要失了重心,下一瞬,便被一阵强而有力的力道拽起,落入滚烫而结实的怀中。
怀抱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陆令仪甚少在外人面前,与裴司午如此紧密相贴,她心底刚要浮起一阵尴尬,却发现四周竟无一人看向他俩。
未有其他缘由,只因周遭被这小儿绊倒之人不在少数,似他俩一般、被陪同男伴扶着站起的更是大有人在。
此情此景,若是推辞羞涩,反而显得古怪了。
陆令仪扶着裴司午的手,将将稳住了身子,待她在其身侧站起时,二人也并未松开手。
逆着人群而上,直至清风苑足有百多步,二人便闷声一步步缓缓走着,谁也没先松开手,却也没人觉得这般有何不妥。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工夫,二人这才到了清风苑门前。
清风苑位处汴京大街最为繁华之处,又因其楼宇之高、视线极好,不论是眺望护城河面上飘着的花灯、亦或是观赏皇宫之中的万寿灯,都是绝佳之地。
因此,若不是提前让预留了位置,四人如今也无法坐在这视野极佳的高楼雅座,对月畅饮高歌。
穆冉与禹天逸再次见到二人之时,均是欣喜非常,陆令仪只觉两人不过小孩子心性,再加之在其眼中,二人仍旧是旧时那般孩童样,便也只觉二人对酒当歌模样着实可爱。
裴司午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端着的模样,却在喝了两杯之后,不知是被这四周的氛围所感,还是吃了酒的缘故,竟和二人相互划起拳来,一来二去,尚有些不适应的陆令仪也端起酒杯,时而与几人同唱,时而学着那三人的模样划拳,虽有些生疏,却倒也是头一遭。
裴司午望着身侧坐着开始耍赖不喝酒的陆令仪,笑起来时面上蒙了层酒意:“令仪,你可还记得年少时我俩曾约定,待父母亲不再管束我俩许多,便一同去学那划拳喝酒?”
陆令仪恍惚,似乎确有其事。
那时年少,二人虽是府上出了名的“顽劣不驯”,但却被京城里挨家挨户的酒馆除了名。
两家人生怕二人喝多了酒闹事,各个酒馆也是怕极了惹上这两位祖宗。直到裴司午去了边关,无人可管,这才学会了喝酒划拳。
直至现在,二人才算堪堪完成了年少时那有些年轻气盛的约定。
“陆姐姐……”穆冉喝了酒,再开口时讲话要甜了许多。
“怎么了?”陆令仪对这个小姑娘印象一直很好。
“陆姐姐与裴小公爷,如今可是重归于好了?”若放往常,穆冉定开不了口说此等话,也就是借着酒劲,才小孩子气似的脱口而出了。
“重归于好……”陆令仪仔细揣摩着这四个字,不知道到底该将其归结于哪一类。
是曾经的“青梅竹马”的重归于好?
还是“曾有婚约”的重归于好?
“那是自然。”
陆令仪这边还来不及想个答案,那边裴司午倒抢先答了。
陆令仪偏过头去,只见裴司午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悠悠晃着杯中美酒,眼里盛的是远处万寿灯倒映出的熠熠彩光,有些得意,又有些少年人般的张扬。
陆令仪轻嗤:“我可什么都没说。”
裴司午只是笑笑,既没反驳,面上亦未有不满之意。
穆冉见状,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又拉住禹天逸的袖口衣衫轻扯,将人拉近,又覆了手掌凑近耳畔,不知在暗地里说了些什么。
二人交头窃语,好不开心。
陆令仪见状,拾起桌上还未用过的银筷,轻轻敲了下穆冉的脑袋:“你二人像是有什么瞒着我们似的,快说出来让我俩也听听。”
“哎呦。”明明敲的力道并不算大,穆冉却借着酒劲撒起娇来,“陆姐姐和裴小公爷可是要听人私密了?”
“怎么会!”陆令仪才不是那般好事之人,只是被人当着面如此讨论,生了好奇心罢了。
“你们陆姐姐不喜欢听,我可是喜欢听!”裴司午大手一挥,挡在陆令仪眼前,将话题生生抢了过去,“快说说你二人在笑言些什么?我怎觉得与我和陆姐姐有关?”
陆令仪被这声“陆姐姐”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嗯……”禹天逸在一旁滴溜转了几圈眼珠,“说也可以……”
“喂!”穆冉作势便要去拦禹天逸的嘴,却又被禹天逸一个贼眉鼠眼的眼神劝下。
禹天逸接着说道:“若是想要知晓吾二人说了些什么私密,那便用‘私密’来换,如何?”
陆令仪一看二人便藏了些心思,旋即便要拒绝。
“可以!换!”裴司午周身荡漾着酒气,大手一挥将杯盏置于桌上。
陆令仪见其这豪迈模样,只当他喝多了酒:“要玩你们三玩去罢,我可不参与。”
“这样吧,我们来行酒令,输的人便以私密来换,如何?”裴司午食指轻敲桌面,一双凤眼笑的令人心神荡漾,即便那双眼不是看向自己,陆令仪依旧觉得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般。
应是酒吃多了些,陆令仪想。
“甚好。”禹天逸先答道。
“等等!”穆冉打断刚要行酒令的二人,“比起换私密,不如赢的一方来问输的一方问题可好?”
“……”裴司午犹疑了一阵,复而很快扬头,“也行!”
陆令仪不想掺和这“行酒令换私密”一事,自顾自将这京城里的名菜点了个遍后,又唤了店小二:“可有杏仁酪?”
裴司午行着酒令,闻言瞥来一眼。
就这一出神的功夫,他一时语塞,倒让穆冉赢了过去。
“裴某愿赌服输。”裴司午今夜倒是豪爽。
穆冉与禹天逸对视一眼,又凑近了在耳边窃窃私语,裴司午倒也不急,就这样一边品着酒,一边打量着二人,像是看路边小儿做那家家酒一般,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姿态。
“咳咳。”穆冉清了清嗓,再开口时,面上带了丝红晕,却不似因方才喝酒而起,“裴小公爷已至弱冠之年,仍未近过女色,可有什么原因?”
这话问的,连一旁的陆令仪都忍不住咋舌。
且不说人家是否近过女色,此事谁也不知晓,就单单论这句回答来说,难不成让裴司午当着这俩小辈的面,说自己依旧与你们陆姐姐拉拉扯扯着呢?
陆令仪见席间渐渐泛起尴尬之意,正准备换个话题将此事揭过,便听裴司午悠然慢慢地说道:“未近过女色?不一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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