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那日，我终究还是去了。
身着母亲精心准备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梳着时下最流行的飞仙髻，戴着整套红宝石头面，我看着镜中那个明媚娇艳，却略显陌生的自己，暗暗叹了口气。
宫宴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刻意低调，躲在角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搜寻着那道玄色身影。
他来了。
在一众或华服或官袍的男宾中，他依旧是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冷冽，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他似乎有所感应，视线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
他眸光深沉，看不出情绪，只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我立刻别开眼，假装欣赏殿中的歌舞，手心却微微出汗。
宴至中途，陛下兴致高昂，提议众千金展示才艺。贵女们纷纷上前，或弹琴，或作画，或起舞，争奇斗艳。
我努力缩小存在感，恨不得变成背景板上的花纹。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端坐在上首的贵妃娘娘，忽然笑吟吟地开口：
「早就听闻镇国公府的秋璃小姐，不仅容貌出众，更是聪慧伶俐，不知今日可否让本宫与众卿家开开眼界？」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头皮发麻，起身行礼，大脑飞速运转。琴棋书画，我虽都学过，却只是平平，绝无可能在这种场合脱颖而出，反而容易露怯。
怎么办？
天人交战间，我瞥见殿角用于计时的铜壶滴漏，心念一动。
「臣女愚钝，琴棋书画不敢在诸位大家面前班门弄斧。」我垂首，声音清晰，「近日偶得一小巧玩意儿，或可博陛下一笑。」
皇帝似乎来了兴趣：
「哦？是何物？呈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镂空银球。
没错，我的荷包里除了香囊，还有各种小工具和半成品机关。
这银球是我前段时间根据残卷仿制的「九转玲珑球」，内含机括，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我上前，将银球奉上。
内侍接过，检查无误后，呈给陛下。
「此物名为『九转玲珑球』，」我解释道，「看似一体，实则由九层嵌套而成，每层皆可独立转动，暗合九宫八卦。若能不借助外力，将其层层分离，再完整复位，方算解开。」
皇帝拿着那小银球把玩，果然被吸引了。
「有点意思。」
他试着转动，却发现层层相扣，纹丝不动。
「众爱卿都看看，谁人能解？」
银球在几位自诩聪慧的皇子和大臣手中传了一圈，皆是无功而返。
就连以巧思著称的三皇子，也皱着眉头，尝试了半晌，无奈放弃。
殿内一时有些沉寂。
贵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刚想打圆场。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臣，愿一试。」
是慕寒。
他走上前，从内侍手中接过那枚小小的银球。修长的手指捏着银球，在宫灯下细细观察，眸光专注。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我心中也捏了一把汗。这九转玲珑球极其精巧，我也是琢磨了许久才摸清门道。他一个带兵打仗的武将，能行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
慕寒的手指极稳，他似乎并不急于尝试分离，而是仔细感受着每一道细微的纹路，每一次轻微的卡扣。
忽然，他指尖微动，只听一声「咔哒」轻响，最外层竟应声脱落！
众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他没有停顿，手指翻飞间，那小小的银球在他掌心仿佛活了过来，一层，两层，三层…不过片刻功夫，九层银环竟被完整分离，摊放在锦垫上，银光闪闪。
紧接着，他又以更快的速度，将其一层层复位，当最后一声「咔」合拢，九转玲珑球完好如初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满殿寂静。
随即，皇帝抚掌大笑：
「好！妙极！慕爱卿果然文武双全！沈家丫头也是心思奇巧！赏！重重有赏！」
我悬着的心落下，后背竟惊出一层薄汗。
慕寒将银球交还内侍，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一次，我竟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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