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短促的哀鸣,辛辣味再度将黎歌带入了痛苦的深渊,险些昏厥过去。
短期内叠加的死亡,加诸于她听觉神经上的痛苦也是双倍的。
现在她不得不相信,骨文信息是真的。
糟糕……
照这样下去,假设教室内的人接二连三死去,不需要老师动手,她也会因为神经痛而死在这里!
黎歌脸色发白。
这个世界的老师竟然可以杀学生。
法律、秩序,还存在吗?
老师还在气头上,刚才的残忍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惩罚,转而教育剩下的同学:“整个年段就你们最吵,你们每个人浪费五分钟,十六个人就是八十分钟!”
说话间她穿过人群,将黑板擦从尸体身上拔了下来,粘液淌下,她不管不顾地走回讲台,往黑板上重重拍了拍。
好像在拍粉笔灰那样。
一边拍,老师口气不善地交代道:“我再强调一遍,课堂上请勿喧哗,有问题请举手。你们需要积攒足够的学分,才能离开这里,我不认为你们还有多余的时间像幼虫一样啼哭害怕。”
教室内的同学纷纷抬起了头,原本绝望的气氛荡起了一些涟漪。
攒够学分就可以离开!
老师转过身来,没有五官的脸巡视了教室一圈,接着举起手指,开始清点人数:“1,2,3,4……”
“14……怎么还有14只,太多了,监护人可不需要这么多只人虫。有限的教育资源,应该倾斜给最有生存价值的人虫。”
老师不满道。
气氛再度急转而下。
硝石味的声音。
【这是???的味道。你并未感受过这种情绪。】
黎歌愣了下,有些奇怪。
骨文的能力似乎是有局限的,这句话的意思是,通感能力会受到她的人生阅历影响?
可是……人的情绪,无外乎就是喜怒哀乐贪嗔痴,怎么会存在她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硝石味……印象中,在禁枪令还没有下达的年代,黎歌捡到过一具小鸟尸体,它蔚蓝的羽毛浸透在血液里,焦黑的伤口散发着的正是硝石燃烧的味道。
为什么说她没有感受过硝石味的情绪?老师杀人,硝石味如果和杀戮有关,杀手题材的影视作品黎歌看过不少,如果说演员的台词不代表真实情绪的话,那么社会新闻她也没有少看,她不可能没有听到过杀人犯的声音。
难道硝石味跟老师杀人的行为并不挂钩?
那退一步,恶意呢?生活中可从来不缺乏恶意,她应该立刻可以判断出来才对。
这不可能……黎歌愕然,这反向代表着,老师杀人时没有任何的恶意!
好像杀人真的只是她课堂的一部分。
黎歌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老师太危险了。
老师将黑板擦随意地丢在讲台上,“哐当”一声响,引起了小范围的惊恐。有人在隐忍地啜泣。
硝石味愈加浓烈:“现存的人虫数量太多了,我宣布进入体育课,你们当中有些人虫可以选择离开教室,去室内体育馆上课,剩余人留在教室自习。”
“体育课和自习课一样,价值3个学分。”
“你们现在有五分钟时间讨论,选择谁去上体育课。如果五分钟之后没有人虫报名,就由班长负责去和体育老师交涉。”
“我知道你们的困惑,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所以选择提前回答你们的问题——是的,体育课会增加你们的死亡率,而我不在乎,正如我最初的顾虑,现存的人虫数量太多了。”
什么意思?
教室内窸窸窣窣都是疑惑的动静。
听起来马上要展开一场清除计划,又要死人了。可是,为什么体育课和自习课的学分是一样的?
人群出现了松动,有人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没有听懂规则,但是不是选择自习就可以了?”
他问完之后,教室又沉默了十几秒,而老师没有再提起满布腥气的黑板擦,只是站在讲台上扫视他们。
她似乎不打算干扰他们的讨论。
“……所以,现在可以说话了?”又有新的声音冒了出来。
答案毋庸置疑。
得知获得短暂的自由后,教室内渐渐嘈杂起来,众人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开始决堤。
有人哭出了声,有人在叫骂。
有人克制不住得干呕,因为医生的尸体就倒在他们脚边。
“我的手机呢?”
“我只是陪客户喝高了,怎么就来到了这种鬼地方……我死了吗,这到底是学校还是地府?”
“我想回家,怎么样才能回家?”
嗡嗡声响作一片。在获得丁点自由之后,人们第一时间关注的事大多相似。
铁锈味越来越浓。
【这是专属于胆小者的味道,是齿轮生锈、裹足不前、不足为惧的声音。】
黎歌听出来,这些人跟她一样都是穿越过来的。
无端被牵扯到这个诡异的世界,所以充满了疑问。
这些人由于处于极度的恐慌,都缩在自己的位置里作自我保护状,多大数不肯和其他人交谈。
“兄弟,你是人是鬼?”粗糙的声音来源于前桌,黎歌看去,前桌正在和他的同桌打招呼。
两人预计都是30以上的年纪,男,微胖。他的同桌压低声音回复:“我肯定是人。兄弟,这里太诡异了,咱俩有缘做同桌,不如联个手?我打算选自习课,你怎么想?”
“她说上体育课就是送死,咱们先选自习课不会错。”
“行,那咱们意见一致了。大爷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放着体育课不去上,留在教室里自习!”
“唉,先活下来吧,活着才能出去。”
两人迅速结成了最小单位的同盟。
黎歌看了看空荡荡的右边座位——她的同桌已经死了。而她的位置在教室中最为偏僻,很难被其他人注意到,被列为结盟对象。
这时,两个大哥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去,互相对视了下摇了摇头。
黎歌:“……”
她好像被列入了淘汰名单。
体格上她没有任何优势,在生死游戏里,弱者不但很难生存,而且会成为拖累,他们都意识到了这点。
黎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决定先选自习课,她不能冒任何风险。
而且,在场应该不会有人不选自习课。谁会愿意去体育课送死呢?
除了——
崩溃的哭声突然响起:“我是班长?我为什么会是班长!我不想出去外面!”
短发女人坐在距离讲台最近的位置,此时她正急切地用袖子擦拭桌子,黎歌离她有点远,不能看清,但没有猜错的话,她的桌上很可能写着“班长”两个字。
班长见擦不掉桌上的信息,左右看了一圈,红着眼呼吁道:“大家,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别忘了我们只有五分钟的讨论时间!有没有人要报名上体育课?”
教室陷入沉默。
众人这才想起来,如果没有人报名,班长需要出去和体育老师交涉,意味着只有她会死。
“大姐,你先别着急啊。”有人打破沉默,是最早开口的那位,他刚才表达过,他想要留在教室自习。
黎歌看过去,这个人画着精致的眼线,但妆容有些花了,汗水让他偏白的粉底变得斑驳,说话间小指会不自觉地翘起。
他可能是个化妆师。一些商业化妆师工作时有在小指垫一块海绵的习惯,防止蹭花客人的妆。
他站起来呼吁道:“我们都是受害者,受害者要团结,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的,大家说对吧?
“谁跟你是我们,”前桌骂了一句,高声道,“哪里都有你这样的人,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的圣父是吧?道德绑架我们,自己留下来上自习课?”
“喂,大家才刚认识,你这样污蔑我不好吧?”化妆师(黎歌姑且这样分辨他)有点生气,“那老师都说了,外面很危险,危险的地方就该让男人去啊!”
人群讥笑:“别的男人是男人,你是女人?”
前桌更是毫不客气地讽刺:“你是男人,你又想一展雄风,兄弟,我看这里你最适合上体育课。”
化妆师连忙坐了下去,恨不得埋到桌子里,嘴里嘟囔道:“我不去。我去能干什么。一群傻逼。”
班长见唯一替她说话的人噤声了,慌张更甚:“你们总不能真的让我一个人去送死吧?杀人犯,你们全是杀人犯!”
她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掉下来:“我不能死,我今年45岁了,我刚刚拥有一个孩子,她是我千辛万苦做试管生出来的,还没有出保温箱,你们行行好,我想活下去……”
油柑味的声音。
【这是哀伤的味道,苦涩得无法下咽。】
可是,这里谁不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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