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镇的青石板上,从未踏过如此华贵的车马。金漆马车在阳光下流转着夺目的光芒,锦缎帷幔随风轻扬,随行的羽林军银甲森然,整齐的步伐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五皇子殿下驾到!六公主殿下驾到!”
小厮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围观的百姓纷纷跪倒。慕家兄妹面面相觑,慕裕弘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弟妹们行礼。香漓学着他们的样子福了福身,却忍不住偷眼打量。
“诸位于此不必多礼。”公主的声音轻柔婉转,恰似春日微风,透着说不出的亲和。只见她身姿轻盈,仿佛一片随风飘舞的花瓣,柔弱得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跟在公主身后下车的,是一位同样贵气逼人的少年——五皇子皓祯。
公主径直走向君溟,眸中漾着盈盈水光:“君溟,可还安好?”
君溟微微欠身:“劳公主挂念,无恙。”
“幸好你没事……”公主轻咬下唇,指尖不自觉地绞着帕子,“听闻你遇险,我日夜难安。”
香漓正看得有趣,忽觉一道视线。转头便见旁边那位华服少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二人目光相接,暗中传音。
“这位是?”
“我六皇妹,痴心一片的那个。”
“就是君溟曾救下的那位六公主?”
“正是。”
“看样子,你这皇妹深情不减啊。”
“你这样子……莫不是去泥地里打滚了?”
“要你管!”
“那你洗洗,晚点福源酒楼见。”
“行吧,等着。”
香漓与皓祯眉来眼去,君溟忽然侧身挡住她的视线。皓祯挑眉,玩味地打量着君溟。
锦欢也注意到了香漓,开口问道:“君溟,她是谁?”
“回禀公主殿下,此乃舍妹香漓。”
“可我从未听你提过有个妹妹。”锦欢疑惑道,她对君溟的兄弟姐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她是家母远房侄女,前些时日家母将她收养,接入府中。”
“原来是表妹。”锦欢这才放下心来,微笑着对香漓说,“你好,我是锦欢。”
“见过公主殿下。”香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有些别扭,毕竟以往都是听闻他人提及这称呼,如今自己叫出口,还真不太适应。
皓祯走上前:“好了,先让他们梳洗一番,晚些再叙。”
“是我太心急了。”锦欢拉着君溟的手,一脸委屈,“君溟,对不起呀。”
君溟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说道:“失礼了,容我等先行告退。”
在随从的引领下,香漓等人登上了皇家马车。车内,坐垫柔软无比,比慕府的还要舒适。慕娇莹靠在背垫上,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公主对四弟还没死心。”
慕裕城点头赞同:“是啊,四弟都拒绝她那么多次了。”
君溟闭目养神,眉头微蹙。
香漓好奇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慕裕城看了眼君溟,笑着说道:“自从四弟救下六公主后,公主便常来慕府做客,送礼如流水。一开始,整个慕府都诚惶诚恐,生怕接待不周。不过公主为人和善,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如今,六公主钟情四弟,京城上下无人不知。”他又瞟了眼一脸不耐烦的君溟,忍不住笑道,“只是苦了四弟,变着法子躲,连累伯母周旋。”
这不就是话本里常写的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吗?好生刺激。
香漓看着君溟,暗自思索该如何讨这小孩欢心,不知不觉出了神。
君溟察觉到她的目光,睁开眼睛,说道:“不必在意。”
香漓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啊?什么?”君溟没有回应,又闭上了眼睛。
很快,马车抵达客栈。原来,锦欢早已包下这家客栈,还带来了众多侍女和随从,将香漓等人照顾得无微不至。慕娇莹的膝盖经过太医的精心诊治,太医断言不会留疤,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傍晚,慕岚等人终于赶到客栈。他们神色憔悴,想必这两天为了寻找孩子们,几乎没合过眼。
慕娇莹看到万湄珍,再也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娘!女儿险些就见不到您了!”
“乖孩子,没事了,咱们这就回家。”万湄珍喜极而泣,又拉住慕裕弘的手,关切问道,“弘儿,你有没有受伤?”
“娘,我没事。”慕裕弘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慕裕城和文婧亦是相拥而泣,慕逸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这母子俩。
沈秀莲拉过君溟,上上下下仔细查看,又将香漓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喃喃自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慕岚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感慨道:“你们受苦了。”
香漓拉住慕岚的袖子,说道:“父亲,大哥一路上都在保护我们。”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慕裕弘,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原来是裕弘保护了弟弟妹妹。”慕岚欣慰地说道。
慕逸也拍拍慕裕弘的后背:“小子,这次做得不错。”
慕裕弘被夸赞后,脸涨得通红,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我们一路上互相照应,我也没做什么……”
晚饭后,众人在客栈房间里坐下。慕裕弘讲述了逃跑途中的大致经过,但按照香漓的嘱托,略过了香漓回去救君溟的情节。
慕岚听完,点点头:“原来如此,多亏了那位贺公子。明日我得去和梁县令道谢,我与他有些交情,这次拜托他出动官兵搜寻。既然贺公子是二弟家的亲戚,二弟你带着文婧母子,代我去登门致谢。”
文婧此次随众人回到桃花镇,本就想回兄长家看看,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心愿,又惊又喜,依偎在慕逸身旁。
慕岚神色一正,问道:“你们有没有看清绑架你们的是什么人?”
慕裕弘摇摇头:“我们醒来时,只有一个车夫,他也是被人指使的。”
“我看到了马车上的纹饰。”香漓突然说道,她醒来时,就注意到了马车角落的图案,并记在了心里。
“真的?能画出来吗?”
慕岚叫来客栈小二,拿来纸笔。香漓凭借记忆力将纹饰画了出来。
慕岚看着图纸,脸色变得凝重:“这……”
“父亲,您见过这纹饰?”
慕岚收起图纸,说道:“今晚大家早点休息,六公主吩咐,明天午饭过后就启程回府。”
他又转向君溟,叮嘱道:“君溟,六公主听闻你被绑的消息,恳请皇上出动羽林军寻找你的下落,日后一定要记得向公主道谢。”
“……是。”
众人散去后,慕娇莹悄悄拦住慕裕城:“三弟,你帮我把这根玉簪……交给贺公子。他为了给我包扎,撕烂了一件衣服,这算是谢礼。”她本想直接送钱,可平日里想要什么,都是万湄珍直接购置,自己身上根本没钱。
慕裕城接过玉簪,说道:“二姐放心,我一定亲手交到贺公子手上。”
“千万别跟别人说!”
“好。”
当晚,客栈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但这对香漓来说,根本不算难事。她独自住在一个房间,施展隐身诀,悄然前往福源酒楼。
其实她怎会知道福源酒楼在哪儿,多半是镇上最华丽、最高大的建筑,烛夜又喜欢在高处赏景,去那儿准没错。
香漓飞身跃上酒楼最高层的露台,烛夜倚在栏杆边,手中把玩着一只夜光杯。
她变回少女模样,一来就开始啃桃:“你消息倒是灵通,我们才刚失踪两日。”
“我亦是偶然得知,我来调查这里的县令及所属上级贪污受贿之事,偶然听闻你被绑架的消息,便顺便给锦欢宫里的人传了个话。”
“你还要忙这些事情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个闲散皇子呢。”
烛夜轻敲了下她的头:“我才华出众,皇帝重用我,亦是情理之中。”
烛夜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调侃道:“以你的本事,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吧。要是我,昨晚就回去舒舒服服睡一觉,早上再回来。”
“我现在是凡人之躯,能施展的仙法大不如前。”香漓无奈地说道。
“哦?你真身在天宫?”烛夜的笑容显然没安好心。
“你想干嘛?”
“当然是把你真身偷下来,放在我魔界入口当装饰,肯定霸气十足。”
“你有病吧!”
“逗你呢,偷了你的真身,你那哥哥不得追着我砍?”
香漓白了烛夜一眼。
“白天那个小子,就是你看上的人?”
香漓挑了挑眉:“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
“还行,但跟本少爷比,还是差了点。”烛夜又往盘子里添了两颗桃子,“我那皇妹可喜欢他了,她可不是好对付的。”
“我也不是。”
“要是他最后没选你呢?”
“那……就再找一个呗。”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的是?
香漓擦了擦嘴,说道:“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桃。”
“行,回去吧。”烛夜衣袖一挥,桌上的桃核、果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香漓在屋顶间跳跃穿梭,很快回到客栈。她变回孩童模样,从窗户悄悄爬进房间。没想到,君溟正坐在房里,面对着房门。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君溟?”香漓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走到桌边坐下。
“你去哪儿了?”
“我……随便走走,找我有事?”香漓心虚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君溟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我和六公主……算了。”君溟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这孩子怎么回事,一会儿一个样。”香漓嘀咕着,实在想不明白。
罢了,还是洗漱休息吧。
次日,锦欢指明要和君溟同坐一车。这倒没让人意外,可五皇子皓祯竟让香漓也和他们兄妹俩一起,这让慕岚夫妇慌了神。他们连忙叮嘱香漓诸多皇家礼仪,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上了马车。
香漓一上车,就又开始与烛夜眉来眼去。
“故意的?”香漓抱怨道,和皇家兄妹同车,就得处处遵守礼仪,哪有和慕岚夫妇同车自在。
“路途寂寞,有美人相伴才有趣。”
“你抽什么风,等我恢复真身,看我怎么收拾你。”
“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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