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弯弯绕绕，林景炽最后带陆凛泽在一处墓碑前站定。
面前的汉白玉墓碑上面雕刻着传统的纹样图案，正中是林景炽祖父母的名讳，被深深地刻在黑色墓碑上。
林景炽外婆去世的时间要早些，但这块墓碑上的照片却是一张双人合照。照片上的两人很年轻，左边的女子扎着两只麻花辫，面上还带着些羞涩，但是看起来温柔美丽，向右边的男人微微歪头。
照片上的林铮平也嘴角弯弯，眼睛里都是收不住的笑意。
郎才女貌，陆凛泽猜测，这可能是林铮平夫妻二人的结婚照。
墓碑前已经有了一束菊花，很新鲜，像是刚放不久。
“明叔来过了呢，还挺早。”林景炽把手上提着的东西放下，又接过陆凛泽左胳膊的那束花，和自己拿着的那束一起放到墓碑跟前，分别是一束菊花和一束百合，留在陆凛泽怀里的，则是一束栀子花。
“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们了。”林景炽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在墓碑上仔细擦了擦。
“这是陆凛泽，奶奶，你第一次见吧，爷爷肯定跟你说了。”林景炽侧过身，向老两口儿介绍身后的人。
陆凛泽抱着花，连忙鞠了个躬，“爷爷奶奶好。”
林景炽轻轻笑了笑，转过身蹲下拿出自己带的东西，“给你们带了好吃的，还有爷爷爱喝的小酒。”
他拿出东西一一摆开，有几盒子样式精致的点心，一盒子卤肉，两小壶酒，然后拿着酒壶在墓碑前倒了一些，“爷爷你尝尝还是不是之前的味道，他们家酿酒的师傅都换了呢。”林景炽倒完酒，又把酒壶拿到面前就着壶口喝了一口，有模有样地咂么着，“好像也没差。”
墓碑前面两侧分离着两只小石狮子，林景炽蹲着又把那壶酒倒完，拍了拍手边石狮子的头，然后直接坐到了石狮子上面。
陆凛泽一惊，“这……不好吧？”
林景炽抬头看他，“蹲久了腿麻，爷爷奶奶不会在意的。”说完，他又看着一直站得笔直的陆凛泽，“你要坐吗？”
陆凛泽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他们真的不会在意的。”林景炽笑着说。
“不用，我站着不累。”陆凛泽还是不敢。
林景炽倾身，在点心盒里挑了块绿豆糕，递给陆凛泽，“尝尝？”
陆凛泽没有立即伸出手接，他犹豫了几秒。
林景炽还举着那块绿豆糕，笑着看着他，“尝尝吧，听说我奶奶还在的时候我们家就经常买，好几十年了。”
陆凛泽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块绿豆糕，绿豆的清香在味蕾蔓延，很甜，却不腻人。
林景炽又倾身从盒子里拿了一块，放进了自己嘴里，慢条斯理地吃完，又去捏了块卤肉吃，接着又拿起另一壶酒，喝了一口。
陆凛泽以为他要在这里解决午餐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林景炽站起了身，拿纸巾擦干净手，低垂着眼睛，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一会儿，最后在墓碑上摸了摸，“我要走了哈，你们接着过二人世界。”
林景炽弯腰提起来没有打开的一个袋子，然后转身，面向陆凛泽，接过他怀里的栀子花，“走吧，顺便看看我妈妈。”
陆凛泽又冲墓碑弯腰鞠躬，跟老两口儿道别，“爷爷奶奶再见。”
林景炽又轻轻地笑了笑，抱着花抬脚往林栀的墓走。
陆凛泽原以为林栀的墓会跟林铮平夫妇的挨在一起，或者在不远的地方，但没想到隔了不远的距离，是相对角落的地方，也更高，能望得远一点。
林栀的墓碑只是一块黑色石碑，不是那种汉白玉的款式，但是简洁大方，碑面上细细雕刻了栀子花的图案。
墓碑前也已经有了一束花，白色的洋桔梗，纯白洁净。
看样子赵传明也来过这里。
林景炽把怀里的栀子花放在墓碑前，拿出一块新的手帕，仍旧是先仔细地擦墓碑。
手帕在墓碑上的照片上轻轻擦拭着，照片上的女人鼻子和嘴唇与刚刚那张照片的女人如出一辙，但眉眼会更凌厉一些，看样子应该是中和了父母的长相。她虽然微微地扬起嘴角，眼睛平和地看着前方，不是威严的样子，但却显出成熟女性的锐利。
这是林栀。
这还是陆凛泽第一次见到林景炽妈妈的模样，林景炽跟他妈妈很像，尤其是眼睛，外眼角也是微微上挑，显得有些锋利。右眼角还有一颗泪痣，正好是在眼尾上挑的方向。
林景炽擦完，把手帕在衣服口袋里放好，然后弯腰从那个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包装放到墓碑面前，里面是一小块奶油蛋糕，粉色系小公主的款式。
陆凛泽等着林景炽说些什么开场白，然后自己再向林栀问好。
但林景炽只是站起身，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双臂自然弯曲，脊背却挺直。他垂眼看着林栀的照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于是陆凛泽也沉默地跟林景炽一起站着，注视着面前墓碑上的林栀，和林栀面前的林景炽的背影。
空气沉沉的，冬日的凛冽气息与墓园独特的气味混合在一起，陆凛泽有些感觉不到温度。
良久，林景炽转身看向他，“走吧。”
“嗯。”陆凛泽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向照片上的林栀微微点头，然后跟着林景炽下山。
……
林景炽喝了几口酒，不能开车，所以回去的路他让陆凛泽开车。
路上，车内还是很安静，林景炽歪头靠着车窗，没什么动作，陆凛泽一度以为他睡着了。
差不多快到二环的时候，都快过吃午饭的点了，陆凛泽开口问林景炽：“该吃午饭了，饿吗？”
“不饿”，林景炽答完又问他，“你要回公司吗？”
“唔……回吧。”陆凛泽想了想，回答道。
“那你开我车去吧，到前面把我放下。”
“你要去哪儿？回家吗？我送你回去吧，然后打车去公司。”
“不回家，你把我放下去就行。”林景炽的声音很轻，但是陆凛泽听出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
陆凛泽还是应林景炽的要求，挑了个路边把林景炽放了下去，看林景炽打了辆车扬长而去。车流如织，他那辆车也很快汇入其中，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
“陆总，你又要提前下班吗？”
特助敲门进来办公室后，看到陆凛泽正在穿外套，一副要下班走人的架势。
“这还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看一下，签下字。”特助把抱着的文件递给他，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内心却在吐槽自己老板，今天午休过后才过来，到现在不过在公司待了三个多小时，就要走了？公司上市了就开始懈怠了？你知不知道下面的人多忙多累？
“哦。”陆凛泽接过文件，回到办公桌前重新做下，开始看文件。
“陆总，文先生那边说下周就可以到公司任职了。”
“是嘛，还以为他要拖到年后。”
还不是因为你要提前休假，特助想着说道，“听说是李总去请了好几次。”
“哼，不就是想多找个人帮自己分担工作。”
特助所说的文先生叫文珵，和陆凛泽是校友，但是他们以前并不熟。文珵本科毕业后出国留学，本来是不准备回来的，凛远挖到他也是比较偶然，就高石的话来说是他们踩了狗屎运，毕竟这个文珵不仅聪明有能力，而且情商很高，精于应酬，凛远还是比较缺这样的人的。
陆凛泽在看好的文件上签好字，递给特助，“还有事吗？”
“暂时没有了。”特助接过文件看了看，没有问题。
听到没事了，陆凛泽便起身，“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哦，对了，之前您没有参加的那个会议，会议记录已经整理好发到您邮箱，您还没有给反馈。”
“回头再给，老刘不是说要优化方案，优化完我一起看。”
“好的。”
接着，特助目送陆凛泽在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潇洒离开。
“叮～”
电梯门打开，陆凛泽抬脚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在自家门口前站立着的男人的身影。
“来了怎么不开锁进去？”陆凛泽走到林景炽身边，闻到了男人身上的酒气。
他像是刚从愣怔的状态回神，因为喝了酒，反应有些迟钝，扭头看陆凛泽，没头没尾地应了一声，“额。”
陆凛泽越过他，伸手去按了指纹，门锁打开。
“进去吧。”陆凛泽打开门，让林景炽进去。
林景炽抬脚向前几步，进门。
陆凛泽跟在他身后，进门后把门反手关上，一抬眼就看到林景炽在两步远的地方站着，听到关门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向陆凛泽。
“喝酒了？喝了多少？醉了吗？”陆凛泽问他。
林景炽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眼睛微红，眼神不是很清明，有些晦暗，带着陆凛泽说不清的某种情绪。
“喝酒了有吃东西吗？”
……林景炽还是没有出声。
“我去给你倒杯水……”
陆凛泽刚要抬脚往屋里走，面前的人忽地动了。
“嘭！”
陆凛泽被猛地按到门上，下巴钳上来一只手，右肩也同时被按住。
林景炽带着酒味的唇舌覆到陆凛泽唇上，柔软的舌头探进他因惊讶和被钳住下巴而微微张开的嘴巴，强势地去吻他，纠缠他的舌尖。
陆凛泽登时脑子一片空白，双手下意识挡在身前，没什么力气地推了推林景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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