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舱的位置早就安排完了，给程曦加的位置在经济舱。
樊珞和明钰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们先把程曦带到了商务舱，至于谁去坐经济舱这件事，晚点再说。
可她们来得晚，里面明晃晃的就只有两个空位了。
程曦也只需要一眼就看得出来。
“不占你们的位置，我去坐经济舱。”
“不行。”樊珞和明钰同时出声。
“你刚怀孕，还是坐舒服点比较好。”明钰拦着她。
“让我去吧。”前排的年卯川忽然回头。
樊珞这才注意到他坐的离她们那么近。
他站起身，低头跟程曦柔声说话，“你来坐我的位置。”
程曦有些惊讶，她昨天才刚针对完年卯川，他居然还主动给她让位置，这可是十二小时的飞行时长，不是短途飞行。
樊珞和明钰也有些惊讶，但明钰最先反应过来，她没有客气，只道“多谢。”
年卯川在片场时就经常给人帮忙，包括但不限于帮忙搬道具、修理小道具什么的。明钰已经习惯了，顺势就将程曦的东西往年卯川清空出来的位置上放。
离开时，年卯川朝樊珞礼貌地颔首，低垂着视线，很快和她擦身而过。
好闻的薄荷冷香骤然出现，又快速消散。
樊珞敛了敛神，努力将那抹黑色的身影从眼前清除。
可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又在帮其他工作人员的忙，把行李搬到架子上。
黑色的衣袖被他推到肘间，露出结实的手臂，能清晰看到青筋随着用力而凸起不同的程度。
他干起活来非常认真，手掌也很宽大，什么物件在他手里都会变小一圈，稳当的让人额外放心。
“好看吗？”
明钰的声音幽幽传过来。
“好看。”樊珞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明钰贴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太明显了宝宝。”
樊珞收回视线，坐到自己位置上。
手机在樊珞手里转动几圈，忽然震动两下。
左边半米远的明钰给她发消息，“喜欢就试试，虽然我很嫉妒他，但是只要别让我看见他在我们家我就可以接受了。”
“他很奇怪。”
奢店里的他，美术馆里的他，和现在飞机上的他，割裂到像是三个人。
今天第一面，他很主动。
第二面，他一直盯着那副春景画，没有回头。
而刚刚，他冷漠地和她打招呼，眼神也在刻意躲避她。
此时她更加确定年卯川是知道些什么的。
樊珞捏了捏腕间的手镯。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和她有关的秘密？
手机又嗡嗡震动两下，“他的奇怪说不定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樊珞拧了拧眉，她觉得明钰说的有道理。
“那让我再想想。”
夜已深，樊珞终于感觉有些困了，她拿起洗漱包，在轻微的颠簸中稳步往卫生间走去。
出来时，兜里的手机震了震，被她故意冷落的徐翊铭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他上一次给樊珞发信息是两天前。
徐翊铭先是发了一张六芒星的照片，然后掩耳盗铃道，“珞姐姐，有人找到我，说你的东西落在会议厅了。”
“我帮你带回去了，你回学校后告诉我，我拿给你。”
现在是试探问她，“在吗？珞姐姐。”
她依旧不太想搭理他，但是，
“不要叫我珞姐姐。”
点下发送键后，樊珞迅速抬起眼皮，往前方看去。
从她刚站起身开始，就已经注意到身后有一道持久的视线了。
她是故意站在这里看手机的。
樊珞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到坐在经济舱最前排的年卯川。
他微微侧头，闭着眼睛，在安静睡觉。
而旁边的柳助理，仍然在对着电脑工作。
屏幕蓝光打过去，照亮他半边脸庞，又留下一截阴影。
樊珞在这里站了很久。
她在算他呼吸的频率。
一……
二……
三……
眼睛没有动过，连续三轮，每分钟呼吸二十次，没有任何破绽，很完美。
她敛了敛睫，再次拿起手机，往明钰不久前分享过来的名片发送了好友申请。
睡不着吗？
年卯川是在乘务员提醒收起手机时才通过好友申请的，就好像是一觉睡到了落地前，被人叫醒才拿起手机看一眼。
显得樊珞那句询问非常的突兀。
但，
哪有人会在空调舒适的机舱里冒汗呢？
他有成熟的演技，可旁人不是。
柳助理最后那一滴汗出卖了他。
“是的，确实有些睡不着。”
“你呢？”
“我睡得还好。就是柳助理看起来有些冷，下次提醒他多穿点吧。”
五分钟后，她收到了年卯川发来的语音消息。
“谢谢樊珞小姐关心！”
柳助理有些开心的声音传来。
过于激动了，一看就不是自愿的。
樊珞唇角轻抬，发了个笑脸结束话题。
“诶珞珞，除了那些，我们还要买些什么？”
“才10周，没必要那么早吧。”
程曦才在车上做出把孩子留下的决定，明钰就开始规划小孩从肚子里到出生的所有流程了。
“我一直都很想要个小孩，”明钰眼里满是期待，“我想看TA从小到大一直很幸福会是什么样。”
“现在不是刚好有这个机会了吗？”
“……”
三人的脚步忽然停在门口。
樊珞指了指几乎堆满一楼大厅的各种各样母婴用品，“你们可以学习一下这家人。”
楼栋管家朝她们歉意地笑，说负一楼的电梯出了故障，正在维修。这些东西他会看着送上去，一定将这里恢复完全整洁的模样。
程曦登记完之后，管家帮忙按了电梯按钮，鞠躬送她们进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一分钟后，樊珞站到了自己家门口。
进门前，樊珞不由自主地深呼吸。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明明是度假却像是高强度24小时连续运转。
才离开三天，居然就恍若隔世了。
明钰更是想念，她已经连续在外奔波了好几个月没回来了。进门就直奔沙发，仰头瘫上去。
樊珞在鞋柜里找拖鞋，家里平时没有客人，除了常来的小张小周专用的，就只备了一次性鞋套临时用。
翻到最后一个门，才找到一双很久以前买的拖鞋，樊珞拿出来，“这个还没用过，你放心穿。”
“如果……”她指了指柜子上的消毒剂。
叮咚——
门铃忽然响起。
樊珞正好在门口，她伸手拧开内门。
还是今天的楼栋管家，他手里好像拿了些东西。
她给外门打开一个小口。
“啥情况？”明钰在里面问。
“不好意思啊樊小姐，有个东西忘了给您。”
“楼上的徐先生让我把钥匙交给您。”
“他说，房子买了还没住过，门锁也全部换了新的，可以放心。”
楼上……徐先生……
樊珞忽然生起一股恶寒，无声往后缩了一步。
拖鞋蹭在地毯上，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程曦……”
她哑着嗓，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你自己决定吧……”
明钰身影滑过，在两人还在犹豫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走吧，我们上去看看。”
她们走消防楼梯上去，打开防火门的一瞬间，就被满廊的纸箱给挡住了去路。
工人在进进出出忙碌着。
樊珞认出有些箱子刚刚在楼下出现过。这里都是一层一户，东西只可能是徐周鹤买的。
什么都算得刚刚好，却让人有些反感。
樊珞俯身推开几个箱子，忍着反胃朝房内走去。
可她的脚步又在房前停下，“算了，你们去吧。”
明钰看出她的不适，“那你先回去吧。”
樊珞摇摇头，脸色有些白，“我在这里等你们。”
她总感觉身后有眼睛，不想自己待着。
程曦朝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跟着明钰一起消失在纸箱迷宫中。
工人们在安静地工作，走廊里只有脚步挪动的声音，和纸箱被搬动的声音。
樊珞背靠着被蹭脏的墙壁，默默数着工人到底进出了多少次，纸箱又有多少个。
当最后一个箱子被搬起的时候，她们也从里面出来了。
32次进出，54个箱子。
“嗯嗯，好的。”
她们似乎进行了长久的谈话。
程曦留在门口，而明钰过来拥抱她。
她的发间有玫瑰的香气，闻了让人心安。
“走吧。”
“一会我把程曦的行李拿上来，你就在家等我。”
樊珞的额头在她肩膀轻蹭，闷声，“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去。”
她们回去时是坐电梯下去的，明钰知道她肯定不想再走一遍又阴又暗的楼梯。
“我想换房子。”
当樊珞再次站在玄关处，莫名生出一股房子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明明她刚刚还在怀念，明明这些摆设都是她自己考虑的，可就是不想再看一眼。
这个房子很大很大，她平时都用不上多少地方，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
这下更不安了。
明钰握了握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安排工人上来换锁，然后把家里从上到下检查一遍。”
“找合适的房子还得几天，你先忍忍。”
“至于程曦……”
“如果她想跟我们一起就再买旁边的一套。”樊珞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理。
不过……樊珞觉得程曦并不会选择离开。
她愿意住在他家里，愿意接受他的安排，就说明她的内心并没有完全排斥徐周鹤。
樊珞不太理解她还能接受徐周鹤的心理，但她选择尊重。
明钰找的换锁工人很快就上了门，楼栋管家又来了，他帮她们盯着工人。
樊珞无力地缩在沙发上，有些愧疚地看着明钰上上下下忙碌。
明钰买了强光手电筒和红外检测仪，检查得很仔细，但她依旧感到不安。
也觉得世事难料，在去英国前她只是觉得故地重游一遍，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会偶然碰上徐周鹤。
而她的心，也从纠结要不要尝试“和好”，到保持有距离感的现状，再到现在的完全厌恶了。
所以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但她总觉得，徐周鹤快要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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