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研究院。
一刻钟前，顾南晏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今天是赫利斯学院开学的日子，路上很堵，巡航车从上城区排到下城区。
脚步踏进一区，四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的研究员整齐排列，一个一个接受搜检。
顾南晏脚步一顿，走上前弯腰行礼。
“老师。”
他低头垂眼，态度温顺。
男人转身，锐利的目光直射在他身上，冷着脸：“阿晏，把你最近三天的行动轨迹汇报一遍。”
“我最近三天在赫利斯学院没有离开。”
沉默。
令人不适的打量还在继续。
良久，男人终于挪动脚步，俯身，微微弯腰，帮他梳理褶皱的衣领，敦敦教诲：“阿晏，你是我最看重、最出色的学生，总有一天我要把整个研究院交到你手上。”
“记住，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顾南晏抬眼，对上男人深沉的目光，语气缓缓：“老师还很年轻。”
“总会老的。”
男人摆摆手，直接了当地告诉他：“SKY逃走了。”
“什么？”
顾南晏悚然一惊，立即反应过来：“我现在封锁所有离开上城区的通道。”
男人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白色的雾气在他的镜面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他语气不急不徐：“不用。”
“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就让我看看，单纯作为人类而生活下去，对仿真机器人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
“〖重复播报〗近日，代号‘SKY’的仿真机器人逃离实验室。该仿真机器人存在一定社会危险度，现已被帝国安防部列入重点搜捕名单，请知情人士及时上报。”
一个小护士拿着终端低头看的津津有味，来和她换班的另一个护士在身后悄悄拍她一下。
“啊！你吓死我了！”
“在干什么呢？怎么今天一个主任都不在？”
换班护士问。
小护士说：“云议会长她儿子来了，院长和主任全都去接待了。”
换班护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就是那位云世少爷？”
“是啊，他前两天送了个病人过来，车祸，送过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手术抢救了整整48小时，听说刚醒。”
“……”
医院三楼。
SKY正在和一个人类吵架，因为对方拿着他的证件却不给他。
“我确认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查看自己的证件是正确的做法。如果你坚持，我将采取有效手段拿回我的证件。”
他眼神冰冷，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无机质的漠然。
“那你想怎么样？”
云世随口问，他拿着对方的档案袋，抛上、接住，如此重复。
细细簌簌，SKY从床上下来，一只手摁住云世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拿回档案袋。
他很高，手掌宽大，动作迅速。等云世反应过来，SKY又重新躺回病床上。
“你偷袭我！”
云世睁大眼睛，两只手拽住他宽大的手掌。
但岿然不动。
云世嘟囔一声：“力气真大。”
SKY没有理他，但云世受不了被人忽视，他从小到大，身边哪个人不是千哄万哄，生怕他出现一点不悦的情绪。
在他妈妈上任议会长之后，云世的地位更是一路水涨船高。出门但凡认得他的，都恭恭敬敬喊上一句‘云少’。
思及于此，云世‘啧’了一声，又看向病床上黑发的男生。
对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洒下一小片阴影，手指并拢，放在被子上。清澈漂亮的脸蛋没有表情，但那双黑眸清澈明亮。
呆呆的。
听不懂玩笑话，问什么答什么，又倔强又固执。
但还怪好玩的，可以当他的新玩伴。
“要不，你当我跟班怎么样？”
云世说完又补充，“我妈妈是上议会的议会长。”
SKY冷淡拒绝。
云世挑眉：“你确定？”
SKY：“是的，我确认我刚才拒绝过你。”
云世好心提醒：“你可以上网搜，我妈妈叫云寄真。”
SKY：……
人类真是一种很难交流的生物。
幸好他是个仿生机器人。
“失忆”是人类的病症，机器人不会得病，只是核心芯片上记忆储存区被格式化了。
部分数据并未清除，他在核心芯片上找到了自己的编号代码——SKY，这是难得的好消息。
否则一醒来，SKY就要暴露自己是个机器人的事实，然后被医生拎起来，丢出医院门口。
“喂喂？”
见SKY不理他，云世挺直腰杆，翘起二郎腿，小声哼哼：“你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
“谢谢你。”
机器人SKY睁开眼睛，顿了一下，最后认真向这位人类表达了感谢。在没有任何信息的情况下，他选择相信对方的话。
云世表情很是骄傲，像是扳回一城，大声炫耀自己救人的丰功伟绩。
毕竟他不是那种主动当好人的性格。
这里是上城区。
弱肉强食是基本法则。
一旦你显示出一点点弱势，就会被闻着味而来的“鬣狗”试探撕咬、直至拆吞入腹。
这个下城区来的特招生多半会遭到这种待遇，到那个时候，他会主动出来“庇护”这个人。
精明的猎人会等到最合适的时机。
云世自觉待够时间，站起来，拍拍制服长裤上的褶皱，下巴微抬，表情矜傲。
“你肯定会后悔今天拒绝我。”
SKY：“我不会后悔。”
他不存在这种情绪。
云世身体前倾，走之前狠狠揉了揉他发顶。
手感意外的很好。
SKY没动。
他不能理解云世揉他脑袋的动作，随后将文件袋里的文件扫描了一遍。
这个文件袋是赫利斯学院新生开学需要提交的资料。SKY有一个合法的人类身份，叫谢云野，来自下城区，是今年赫利斯学院的特招生。
下城区是普通人和贵族眼里的贫民窟，鱼龙混杂，治安混乱，用来伪造身份非常合适。
资料显示，谢云野是个孤儿，十八岁。从小失去双亲，在下城区一个福利孤儿院长大，去年孤儿院发生了一场大火，只有谢云野幸存。
后因成绩优异被推荐到赫利斯学院，结果在前往赫利斯学院的路上不幸发生车祸。
等谢云野把所有信息整合完，云世早就走了。
车祸可能是意外，但失忆绝对不是。
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房间很安静，窗外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远处的塔楼传来钟声，一切都显得静谧美好。
谢云野确认身体无恙，就办好出院手续离开。他身上仅剩的存款也因为车祸住院被用的差不多了。
作为仿生机器人，晒太阳足以补充日常所需的能量，但饿肚子的感觉会很难受。
错过开学典礼和报道时间，谢云野决定先去教务处报道。赫利斯学院不仅免除了特招生的学杂费，还提供很多勤工俭学的岗位。
从北区的希亚大道右转，步行穿过三个红绿灯，就来到了赫利斯学院的正门。
有十六个穿着深蓝色制服、带着红色勋章的人类站在门口检查，谢云野选了排队人数最少的那队。
轮到他的时候，坐在凳子上的人类男性抬眼，啧了一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不耐烦地问：“你几年级的？叫什么名字？”
谢云野：“我是一年级的学生，名字是谢云野。”
“新生？”
谢云野点头。
虽然还没来得及报道，但确实是新生。
“这么嚣张？校服不穿、勋章不戴？你***想干嘛？”
这个人类男性怎么这么激动？
不能理解。
谢云野回答：“我没有嚣张，你的情绪过于激动，并且疑似对我存在偏见。”
“请冷静。”
说完这番话，周围突然安静，甚至过于安静。
“我给你30秒的时间重新组织语言。”
人类说。
不能理解。
“我希望你的理智能重新回归你的大脑。”
谢云野扫描了对方，冷静指出：“你对我存在攻击倾向，这位同学。”
人类突然愤怒站起来，凳子咣当一下倒在地上。他右手紧紧攥拳，手腕青筋爆出，死死的盯着谢云野。
形势突然转变。
谢云野评估双方的武力差距，在确定对方打不过自己之后开始搜索学生手册上打架的后果。
其中“正当防卫不承担责任”吸引了他的注意。
人类打断了他的思考：“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云野：“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很有名气吗？”
人类走到他面前，双手抱胸。
红色勋章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亮，他身上的饰品随着他的走动叮当作响。
“你是从下水道来的？也难怪不知道克莱夫这个姓氏……”
谢云野打断人类的话，微微不耐烦：“我不是从下水道来的。准确的说，下水道并不适合人类居住。如果你有此类癖好，我会尊重。”
“以及，我现在有重要的任务完成，先离开了。”
谢云野推开他，大步向前走，想起什么又停下来转身，补充道：“我们的交流很不愉快，所以我不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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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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