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黄昏,天边的晚霞似被点燃的锦缎,橙红交织,余晖洒落在慕家府邸。香漓沿着曲折的青石小径,穿过一片凋零的海棠花丛,花瓣随风簌簌飘落,她来到了折桂轩门前。
朱漆大门紧闭,门上的铜环散发着冷硬的光泽。香漓抬手,那铜环触手冰凉,她轻叩几下,声音在寂静的庭院外回荡,却无人应答。她犹豫片刻,缓缓推开了门。
入目便是一方宁静的小庭院,地上铺着规整的青石板,缝隙间冒出几株嫩绿的青苔。庭院中央,一座古朴的石桌置于浓荫如盖的桂树下,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此时,君溟正坐在石桌旁,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他身着月白色锦袍,在这柔和的光线里,那稚嫩却俊逸的侧脸仿若被镀上一层金边,轮廓分明,宛如画中走出的人物。
香漓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她踩着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到君溟对面。坐下时,石凳传来丝丝凉意。她双手撑着下巴,手肘压在粗糙的石桌上,静静地看向君溟。
君溟似有所感,缓缓抬起头来。微风轻拂,桂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仿若在为这初次对视增添一丝别样的氛围。
“你好啊,君溟少爷。”香漓嘴角上扬,绽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她的眼睛笑起来时,恰似弯弯的月牙,灵动而可爱。
但君溟显然不为所动,神色依旧冷漠如霜,淡淡地问道:“你是谁?”
“我叫香漓,夫人收养了我,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家人了。”香漓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听闻此言,君溟的脸色微微缓和,不再那般冷峻,问道:“收养?你也是被仙人所救?”
“哦?你竟知晓自己的身世。”香漓微微一怔,本以为沈秀莲不会将实情告知于他,“没错,与你一样,我亦蒙仙人庇佑。”
“我知道了,找我何事?”君溟的语气依旧平淡,仿若一泓平静的湖水,不起波澜。
“嗯……毕竟往后要一同生活,我想与你结识,往后我们好好相处,可好?”香漓眼中满是真诚,试图打破君溟心中的那层坚冰。
君溟微微偏过头,语气冷淡:“没必要,你我之间,不会有太多交集。”
“是吗?那明日与我一同出去玩儿吧。”香漓并不气馁,依旧热情地发出邀请。
“……你可有听我说话?”君溟微微皱眉,似乎对香漓的“执着”感到有些无奈。
君溟缓缓站起身来,手中紧握着书卷,说道:“你走吧,莫要再来找我,我不喜与人相处。”言罢,便举步朝着房间走去。
“我会来的。”香漓望着君溟离去的背影,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心中暗自思忖,自己此番接近君溟,虽带有目的,但相识一场,实在不忍见他如此孤独。从他的眼神中,香漓分明看到了一丝落寞,她深知,这并非君溟真正想要的生活。
当晚,华灯初上,柔和的灯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慕家宽敞的大厅内。大厅地面铺着光洁的大理石,墙壁上挂着名家字画,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长桌,四周的座椅皆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沈秀莲于大厅之中,召集了慕家众人。
“这是我的远房侄女香漓,家中突遭变故,我便收养她作为我的女儿。往后,她就是慕家五小姐。香漓,来,给大家打声招呼,这些往后可都是你的家人。”沈秀莲微笑着说道,眼神中满是慈爱。
“大家好,我是香漓。”香漓微微欠身,恭敬地向慕家人行了一礼,眼中带着一丝期许。
然而,现场的气氛并不如香漓所预想的那般温馨,反而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她微微环顾四周,大厅内的灯光在这压抑氛围下,竟也显得有些昏黄黯淡。果然不见君溟的身影,同时,慕岚也未现身。眼前的家人,仅有慕逸一家。
香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正厅中的众人。慕逸神色淡漠,坐在雕花座椅上,手中随意地摆弄着一个玉佩,显然对她并不关心。紧接着,她感受到一束极不友好的目光。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佩戴着翡翠吊坠的少女,正狠狠地瞪着她。那少女约莫十一岁左右,想来便是慕娇莹了。如此直白的敌意,让香漓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无奈。再看那最年长的少年,一脸的不耐烦,靠在椅背上,眼神游离;而旁边的少年则面带微笑,眼神中透露出友善。
“嫂嫂可真是心地善良,但慕大哥可曾知晓此事?”说话的是一位身材微胖,衣着色彩艳丽的妇人,她正坐在右方第一个位置。香漓心中明白,这位想必就是二夫人万湄珍了。而坐在左方,慕逸身旁那位长相清秀、略显柔弱的女子,应是文姨娘文婧。此刻,万湄珍身上的艳丽服饰在大厅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而文婧则微微低着头,手中轻轻捏着衣角。
“夫君还未知情,等他回来,我自会与他说。”沈秀莲微微蹲下身,温柔地对香漓说道,“香漓,老爷外出公干,过几日便回,到时候我再带你去见他。”
“好,多谢夫人。”香漓轻声说道。其实,她并不想让沈夫人为自己过多费心,她的目标,唯有君溟而已。若能与这些人和睦相处,于她而言便已足够。
“竟是嫂嫂自作主张,万一大哥不同意可如何是好!”万湄珍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与夫君好好商议,他定会同意的,夫君向来心善。”沈秀莲微笑着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那是慕大哥宠爱嫂嫂!嫂嫂可真是好福气。”万湄珍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她缓缓走到香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叫香漓对吧,模样生得倒是可爱。以后便唤我叔母吧,那边那位,便是你二叔父。”此时,大厅内的空气仿若都凝固了,万湄珍身上散发的浓烈香味在这压抑氛围中显得格外刺鼻。
香漓分明感受到此人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欢喜,但她依旧礼貌地说道:“叔父叔母安好。”
万湄珍领着香漓走到下方,说道:“这是你大哥和二姐,都比你年长些。”
“大哥二姐好。”香漓面带微笑,语气和善地打着招呼。初来乍到,她深知恭敬待人的道理。
慕娇莹一听,顿时跺了跺脚,冷哼一声:“哼!我才不认这个妹妹,哪里来的野丫头,也配做我的妹妹?”
“娇莹!休得无礼!”万湄珍嘴上虽这般说,可语气中却并无责备之意。慕娇莹翻了个白眼,转身便离开了正厅。此时,大厅的门被她用力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刺耳声响。
“娘,我也回去了。”慕裕弘言罢,也径自离去,神色间尽显任性。
“哎呀,嫂嫂你看,这些孩子不懂事,您可莫要见怪。香漓,你不会怪哥哥姐姐吧?”万湄珍假惺惺地说道。
“自然不会。”香漓心中暗自想着,自己又怎会与这些尚未懂事的孩子计较。
“嫂嫂,怎不见四少爷?不是说让全家人都来吗?”一直沉默不语的文婧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
“君溟身体不适,在房中歇息。”沈秀莲神色平静地说道。
“原来如此,四少爷身体向来孱弱,想来嫂嫂很是忧心……”文婧担忧地说道。
“无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座众人中,怕是只有沈秀莲和香漓清楚,君溟不过是因不愿前来罢了。此时,大厅内的灯光似乎又暗了几分,仿若也在为这场略显尴尬的聚会增添一丝落寞。
“嫂子,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慕逸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告辞。
“叔父慢走。”香漓只觉双腿已然有些发酸,在天宫之中,她只有父帝、母后与哥哥,何曾见过这般复杂的亲戚关系。
“好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沈秀莲眼见众人各怀心思,终于宣布这场迎新会结束。
慕家众人纷纷散去之时,慕裕城快步跑过来,对香漓说道:“五妹妹,我是你三哥,日后有空,可来找我玩耍。”
“好的,三哥。”香漓心中一暖,想来在这家中,也就这位三哥对自己稍显亲近了。
香漓正打算离开,沈秀莲突然叫住了她:“香漓,你且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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