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班里格外闹腾,前门围着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
周洲晃悠悠地从后门进去。
一眼瞄见后门的人,范宇兴奋得不行,“周洲!今天来这么早。”
“你知道我打听到啥了吗?就你新同桌。”
周洲把包里的练习册扔给陈子奕,“对完答案帮我一起交了。”
“得嘞。”陈子奕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本子摊在周洲桌上,脸朝后面反坐着,“继续啊范宇,我听着呢。”
“那人挺帅的。”
“刚从国外回来。”
陈子奕敷衍地点点头,眼神没离开桌上那几本作业。
没等范宇开口,他突然一激灵,“卧槽洲哥!这题你怎么算出来的?”
“我昨天验算了一晚上都不对......”
早读铃恰时响起,教室各处成堆聊八卦的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座位上。
老全踩着点进来,后面跟着刚刚话题里的人。
余勉今天穿上了一中的校服,整个人立在那像个人形立牌,板板正正。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优秀学生榜上的证件照扣下来了。
只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贴着一块玫红色的创可贴。
周洲皱了皱眉。
他的校服不太合身,裤脚刚刚到脚踝,留着一小截空荡荡地悬着。
到学校第一天哪来的校服?
周洲眉头皱得更深了。
“今天格外清净啊。”
老全把常年携带在身边的黑色保温杯放在讲台,抬眼就见台下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旁边的人。
他心下了然,“这是我昨天跟你们说的,转校生,余勉。”
余勉眼神飘到一处,对着台下不深不浅地点了下头。
“嘶。”陈子奕往后靠,“这哥们脸上可真够精彩的,第一天惹上刺头了?”
他同桌接话,“他看起来感觉不像会主动惹事的。”
“确实。”这点陈子奕认同,他又说,“不会是装的吧。”
“少琢磨别人。”周洲踹了脚前面的椅子。
老全清清嗓子,可能也没想到新同学话这么少,索性帮他介绍,“余勉同学情况有点特殊,刚从国外回来,成绩很优异。”
“不过国内外教材版本和进度还是有差异,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尤其语文方面。”
“好了,你回座位吧。”
余勉很自觉地坐在了周洲旁边。
他从台上下来,陈子奕的视线就没往他脸以外的地方挪过。
在心里短暂地认同了一下范宇的说法,这人确实挺帅的。
就是嘴角这玫红色的创可贴...模范学生喜欢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
怎么还感觉有点眼熟。
余勉坐下来后,周洲把挨近他那边的单词书挪了个地方,原本挂在桌子右侧的包也放到了左侧。桌子往左移,紧紧贴着窗边的墙。
余勉转头看他:?
盯了一会两人间的那道“鸿沟”,他像看不懂旁边人心思似的,把自己桌子跟着往左挪了挪。两个桌子再次完美地贴在了一起,补上了那条缝隙。
接着,他无视同桌炙热的眼神,轻飘飘地开口。
“今天早上怎么没等我一起出门?”
语气带着一丝温柔的询问,像是在聊稀松平常的事情。
同桌的眼神更炙热了。
“在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吗?”他看起来有些担心,“我不是故意让你误会的。”
周洲:?
读书声小了一圈,周围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余勉:“要是感觉不解气,要不你再打我一次......”
后面的话被周洲强制闭麦了。
其他人:??!?
周洲扑上去捂住旁边人的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咬牙切齿,“我想早点来教室对物理作业答案,不行吗?”
余勉没动,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盯了一会,周洲发现这人脸上的淤青今天有点发紫。
像是知道他在看什么,那人的眼尾弯了弯,又在笑了。
“你烦不烦。”周洲把人推开,“昨天事情翻篇了,再提揍你。”
昨晚余勉在他家留宿是许念怀安排的,说两个人一起去学校更方便。人家司机的车今天早早停在门口,他不想凑这个热闹,早饭没吃直接出门了。
然后到学校就被许念怀消息轰炸。
看到余勉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那份打包好的三明治和牛奶的时候,周洲有一种“我就知道”的淡然。
他扫了眼手里的化学公式本,正准备拒绝。
“吃东西不耽误背书。”
余勉把三明治外裹的包装纸一层层拆开,叠好,只露出一个面包角。抽了两张纸,叠好,垫在下面。牛奶瓶盖拧开,放在一边。
一套动作结束以后,周洲看见那人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一本《初中语文必背古诗72篇》开始背。
周洲最后还是把那份早饭吃了。
一张小纸条从班上最后一排递到第一排,只需要一节语文课。
“范宇。”
整节课下面的动静都没消停,刘艳红实在忍无可忍,“你把我刚刚分析的《窦娥冤》的主题思想再复述一遍。”
范宇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书翻开的那面还在《阿房宫赋》。
手里攥着的东西没等他藏起来,刘艳红已经走到他面前,“坐在第一排还敢传纸条?手里东西拿出来。”
说着,她直接把范宇手里的纸条夺过来,上面花花绿绿不同字迹堆满了整张纸。
“我说呢,你们班平时上午第一节课一般都是死气沉沉,今天是生龙活虎!”
“我来看看是聊什么这么起劲。”
班上静默了几秒。
“范宇你一会下课等着去你们老全办公室领罚吧。”
刘艳红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她回到讲台,“还有余勉,下课跟我来趟办公室。”
这下,这张纸条的传播范围发生了质的改变。
十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楼梯口的公共饮水机附近。这节下课,走廊外“喝水”的人肉眼可见得变多了。
两三个女生拿着杯子在饮水机前排队,眼神一个劲地往教室里飞,甚至有人端着还剩大半水的杯子就来了。
“纸条写什么了?”
周洲作为舆论主角之一毫不知情。
范宇老油条一根,去办公室被老全骂了一圈回来,“其实没什么。”
他看着周洲旁边的还空着的座位,十分不好意思,“卧槽,但我真不知道刘艳红为什么把他喊去了。”
“你倒是说啊!”陈子奕急得不行。
虽然这纸条也传过他的手,但后面的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他完全不知道。
范宇:“就是说你和余勉应该之前就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有人猜是你欺负余勉,但我知道,这肯定不可能!”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有人说你们俩是表兄弟,还说你们长得像。”
像个屁。
“然后还有人说......”
范宇说不下去了。
周洲:“你他妈有屁快放。”
“说你们家包养余勉。说你俩有一腿。说你不近女色是因为你喜欢男的!”
周洲:?
范宇一口气说完重点感觉自己爽了,舒了一口长气,发现周围一圈突然变得很安静。
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后门进来的舆论主角之二身上。
我是不是要死了。
范宇想。
好在第二节上课铃解救了他。
不知道余勉有没有听见最后那句。总之,他从办公室回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在很平常地听课,写题。
反倒是周洲,黑色的圆珠笔在指尖打了几个圈,不知道是第几次,又飞出去。一次打在陈子奕后脑勺上,一次差点弹出窗外,这一次滚落在两人课桌间的凹槽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笔杆,把它轻轻放回桌面。
“在想什么?”
周洲猛地回神,视线落在他眼尾发紫的淤青。
“没什么。”周洲说,“有点困了。”
一个上午过得飞快,江丽雅发消息让余勉中午去一中门口的家长接待室等她。
江丽雅今天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垂着。四十岁的女人仍保有柔美的腰身,总有人说余勉和她很像,两人身上都有股清清冷冷的气质。
“上午感觉怎么样?”
江丽雅替他拆开饭盒,“感觉习惯吗,要是感觉一中不好,我们可以换......”
“不用。”
“挺好的。”
“那就好。”江丽雅拿出手机,“今天上午你们语文老师应该找你单独聊了吧。”
“我和她着重说了你的语文,初中三年和高一都落下了,让她给你推荐一些辅导资料。”
“嗯,上午沟通过了。”
“你和小洲今天上午相处得好吗?”
江丽雅从保温包里拿出一个冰袋,“你脸上的淤青还是需要冰敷一下,妈妈给你带了......”
“不用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余勉表情淡淡的。
他说,“以后不用麻烦送饭了,我知道你工作很忙。”
夏日正午的每一缕风带来的都是炽热的气浪,连草叶都被晒得蜷曲枯萎。篮球场上一帮身上挂着汗的男生,完全不把这阳光放在眼里。
“洲哥,你今天真不打?”
陈子奕接过对面扔来的球,放在手里把玩,“这么早回教室干嘛?”
“今天下课没睡好。”
周洲站在小卖部棚子阴影下面,依旧被太阳照得眯眼睛,“回去补觉。”
“走走走。”范宇搭着陈子奕胳膊把他往球场里拐,“他要睡觉谁拦得住,咱们去比几场。”
周洲转身上楼,目光一滞,视线落在小卖部冰柜新挂的纸壳子上。
夏日限定:冰吉人豆奶。
注:冷冻层有冰冻的。
余勉默写到“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时候,感觉有人从后门进来了。
视线里出现一袋冒着冰气的东西,冻得发硬。包装袋撑起来,鼓鼓囊囊的一大块,上面印着皱皱巴巴的几个字,“吉人豆奶”。
感觉这豆奶能给人脑袋上砸出个包。
余勉抬头看他。
“怎么,没喝过吉人豆奶吗?”周洲说。
这看起来不太像给人喝的。
因为太冰,豆奶不停地往外渗着水,在桌上很快起了一圈水渍。余勉用纸把水擦干净,又在下面垫了几张。
“那个……”
周洲舔了舔嘴,眼神绕着余勉胡乱扫了一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尾,“你这里发紫了,好丑。”
“学校没冰袋卖,先拿这个凑合用吧,化了还能喝。”
“这豆奶陈子奕给的,我不爱喝,送你了。”
他才没关心余勉。
只是觉着这人碰上自己后变得有点惨。回国第一天就被打了一顿,脸上挂了彩。上学第一天又因为他,被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
周洲瞥了眼面前的人。
像余勉这种好学生,一般脸皮都薄的很。万一因为这些事想不开,可别赖我头上。
半晌,他听见余勉含着笑。
“周洲,你真好。”
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余勉喊他名字格外别扭。
第二个“洲”字的发音总是轻飘飘的,两个字的间隙也很短,黏在一起。发音也格外亲昵,就像许念怀平时喊他的小名一样——
洲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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