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浣面换衣,简单戴了个玉钗首饰,便出了王府。
王府门口并未瞧见邢允,想必已经在那辆马车里面了,可这次却并未见之前载她的那辆小马车。难不成是要她走着去,以示惩戒?
思到这里,见李响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点上邢允所在的马车。苏妄心中迟疑停在原地,李响又朝她快速的摆了摆手,她便硬着头皮上去了。
邢允喝着热茶,知道她上来了,没应她的请安,也没什么指示。苏妄尽量坐的远些,暗自祈祷,就这样一路到相府吧。
马车平稳起步,缓缓而行,天色已晚听不到什么人声,四周一片寂静。
大概是觉得性命暂保,此行无忧,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有了喘息的时刻,苏妄不自觉出了会神。
“海棠?”邢允冷笑道。
苏妄警醒,看了邢允一眼,道:“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我不信你叫海棠罢了。”邢允道。
苏妄低头不语,她要是现在说自己就是琴师苏妄不仅会被认为是继续胡说八道,还会被说是颅内有疾。
“本王夜晚因你要跑一趟相府,还要为你摆脱嫌疑,你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邢允问道。
苏妄手指暗暗绞了绞衣袖,战战兢兢地实话实说道:“小的,小的是复活的新祭师。只是,只是还需要些时日…”
“……”邢允气极反笑,拍了两下大腿,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让他大开眼界之人,说谎说的如此反复又自然,她这是讹上他了?还是把他当傻子?
邢允冷冷的看着她,讥讽道:“本王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苏妄嘴唇嚅动了两下,欲开口解释些什么,发现竟无言可说,只好一言不发抠着衣袖里的那枚戒指。
车内又陷入了沉寂,这一次路似乎格外的长。
邢允又打破沉寂道:“听好了,你和魏南是不是有什么的恩怨我今天暂且不问你。问你你也不会说实话。不过从现在起,你便是本王刚买来的琴师,从小无父无母,当然现在也是无亲无故。从小习琴是因为幼时眼盲,欲寻一才艺可终身依靠,没曾想天赋异禀几乎是自学成才。恢复眼力后才来的熵都。清楚了?”
苏妄点头应声,除了从小眼盲,其他倒和她本人差不离,当年被师傅偶然发现捡回宫里,她听的最多的赞言就是说她在琴艺上天赋异禀。
邢允又看向她,眼带凶光,问道:“本王问你,你觉得本王找祭师是为了什么?”
苏妄心中明白,权柄中人找祭师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坐上那至高宝座。但邢允此刻问显然不是想听这个,便道:“王爷若是寻祭师定然是为王上寻的,是为了熵朝能千世万世福祚绵延。当然小的不懂这些,对于王爷的苦心只能浅薄理解。小的更不会与人提起,以防小的笨嘴拙舌让人误解了王爷去。”
邢允闻言竟微微合上了眸,面色难得的有些和顺,仿佛在言:“终于从这人嘴里听见了些许人话。”
苏妄趁他闭上了眼的间隙,偷偷将那祭师命戒拿在浅纱衣袖下查看,依旧是让人失望的暗淡无光,如同这臭石头死了一百年一般。
至相府,宾客已然尽散。
由相府下人在前掌灯带路,两人一路穿堂过廊被引入相府正院。一路上苏妄瞧见府中仆役来往不歇,还看见一列医师离开,观众人神态,那魏南根本无大碍。
至正厅,苏妄一人留在厅外待唤。
苏妄从未离魏丞相如此近距离,在魏南口中倒是经常听说,他经常抱怨他父亲独断专行。苏妄以往得出的结论是其为国为民不假,注重门户私计也是真。是以在儿女婚事上一向奉行的是:先择族,再择人。
便是在看中的家族内部,选出合适人选与自家孩子成婚,现在看来他也是这么执行的。
苏妄想:当年要是这老丞相再强硬些,直接捆了魏南让他和旁人成婚就好了,反正现在结果都是一样。这样她就不用白白搭上一条命了。
不过,怪来怪去,想到自己当年也是太过没脑子,为何将那感情之事看的如此重,连命也不要了。
不对,她都搭上一条命了,怎么还怪自己。一切都是那魏南,他才是始作俑者,是那彻头彻尾的罪人。
苏妄站在屋子南面一窗侧,借着晚间的北风竟能将厅内二人的谈话听个七七八八。
“没曾想九王爷还跑一趟,老大夫人只是一时心切,慌不择路才荒唐的让人去你府上要人,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近日他们兄弟两频繁遇事,这大抵是冲我来的,冲魏家来的,九王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不会害我。”丞相道。
片刻后邢允接话道:“邢允从小受丞相照拂,若不是丞相,不一定还有今日。邢允不来见丞相一趟心中不安。”
丞相干咳了两声道:“说来都是惭愧,当年娘娘刚生下九王爷你便撒手人寰,若不是我那句’九王爷命硬’被王上听入了耳,王上说不定不会将娘娘的去世怪罪到九王爷身上,九王爷你也就不会至出生起被冷落至现在。说来都是我的罪过啊。”
邢允淡声道:“不关丞相的事,有没有那句话都不会改变什么的。再说,这么多年我也已经习惯了,能做个富贵闲人不知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心愿。”
丞相笑了两声道:“你能如此想便再好不过。”
“魏大人如何了?我府中有几位精通疗毒的医师,若是需要我便遣人过来。”邢允道。
“不用九王爷费心了,好在当时他只喝了浅浅一口,酒杯就被稚儿打翻在地,是以毒性并不深。”丞相道。
“那就好,因大夫人往我府中寻人,我将那位琴师带来了,如今就在厅外,如何处置便听丞相的。”邢允道。
“谈何处置,说笑了,人你带回便是。既是琴师我也不见了,你知道的,我一向不与此类人多言。”丞相道。
“那晚辈就不打扰丞相休息了。”
“辛苦九王爷跑一趟了。”
苏妄知道此次有邢允一道前来,必定能解决,但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她甚至连一个人都不用见,一句话都不用说。
她听这两人说话都客客气气真真假假的,看来邢允和魏家的关系是有些疏远。再者邢允想要得那无上王位的事外人是绝无知晓的,这熵都中人都将他看作一个闲散王爷了。
苏妄突然想到,当初其他殿下课毕之后都有专人教导,而九殿下却只能自己多寻些书来看,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只能先存着,遇到肯答的再一次问个清楚,连她都被问过好几次。原来是她不知其中曲折,还以为是九殿下格外好学,或是教导九殿下的专人不合他的意。现在想来,竟是无人在意的缘故。
当时她一心扑在练琴和魏南身上,偶尔听到传闻也不真的当回事,以为是宫人胡言。
他想夺那无上王座,大抵是心中不服吧。可若说害死娘娘,那源头不是王上么。
邢允出了正厅,便大踏步往回走去,苏妄忙提灯跟上。
行至一抄手游廊中途,前方游廊尽头站着一袅娜身影。廊上的琉璃灯穗在风中微微晃动。
邢允看到人影,脚步有片刻的放缓,随即又是大步上前,彷佛早有预料。
“九王爷。”那女子屈膝行礼,声音又滑又甜,十分悦耳。
邢允微微点首,继续往前走去。
苏妄对那女子匆匆地行了一礼,忙赶上邢允的步伐。
“九王爷。”女子跟上来,拨开苏妄,站在邢允前方,伸手堵住回廊一侧的去路。
邢允脚步退后,问道:“这又是为何?”
“代弦不明白,为何九王爷不再理会代弦了,九王爷还记得以前很喜欢听代弦弹三弦琴么?代弦,代弦还想弹琴给王爷听。”魏代弦说着说着忍不住啜泣起来,语气几乎是央求。
“那都是很早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无需再提。”邢允道。
“可是代弦都还记得,九王爷一直不肯告知代弦做错了什么事情,若是代弦哪里冒犯了九王爷还请九王爷告诉代弦。”魏代弦哽咽道。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本王清醒了而已。若是让你产生了其他的想法,还是尽早摈弃才是。愿意听你弹琴的人,想必熵都数不胜数。”邢允道。
“是么?那她是谁?她就是那个你府上新来的琴师么?为什么你要听琴不找我,要去买一个不知来路的琴师,她弹的比我好么?你竟为她登门相府。”魏代弦指着苏妄道,语气强硬,彷佛这个问题早就准备好了。
苏妄心中一惊,更加认真垂首盯着手中的灯笼看其中火苗跳颤,一副置身事外与我无关的样子,心中暗叹:“唉,痴心女子负心汉。”
邢允没有答话。
魏代弦也许是太过伤心,太过不甘,竟开始逼问邢允:“九王爷你说啊,是不是她弹的比我好,你喜欢她了。”
邢允看了苏妄一眼,道:“她是弹的比你好。其他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本王乏了,无需再多言。”
苏妄听之心中大惊,这不是让她当挡箭牌么?真是过分。
魏代弦瞪大了眼睛,目光不可思议的在邢允和苏妄脸上看了几个来回,随即将目光落在苏妄身上道:“你,留下与我切磋,敢不敢?”
苏妄看了看邢允,摇了摇头道:“魏小姐,小的琴技不佳,不敢与小姐争锋。何况天色已晚,还请小姐好好休息才是。”
魏代弦转而看向邢允,控诉道:“九王爷,她琴技拙劣,你还要听,你明明就是喜欢她了。”
邢允抬头望了望回廊一侧的天空,星星闪耀,忽的回转过身来,道:“你说对了,本王是觉得她有意思。”
苏妄虽知这是搪塞之言,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乘魏代弦错愕之时,两人一齐离开了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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