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廷赶忙回身去看黎霜,却在她身上摸到了满手的血。
黎霜气息奄奄地躺在温云廷怀里,见眼前人竟是温云廷,那双清冷无物的眼眸似融化了春水,变得满目温情,眼神里似有诉说不完的遗憾,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脸,轻笑道:“你来了。”
温云廷生硬地握住她的手,忽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发生过。他望着黎霜惨淡的脸和她眼底的淡淡柔情,心里忽生错觉,竟觉得自己好像被她爱过。
“又要和你告别了。”黎霜抓住温云廷的手,轻声叮嘱道,“一定要竭尽所能杀了白野,只有这样,你才能摆脱困境。”
眼见黎霜气息越来越弱,温云廷不禁悲从中来。
“我们之间不止如此……对吗?”温云廷低声问道。
“我……”黎霜凝语不言,眼中的泪滴落到了温云廷手上。她见温云廷仍执拗地望着自己,含泪道,“我对不住你。但愿你往后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不要停下来,一直往前走。不要忘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黎霜的声音渐渐低到尘土里,紧握住温云廷手的血手也渐渐松开。温云廷看着黎霜闭上双眼沉沉睡去的模样,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中,难以吐露出来,憋得他心肺生疼。他不明白,为何他的心会如此痛。她与他几乎只是见过几次面的生人。
“温云廷。”
白野在温云廷身后幽幽地笑道:“大今与闫国就要联合起来准备攻打赤狼族了,很快你的故土就要没了。还有我送你的怀中的这份大礼,喜欢吗?”
温云廷闻声,放下黎霜,执剑站在青玉台上,怒目将剑指向白野。
白野见温云廷已怒不可遏,忍不住笑道:“好啦好啦,知道你不喜欢,不过,我满意就好。”
温云廷不与他多言,提剑便冲上云端,带着熊熊怒火直冲他而去,势必要与他斗个你死我活。然而白野已是魔中之王,尚未得道的温云廷虽天资聪颖,学了些本领在身,即使有一身使不完的蛮力,也无法伤他分毫。白野见温云廷如发了狂的蛮牛般直冲向自己,无论他怎么回击都只攻不退,眼神坚毅到仿佛就算落得和黎霜一样的下场也在所不惜。望着眼前这个天真又固执的修道者,白野忽然一下感到意兴索然。
他收回剑,徒手劈开温云廷刺来的剑,又以双目难以捕捉的神速将温云廷一掌击破,将他打回了青玉台。
“我知道你很想杀我。”白野立在半空,眯眼俯视着温云廷,不悦道,“你的剑才沾了几个人的血,你就妄想用它来打败我?”随后又沉声道,“我先放你一马,再给你点时间,我等你,等你们来杀我。”
说罢,最后漠视了整个地界一眼,甩袖直上苍穹。
白野走后,阴云迅速褪去,碧空被云层吐出,光亮落在了大地上。温云廷只觉浑身的气力仿佛已被天地抽走,他捂着胸口乏力地转过身,却见青云台上已没了黎霜的身影,而黎霜躺过的血泊里竟泡着一只翡翠雕刻而成的鸟形耳环。
温云廷忽然感到胸口处仿佛有一块火炭在烧,他慌忙拿出深藏在衣襟里的另一只翡翠鸟形耳环,惊觉小枣变成的翡翠耳环与血泊中的耳环竟是一对。
他将耳环从血泊中拾起,把整对耳环捧在手中,却见两点荧光从两只耳环中流窜出来,合并成一道了绿光,在半空中慢慢滚大,渐渐生出双翅,长成了金翅鸟的雏形。
只见那绿油油的金翅鸟展翅飞向空中,在空中迎光盘旋一周,随后猛然冲向温云廷,径直钻进温云廷的眉心。
温云廷只觉有一道苍白的月光落入他的眼眸,眼中的新绿被白点占满,整个世界再次被铺天盖地的白给侵占。
风雪再次涌来,雪毯盖在了冬眠的万物身上。
一只毛还未长出的雏鸟不慎从树上掉了下来,小小的身体在雪地里凿出了个雪窝,红彤彤的皮肤渐渐被冻得乌紫。
雏鸟半睁着眼,两眼发白,气息渐渐消逝,还剩一缕残魂留在了体内。
一双白色云履悄然落在了雪地上,却似风一样浮在了上空,雪地上没留下一点足迹。只见来者一双慧眼淡如天水,手执一支玉柄拂尘,身着肃静儒雅的白色道袍,神姿缥缈,一身清气能化俗尘,竟是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
那仙人到了树下,俯身将雏鸟从雪地里捧起,忍不住怜惜地道:“生死有道,祸福无门。小小雏鸟,无力撼天。可怜,可怜。”见雏鸟残魂将尽,仙人思虑片刻,问雏鸟道,“相遇即是缘,我借你两百年寿命存活于世,只是往后需与我入山修行,再不能下山游戏,以免染上尘缘,扰我清修。你可愿意?”
那鸟原本已无力气动弹,闻得此言,竟忽然睁眼,抬了抬眼皮。见此,仙人轻扫拂尘,分出一缕元神进入雏鸟体内,救了雏鸟一命。只见那鸟得元神入体后,竟似春枝萌芽,长了厚厚一层绿油油的羽毛,□□被羽毛包裹住,翅膀也硬了,不一会儿,身体恢复气力后,便振翅飞向天空,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行了一圈,又飞回来,落到仙人手上。
自此,仙人去到哪,鸟儿就飞到哪。仙人在何归山闭关,鸟儿也随仙人在山中修炼。
何归山积雪常年不化,除了白茫茫的雪外,无春夏秋三季。鸟儿分不清四季,只没日没夜、不吃不喝地陪在仙人身旁,吸仙人的清气滋养自己。时间长了,竟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许枯燥。
山中山灵少得可怜,偶尔能遇饥肠辘辘的雪鹿为了寻找雪莲饱腹而在山中四处游荡,每当这时,小鸟便会飞去围着雪鹿叽叽喳喳地叫,以求获得雪鹿的注意。雪鹿心情好时,会抬头看小鸟两眼,大多时候都对它不理不睬。好在山中也不止有雪鹿,还有一些来寻找雪莲和珍贵药草的凡人。
一日,有三个孩童爬上了雪山,一个瘦高,一个肥胖,一个干瘪。小鸟兴奋不已,立即飞去同他们玩耍。身形瘦高和身形肥胖的那两个孩童一直驱赶它,只有身形干瘪,衣着陈旧的那个孩童愿意接纳它。它跟着孩童在雪坡上飞上飞下,与他一同滑雪,乐此不疲。那个孩童还愿意和它说话,因此它很喜欢他。
然而其余两个孩童既不喜欢它,也不喜欢那个陪它玩的孩童,还引诱他走到山崖上,将他推下山崖。
就在孩童掉落山崖的刹那,小鸟也俯冲下山崖。它一心只想救人,脑中顿时思绪全无,只觉眼前与脑中皆是一片空白。然而俯冲到一半,它竟觉身上的羽毛在脱落,它的翅膀长成了双手,腿也长长了。它立即抱住下沉的孩童,与他一并滚落到山石上,磕得头破血流。
山崖下,只见孩童仰躺在雪地中,已摔得不省人事,身旁同样躺着一个摔得浑身是伤,身穿青色长裙的女童。那女童艰难地从雪地中爬起,急忙去查看孩童的伤势,见他摔得满脸是血痕,慌忙抬手去探他的鼻息,感到他鼻前仍有热气,这才长吁一口气。
女童望着昏迷不醒的男童一下感到手足无措。她既不知他姓甚名谁,又不知他家住何方,不知如何救他。她想去问那两个与他相识的人,刚要起身,却见男童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紧紧地抱着自己,嗫嚅道:“冷。好冷。”
女童不忍心留他一人在原地,于是将他从地上拉起,拖拽到怀里,将他紧紧搂着,轻声安抚他道:“不怕,我会陪你熬过去。”
她摘下了左耳上的一只翡翠耳环,将耳环变幻成了一只绿鸟,让绿鸟去寻找那两个孩童,跟着他两去找救兵。
绿鸟飞走后,女童怀抱着男童,忽然感到手上有点温热,遂低头一看,发现竟是男童的眼泪。女童见男童昏迷中也在流泪,心想他定受了不少委屈,于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人世让你感到不快乐,那你来山上修行,做我的师弟,我在山上等你。”
男童好似听进去了女童的话,一直发抖的身体不再紧绷,反而紧紧抓住了她的双臂,生怕她跑了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女童抱着男童沉沉睡去,正睡得迷糊,忽然被鸟儿的叫声吵醒。她刚惊醒,便见山下有个黄色人影正火急火燎地往山上赶来。此时天已黑尽,山上雪松,那人走三步滑两步,一路跌跌撞撞而来,女童立即变回鸟身藏在山坡上。
只见那黄衣少女跟着绿鸟来到山崖下,见到雪地中的男童就开始嚎啕大哭,一直哭着叫他三王子,后来又叫他云廷,见他怎么也没反应,更加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将他拖到背上,背着他颤颤巍巍地下山,途中脚下踩滑,两人一同从坡上滚下去,少女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将他再次背起来,一步步摸黑走回家。
原来他没有住在家里,而是住在帐篷里。小鸟一路尾随在两人身后去到了他们族人的露营地,得知那个昏迷的男童原来是叫温云廷,是赤狼族的三王子,而那个哭得双目通红的少女叫春杏,是他的仆人。他们的家在荠山,离这里很远。
小鸟见温云廷在春杏的悉心照料下渐渐苏醒,终于放下了心。她连忙赶回山上,想去和仙人师尊说这件事。
师尊见了她,却先她一步开口道:“你已修成人形,给自己取个名字罢。”
“想要师尊给我取名。”小鸟道。
白衣师尊见小鸟幻化成人形后身着青衣,不惧寒冷,遂对小鸟道:“往后你就叫黎霜。”
“谢师尊!”黎霜喜道,“弟子有名字了!”思忖半晌,又好奇地向师尊问道,“师尊救助我时,刚好路过此山,便在此山闭关,不似这座山山神,敢问师尊常年幽居哪座神山?”
师尊答道:“浒月山。”
黎霜心想,原来是浒月山的浒月大仙。遂继续问道:“师尊除我以外,还有几个弟子?”
浒月大仙答道:“除你以外,暂无他人。”
“那师尊还会收徒吗?”
“随缘。”
“缘又为何物?”
“凡人不可估量,神人不可漠视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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