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跟褚修礼要去学校才换军训服，他们平时都会留下充足的空余时间，所以此刻加快速度赶去学校也不会迟到。
就是会略显狼狈，还来不及吃早饭。
他用最快的速度起来洗漱，去阳台把军训服和谢知瑜的衣服收回来，犹豫了一秒后还是选择叠好放进了书包里才出门。
坐地铁应该是来不及了，段江阙肉痛地打了个车去学校。
紧赶慢赶换好军训服来到他们班集合的地方后，距离开始训练还剩十分钟左右，段江阙原地站了几秒调整好呼吸才一屁股坐到了褚修礼旁边。
“昨晚找什么刺激去了来这么晚。”褚修礼瞥了一眼段江阙，慢悠悠问道。
段江阙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闻言摇了摇头，“没听到闹钟。”
褚修礼嗤笑一声，“睡得可真够死。”说罢手腕翻了下，把一个小袋子扔到了段江阙怀里。
段江阙下意识伸手接了，低头一看，是两个小司康，他望向褚修礼，挑了挑眉。
“褚诗林让我今早起来给她做几个她带去工作室，还得早起弄，烦都烦死了——抽了两个给你当早饭。”褚修礼皱了皱眉解释道，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说你起晚了，猜你没空吃早饭，别回头低血糖再把我拽河里去。”
段江阙觉得褚修礼挺有意思的，在拽哥的本质下又带着点诡异的善良，不会施舍短暂的怜悯，大多时候他似乎都希望他眼中的弱者能摆脱困境自己努力变强。
虽然看上去他甚至都不太会正眼看人，刻薄的语言随时被轻飘飘地扔出来，却又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指导。
自己之前对他下的定义是不友善、不包容，现在看来倒也不完全这样，褚修礼被冷硬包裹着的本意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强硬的慈悲，与褚诗林异曲同工的慈悲。
这样的感官扭转自然不单纯是因为这两个巧克力乳酪司康，而是这段不长也不短的时间相处下慢慢被侵蚀重组出的思想。
“谢谢。”段江阙隔着袋子捏着一个吃了一口，道谢。
褚修礼听到这句段式道谢后看了一眼正安静吃司康的段江阙，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懒的开口了，本就该他谢谢的。
训练内容每天都大同小异，连着日光都和昨天没什么区别的狠辣，教官都有点怠惰，一会就下令休息一下一会就休息一下的。
即使是这样，到了下午，学生们还是跟一群被烤死了的鱼一样，一派死气沉沉，眼白都要翻出来了。
段江阙感觉到旁边站着的人往前晃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那人肩膀，没让他向前栽倒，教官一天已经送走好几个中暑或濒临中暑的倒霉人了，对此见怪不怪地喊了一声，“后面的！怎么了 ！”
段江阙简单地回答教官道，“不知道，头晕吧。”
他伸手拦完后就后悔了，男生们早上迟到的有点多，站位有变化，不是段江阙昨天旁边的那个人，今天站他边上的这个人身材很肥胖，皮肤黢黑，挽起袖子露出的胳膊上满是蚊虫叮咬后被抓烂又结痂的疤痕，头发油得自己都能立正，方才没注意还好，现在注意力放在这人身上后，段江阙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馊味儿。
段江阙虽说生性散漫，但对自己的体面非常执着，因着格外无法忍受这种一看就在物理上不干不净的人，他方才拦的那一下碰到了这人的衣服，现下特别想狠狠地擦一下自己的手。
算了吧段大少，你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段江阙边想着边不是很明显地捻了捻自己的手指，越捻越想擦手。
“那大家原地休息吧。”教官挥手道，“那边的！要不要去医务室？”
这个男生还挺坚强，表示自己没事休息下就好了。
女生临时联络员在发餐巾纸给大家擦擦汗，褚修礼看着段江阙低头不知道在琢磨啥的样子，要了一张递给他，“擦吧段少。”
段江阙接过纸后擦了擦汗，在把用完的纸巾折起来时趁折叠的机会，狠狠蹭了蹭自己的手指，心里这才好过一点。
“那个……谢谢你啊兄弟。”方才那个男生突然凑过来说道。
段江阙下意识往褚修礼那很细微地后倾了下身子，褚修礼是排首旁边也没人了，他干脆往旁边挪了一下，段江阙趁机也挪了下，看起来只是想调整一下队伍的样子，“没事。”
“我叫孙塘，你叫什么名字。”孙塘没看出段江阙的排斥，笑着打招呼。
这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段江阙面无表情，出自礼貌地回答道，“段江阙。”
兴许是这份礼貌被孙塘当成了温和，他又想凑过去跟段江阙说话，一个男声突然从段江阙旁边传来，“你臭的一会秃鹫都该引来了，坐那别凑过来，他又不是聋了。”
段江阙还没跟褚修礼熟起来时就觉得此人讲话刻薄犀利，不留情面，不过除了骂自己干活不利索外，褚修礼也没说过什么重话，现在干活越发利索，自己已经许久没感受过他的嘴毒了。
这句话像一记直攻人自尊心的老拳，一出来，感觉周围一圈人都安静了。
孙塘有些恼怒，一抬头对上褚修礼的脸又蔫儿了。
比之段江阙看起来略显温和疏离的英朗精致，褚修礼的五官锋利流畅，形状标准的眉毛下压着深陷的眼窝，长相浓郁的几乎有些盛气凌人，此时皱眉更是带上了眼比天高的挑剔，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段江阙不明显地勾了下唇角，没说话。
孙塘皮肤这么黑都叫段江阙看出了脸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似乎是无法忍受这葬礼般沉重的气氛了，谢知瑜隔着孙塘探出头看向段江阙，“欸，段江阙，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啊，洗完我那个衣服香的一批啊。”
段江阙疑惑了一下，“你还使劲闻了？”
这可怕的关注点，褚修礼听了差点笑出来。
谢知瑜都有些无奈了，“那肯定没有啊，你拿给我的时候我就闻到了。”
“哦。”段江阙打开手机翻看了一下，“线上随便买的，就一个普通牌子。”
谢知瑜瞧见他掏了手机，便顺着话茬说道，“那加一下微信你把链接发我吧，微信也方便联系一点。”
褚修礼本来以为段江阙又会像上次一样推辞不愿意加，正准备看看他怎么表演拒绝一个不熟的同学，没想到下一秒，段江阙沉默着“唰”一下就把二维码露出来让谢知瑜扫了。
褚修礼：“？”
褚修礼剑眉一竖，不可思议地看着段江阙。
怎么个意思？
段江阙通过了好友，把谢知瑜好友备注改成了“谢知瑜（同学）”，迅速地把链接甩给他了。
“那……我能不能也加一下你微信？”孙塘终于不甘寂寞地说道。
段江阙扫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同意了。
怎么个意思？
这么臭的人都能这么随意加上你段少微信了？
褚修礼感觉自己脸色也臭了。
有这么两个人一搅和，几个坐的近的女生也如愿以偿地加到了段江阙，包括那个女临时联络员陈思萦——段江阙直到陈思萦来要他微信时才认出来，这个女临时联络员就是班会课坐他前面那个女生。
段江阙统统把备注改成了“XXX（同学）”后才结束了这场互换微信的社交，一转身，对上了褚修礼诘问都快写在了脸上的表情，后知后觉的有点想笑。
当初不想加微信是真的，也当然不是针对褚修礼。
现在很明显是伤到了这位拽哥极高的自尊心了。
段江阙没说话，将手机微微向前伸了一点，让褚修礼能看到界面，然后当着褚修礼的面，把微信号切回了大号，方才乌泱泱的“您已添加了对方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列表随着切号瞬间消失了，变回了那个除了每天跟褚修礼跟打卡一样“出门没”“到了”就没啥聊天痕迹的第九祈。
段江阙为了防止像上次一样被褚修礼加个措手不及的情况，此次有备而来，专门创了个小号加别人。
褚修礼方才那点不忿还没来得及烧起来就突然被暂停，差点没反应过来。
“满意了？”段江阙收回手机，挑眉开口。
“没有。”褚修礼回答道。
段江阙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结果就见褚修礼也掏出手机，满脸理所当然道，“我也要。”
这人是有什么皇帝病吗？！
褚修礼拿着新鲜出炉的“您已添加了对方为好友”，随意的翻看了下，看到段江阙这个小号的头像跟他大号头像是一张图，点开大图一看这才发现此人坚持用这张图做头像的原因是——这是一张不明显的他自己的照片。
拍摄的人应该是坐在驾驶座或副驾拍的后视镜，段江阙坐在后排窗边，穿着一件版型挺阔的黑色卫衣外套，戴着兜帽，里面是套米色菱格纹针织背心白衬衫校服套装，懒洋洋地抱着臂翘着二郎腿，眼睛望着后视镜里的镜头，脸上明明没有带笑，看着却怎么样都比现在开心随意不少。
拍的挺有氛围感，不点开看不太会发现拍的是谁，小图看着也挺帅，确实很适合做头像。
“这是你高中的照片么。”褚修礼忽然问道。
段江阙看了一眼褚修礼手机屏，“嗯”了一声。
“看着像个少爷。”褚修礼没有给出定性的证据，像只是描述了下形象而已。
“我爸妈去给我开家长会，一起回来的时候我妈拍的，随手设成了头像就没换过了。”段江阙也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后收回了视线。
“小阙~看镜头~”
“哎，咱儿子就是帅啊。”
“也不看看谁生的。”
……
这是段江阙记忆里他与他爸妈最后一次同框出现，再后来他爸越来越晚回家，自己也在准备高考，等到他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爸就东窗事发了。
简直就是个王八犊子啊。
于是这张照片对于段江阙而言就带上了“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意味。
刚到江州那会儿，每次看到头像时段江阙都会短暂地陷入沉默，看得多了就不怎么在意了，就像打麻药，打下去那一秒总归是一阵难忍的刺痛，然后是看不见尽头的麻木，也不知哪一个时刻疼痛就会狂风骤雨般席卷上来。
“你挺自恋啊，还拿自己照片当头像。”褚修礼突然出声打断了段江阙的思绪。
段江阙平静地看着他，再次展现出可怕的关注点，“你没事点我头像大图看干嘛？”
这种无意义的抠字眼似乎总出现在他俩的对话中，以至于褚修礼已经学会了如何打响自卫反击战，“为什么这么问，是期待我给出暗恋你这样的答复吗。”
“……”段江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赢了。”
这天的军训结束后，两人照常去教学楼随便找了个厕所把迷彩服换掉，出来时褚修礼看见段江阙正站在镜子前整理被帽子压了一天的头发，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有种提不起劲的懒散感，看着非常像某种猫科动物。
盯着看了几秒后褚修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段江阙说道，“这个双休不用过来，我们闭店。”
“为什么？”
“我跟褚诗林都不在。”
段江阙点了下头，没什么追问的**，跟褚修礼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就在段江阙以为这玩意儿已经聊完了的时候，褚修礼冷不丁又开口道，“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吧。”
这下是真有点意料之外了，段江阙抬眸望向褚修礼，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意思，看得出来应该是思忖过的结果。
“褚诗林出外景，她助理请假了，我过去充场，你如果一起去帮忙的话可以让褚诗林给你开劳务费。”褚修礼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这个工资比当服务员高。”
十分的诚实了。
段江阙看了褚修礼两秒，突然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绷住这个莫名其妙的笑，这个笑还挺明显，牵动了他那双弧度漂亮的眉眼，又轻又快地弯了一下，笑意如水波般漾开又重回平静。
褚修礼很少看见段江阙货真价实的笑容，那种带有明显愉悦意味的更是几乎没有见过，此刻这样一个挺放松的笑让他看愣了一下，它转瞬即逝却很晃人。
“谢谢你。”段江阙面上已然不显了，语气还是带着淡淡的上扬，“具体安排到时候通知我就好。”
褚修礼攻击性挺强、包容性挺差，还挺刻薄。
好吧，褚修礼其实挺心软。
周六一大早，段江阙就爬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本来都在梳头了，结果头发有一撮睡得竖起来了怎么都梳不平，他干脆洗了个头。
等到达江州高铁南站和褚修礼汇合时，褚修礼见着他还未干透的头发，一挑眉，“你是从家里跑到高铁站来的么。”
“不是汗。”段江阙伸手捋了一下，“早上洗了个头。”
“这么讲究，又不是拍你。”褚修礼嗤笑了一下。
段江阙懒得解释，任他说去了。
褚诗林的工作室说起来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摄影工作室，而是一个偏向高端定位的文化传媒工作室，做的都是策展、小型综艺策划的活，摄影和跟拍方面接待的客户也大都具备一定粉丝基础，网红比较多，有时也会有明星，散客不是很多，因为收费并不低，还需要提前很久排队预约。
所以段江阙觉得褚诗林实在是一个令人佩服的人，她一边将衣者空间经营得井井有条，一边把自己的工作室也打理得在业内颇具口碑。
她工作室的规模中等，每个方面都有专门的负责人，她大部分时候都算个甩手掌柜，除了一些比较大的客户才会亲力亲为，因此才有很多时间都待在衣者空间里。
这么说的话，今天的这个客户就是一个大客户了。
“何听岚。”段江阙听到这个名字后愣了愣。
他上网还算勤，虽然没看过但是知道何听岚拍过一个挺火的质量很好的网剧，现在在社交媒体上粉丝基数很大，视频大都是一些设计精妙的小剧本。
“对。”褚修礼打了个呵欠，军训的这一个星期每天都要起很早，周六也没能补成觉，实在是有点困，“拍个文艺短片，类似于后期配上她的声音进行阐述的那种，跟mv形式有点像，有好几个景，这两天都得耗在这里了。”
取景地在江州的隔壁泙溪市，泙溪的承方山山谷有一片原野非常漂亮，因着泙溪不算个旅游城市，这片山谷也没什么名气，格外适合这样的拍摄，此外这里的拍摄还有个森林取景，剩下的就不在承方山了。
段江阙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有些好奇，还有些不明显的期待，困意便没那么强烈，见褚修礼已经支着额补觉了，于是带上蓝牙耳机看何听岚的视频。
开启新任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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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破产少爷新工作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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