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是,我并不想被进行人身攻击。”段江阙收回了目光,抽了张餐巾纸慢慢地擦着脸,“你的攻击性未免太强了一点,你难道从小就什么都会做么,麻烦对别人多一点包容。”
“起码我从小就什么事都做。”褚修礼挑眉看了他一眼。
褚修礼注视着段江阙慢条斯理地用餐巾纸擦干了脸上和颈侧的汗,又顺着挺直的鼻子抹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想到了小姨养的那只缅因猫。
“我以前什么事都不用做是我的家境带来的,做与不做对我的影响都不大,现在这些事我必须去做也必须会做,所以我都会认真做好,”段江阙纠正着褚修礼的逻辑漏洞,“……因此在我看来,你的指责毫无道理,我并没有搞不清现状也从未摆过什么谱,如果你只是觉得我以前不做事现在肯定也做不好,那这是你的刻板印象,如果你是觉得所有家境好或家境好过的人都是废物,那我无话可说。”
这些道理褚修礼难道不知道吗?
他当然都知道。
但他就是觉得逻辑上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
“你想多了。”褚修礼食指和中指弯曲,用关节捏了捏山根,“我比较讲究效率……也比较厌蠢,你少干点蠢事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骂你。”
讲究效率应该是真的,厌蠢应该就没那么严格了,不然丁齐昉第一个被他攮死。
说到底得是一个很不错的家庭环境才能养出褚修礼这样的性格,他嚣张到几乎不用在意任何人的想法,可以任意地离他觉得低效愚蠢的人远远的,不需要用容忍来维持关系。
他并不在意任何需要舍弃自身棱角的社交网络,他的这份“拽”没有任何虚张声势的成分,本人也确实很有能力,做事干脆利落又十分严谨。
因此他的低容忍度段江阙甚至可以理解,本质是他们是一类人,只是自己的情绪更加内敛,对他人的攻击不会浮于表象。
其实褚修礼反而比他心软一点。
“嗯。”段江阙点了下头。
褚修礼发动车子向店里开去。
这一次简短的交流使段江阙和褚修礼的关系改善了一点,况且段江阙本就不是什么笨蛋,事情上手做多了自然就熟练了,这让褚修礼随时随地开的嘲讽呈几何倍锐减,大部分时候的交流都挺和谐的,褚诗林甚是欣慰。
开学前,段江阙终于把他的胳膊上的盔甲拆了,胳膊恢复得非常好,医生开了复健的单子,又再三嘱托了避免剧烈运动,先慢慢复健恢复胳膊的功能,完全痊愈还要至少两个多月。
虽然仍旧不能做什么大事,但也比一直吊着胳膊看着好点了。
[ChuuL]:明早八点
[第九祈]:嗯
男生不怎么换头像网名,也不怎么会给对方备注,段江阙也不例外,更何况褚修礼这个网名一眼就能看出是谁。
昨天临下班了褚诗林说一起去学校有个照应,让段江阙和自己弟弟一起去学校,两个人商量出这么个时间,希望弄完一大堆事情后还能回咖啡店做会儿工。
明天他们就要去学校报到了,两个人都不住校,又是大学这种性质的地方,段江阙估计四年下来班里人都要认不全了。
段江阙住的地方离地铁站不远,他每天去咖啡店上班都走路是因为他家到咖啡店只有一站路,去学校就有三四站了,这还走路就是缺心眼了。
褚修礼家去学校就近了,地铁都不用坐,走个十分钟就到大门口了。
段江阙到校门口时褚修礼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
此人身材修颀,皎如玉树临风前地往那一站,在人群里无比显眼。
“你倒是踩点。”褚修礼看了眼手机,不客气道。
段江阙打了个呵欠,“你自己说的八点,我那么早来当门神吗。”
按理说每个新生都有一个上一届的同专业学长姐带着才对,段江阙低头看了眼手机,确定带自己的这个学长是音信全无的状态了,叹了口气,“睡过头了吧。”
“这种程度的运气是你一点都不奇怪了。”褚修礼戏谑地笑了笑,晃了下手机“不指望你了,这边的学姐说她马上到。”
段江阙觉得到底是姑娘靠谱。
那个学姐很快就到了,看到自己要领的是两个大帅哥,眼睛都亮了,笑着打招呼,“学弟们好呀,我叫陆不晚——是不晚吧,很及时。”
段江阙弯了下唇角,“是,我叫段江阙。”
“褚修礼。”
“名字都好听啊。”陆不晚笑容始终扬在脸上,看着非常开朗,是肉眼可见好相处的人,“负责小段的人没来么?”
“嗯,得麻烦学姐一带二了。”段江阙道。
他处于礼节性的微笑并没有持续多久,眼下又恢复到了平淡的模样。
“好说。”陆不晚转向自己直接对接的褚修礼,“那我们走吧?”
事情确实繁琐,交了学籍档案团员档案,又这个登记那个登记,得亏校园电话卡早就办好了,现在进行了最后领校园卡和军训服行程后终于结束了一早上的奔波,陆不晚不仅性格好,精气神也好,在这大太阳里领着他们弄好一堆事情仍不见疲惫,带着他们又大概认了一下江大这片主校区内的基本设施点。
“下午一点要开班会,不要迟到哦,你们现在可以先去吃个饭。”陆不晚不辱使命地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后,又提醒了一句。
“谢谢学姐。”段江阙点了点头,跟陆不晚挥手道别了。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食堂进去,扑面而来的凉气终于驱散了在烈日下奔波的一脑门暑气。
褚修礼扫了一眼食堂里各个分隔的窗口,“吃什么?”
段江阙环视一周,指了下一个卖蛋包饭的窗口,“吃那个吧。”
褚修礼没意见,两个人去排队买好蛋包饭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你这胳膊,真的能军训么。”褚修礼吃饭时扫了眼领的军训服,又看了眼段江阙那看似没有问题实则一直没用过劲的左胳膊。
段江阙慢条斯理地搅了搅打得汤,又动作轻缓地拌着蛋包饭,动作斯文得褚修礼都替他干着急。
平时吃工作餐时大家都讲究速度,段江阙慢则慢已,也会顺应大家的习惯,眼下不着急了,他的本性暴露,一举一动在褚修礼看来都媲美《疯狂动物城》的闪电了。
“不能也得能,最近复健,现在基本的动作都没啥问题了,除非教官让我去吊单杠,不然应该不至于需要特殊照顾。”段江阙喝了口汤说道。
“你能快点吗?”褚修礼冷不丁问道,上下问题极其跳跃。
段江阙:“?”
段江阙看了眼自己还一动未动的饭,又看了眼褚修礼已经扫了三分之一的饭,有点无语,“你在急什么?”
“我急你吃个饭前摇都够跳个舞了。”褚修礼夺走那盘搅和半天都没拌匀的蛋包饭和段江阙的筷子,飞速地帮他拌好推回去,“不知道的以为你右手也断了。”
“我俩吃完还得在这等到一点开班会,我吃得慢和快有影响吗?”段江阙叹气,“还是说你吃完饭还要去外面晒太阳——要去你去。”
褚修礼挑眉,“别废话了,单纯看不惯而已。”
“行。”段江阙低头认真吃饭。
吃完饭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各自玩了会手机就差不多到开班会时间了,便把餐盘放到了收餐具的地方,一起走向了教学楼。
应用心理隶属教育学院,一届一个院就一个辅导员,目前应该是没空来给他们开班会了,开班会的是他们的班主任。
这个叫于婧的班主任看着温婉和煦,貌似之后会教他们实统测的某一门,段江阙随便听了一耳朵,也没听明白,她讲话语气太过悠然平稳了,此刻在这混着蝉鸣和冷空调宜人的教室里硬是给段江阙听困了——也可能是昨晚睡晚了,他妈妈半夜不小心摔碎了个杯子,情绪突然就不太好,他安抚了半宿。
没过多久,正在懒洋洋地玩着手机的褚修礼余光就瞥见了段江阙开始附和班主任了,于婧说一句话他头能点十二下。
没附和班主任多久又开始附和同学,因为大家开始按座位顺序自我介绍。
眼见已经轮到段江阙这一列了,褚修礼快狠准的踢了他一脚。
这小小的一个提醒让褚修礼没想到,“哗啦”一下,段江阙刚好卡着上一个介绍完自己的女生坐下去的空档猛地站了起来,前面一个刚站起来的女生听到动静整个人都惊跳了一下,茫然地回头和更茫然的段江阙对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站错了,四目相对之际,那个女生呆滞的看了一眼于婧,又看回了段江阙,“你……是急着上厕所吗?那你……先?”
先什么玩意啊?
啥也不知道怎么自己的膀胱就被动满了??
段江阙迅速看了一眼褚修礼,见褚修礼正低着头,仿佛手机突然变得非常好玩了,肩膀无法克制的抽动着,一看就是憋笑憋得不轻。
我真是干了你大爷的。
段江阙平静地朝女生笑了笑,“谢谢。”
全班终于后知后觉地爆发了一阵大笑,坐他们旁边看到了全过程的人像**电报机,哔哔哔地迅速传播了前因后果,这阵笑又被延续了一会。
女生似乎也反应过来了,用口型说了句“自我介绍”后一边坐下来一边笑。
“大家好,我叫段江阙。”段江阙没什么灵魂地说道,都准备坐下了又听见于婧满眼的鼓励地说“兴趣爱好呢?”遂给面子的又加了一句,“兴趣爱好是睡觉。”
这倒真不是他故意抖机灵,他在这种需要公开自我介绍的场合都统一回答这个,避免之后需要“参加比赛/表演/凑人头”的时候被想起他的兴趣爱好,爱好睡觉谁还能想到怎么支使他。
段江阙坐下去后一脚跺在了褚修礼脚上,面上一片无事发生,还抽空给刚才前面那个女生的自我介绍鼓了个掌。
褚修礼吃痛地收回了脚,却没骂他,看了段江阙一眼后又无声地笑了笑。
段江阙低头点进微信里。
[第九祈]:江州是没笑话了么
[ChuuL]:有啊,正在给我发微信呢
[第九祈]:你高中也这么喊醒打瞌睡的同学?
[第九祈]:没有动静小点的方式么
[ChuuL]:高中单人单桌我没闲工夫喊醒别人
[ChuuL]:其次,我没有动静,是你清醒的方式比较震撼来袭
[第九祈]:。
段江阙直接把对话框不显示掉了,眼不见为净。
褚修礼的自我介绍低调多了,说了个名字又说了句没有爱好就坐下来了。
等小班上去“讲两句”的时候段江阙才发现他们小班就是陆不晚,他和褚修礼一直坐后头他居然一直没注意到。
这么说来,给他发通知的人就是陆不晚,他还回得挺敷衍了事。
于婧说要选两个军训联络员,男生一个女生一个,这种事段江阙向来敬而远之,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被别人注意到自己,刚才被动出风头已经让他有点烦躁了。
倒也不是烦躁,更多的是有点焦躁。
于是他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听到到底选了谁,等到于婧宣布可以解散了,段江阙这才匆匆地扫了一眼临时班干部是谁,大致记住了男联络员的脸。
两个人班会开完就回咖啡店工作了。
开了学以后店里的零时工就多了一点,都是上学的时候过来放假了回家的学生,他们来的这几天段江阙也没跟他们熟络起来,顶多见到了打招呼。
好像都是江大的学长学姐,自己也没那么关心。
晚上回了家,打开企鹅号检查班群通知,瞧见有个没加好友的人给他发了个私聊,提醒他不住宿的话明早的开学典礼注意一下时间别迟到。
应该是他们的军训临时联络员,企鹅号名字叫一条鱼。
段江阙回了句谢谢,觉得这人还挺好心,昵称也挺萌,就去班群看了一眼,检索到这个男生叫谢知瑜。
难怪企鹅号叫一条鱼呢,一只鱼量词不对,就改成一条鱼了吧。
谢知瑜,谢谢一只鱼。
怎么不叫谢条鱼呢?
段江阙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是没东西可琢磨了吗?迅速的收回了思绪。
第二天早上褚修礼照旧在校门口等段江阙一起进去,段江阙也是毫不让人意外地踩着约定时间到达校门口。
开学典礼完收拾收拾下午就开始军训了,住宿生可以回宿舍换衣服,他俩就必须去厕所换了,虽然麻烦,但比直接穿着军训服来参加开学典礼让人好接受多了,段江阙丝毫不想面对任何需要被人侧目的场面。
最好不要被任何人注意。
他们班作为一个排,编号是三连二排,教官好像不仅是他们排长还是三连连长,不苟言笑的,一开口就发现人还挺好,在划分到的三连区域给他们放在了河边的树下训练。
这河说是河,但其实小溪都算不上,两岸间距估计只有四五米,呈“V”字形,岸坡不算陡,高估计也只有三米左右,岸边都是水泥板平地,简直就像平地上挖了个小渠逗他们玩。
河底除了装模作样的遍布着的鹅卵石,还有人为放置的过路防滑大石头,没事干可以踩着从一边到另一边去,搞得跟真有人会这么无聊一样。
之前段江阙扫过一眼这学校地图,知道这跟闹着玩一样的小河还是环学校的。
段江阙和褚修礼并肩站在最后一排,就临着岸边站着,靠近水源还挺凉快,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刚开始训练还挺轻松,但再怎么样也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太阳活像心狠手辣的独眼海盗,因为没了只眼,所以更加愤世嫉俗地炙烤着大地,段江阙热得恨不得拿把弹弓把这只独眼射瞎拉倒。
“原地蹲下!”教官吼了一声,把段江阙的意识从后羿射日唤了回来,他迅速地蹲了下来。
就是蹲得太迅速了,不知是不是日头晒得他头晕眼花,海拔猛一下窜的时候他眼前一阵眩晕,身子顿时失去了稳住的力量,向后仰去。
然段大少实在不想丢人,又被身体的条件反射驱动,两条胳膊像第八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一样向后抡了个半圆,试图维持平衡。
“啪”得一声,活像老鹰捉小鸡的母鸡般张开的胳膊抡圆了横陈到褚修礼胸口,重重地打了他一下,向后的力道还挺大,褚修礼也没反应过来,便跟着段江阙一起前赴后继地向后仰倒。
褚修礼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被段江阙扯住了衣服一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紧接着,他们的世界天旋地转——两个人好巧不巧摔到了岸边,一起屁滚尿流地顺着岸坡翻着跟头就下去了,鬼都拦不住他们,孙悟空来了都得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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