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盆沿结着层薄尘,褚怀指尖捏着的叶片蜷成细卷,蔫得像被揉皱又展平的信纸。年憬秋那句“代价惨重”悬在空气里,像枚浸了苦水的糖,含着涩,咽又咽不下。他抬眼时,正撞见年憬秋往角落缩。
“藏什么?”褚怀挑眉,语气漫得像窗户外漫进来的风,指尖却无意识绞紧了薄荷茎,叶片被捏出淡绿的汁,沾在指腹上,清清凉凉的。
年憬秋的肩膀颤了颤,转过来时手里多了只锈迹斑斑的喷壶,他往抖了抖水壶,水便悠悠的洒下来了,水珠挂在叶尖,颤巍巍的,像要坠不坠的泪。“没什么,”他声音很轻,“给薄荷补水。你看这叶子都蔫了,再不给水,怕是熬不过这周。”
褚怀没再问。蹲得久了,膝盖泛着麻意,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刚要起身,年憬秋的手已经伸过来,掌心带着点薄茧,触在他胳膊肘内侧时,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不烫,却让褚怀指尖猛地蜷了蜷——这触感,和记忆碎片里那个“自己”的温度和气味重合了一瞬,像枚旧邮票突然从泛黄的相册里浮出来,边角还带着点潮湿的霉味。
“谢谢。”褚怀往后退半步,拉开的距离恰好能看清阳台栏杆。铁艺栏杆缠着圈细藤,叶子边缘卷得厉害,叶脉在阳光下看得分明,青黄相间,像谁用褪色的笔描过。他忽然想起梦里那个夜,栏杆上也爬着这样的藤,被雨水打得蔫蔫的,藤尖却还勾着片半枯的樱花,粉白的花瓣泡得发胀,却也显得美好。
“这藤什么时候种的?”褚怀的目光扫过藤叶间的蛛网,蛛网上沾着几粒灰,在风里轻轻晃,语气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年憬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愣了愣才开口,声音里裹着点笑意,像含了颗糖:“去年春天。你说想让阳台爬满绿叶子,从花店搬回十几种种子,向日葵、牵牛花、爬山虎……最后就活了这棵。”他指尖碰了碰卷边的叶子,指甲修剪得干净,“当时你气哭了,蹲在阳台地板上,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说要拉着我去跟老板理论,讨个说法。结果走到半路,看见路口卖糖画的老爷爷,眼睛一下子亮了,非要买个兔子形状的,举着回来时,嘴角沾着糖渣,倒把理论的事忘干净了。”
褚怀的脸腾地热起来,伸手摸了摸嘴角,仿佛真触到了黏糊糊的甜,那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烫得他耳根都红了。他转身往客厅走,脚步放得缓,像怕踩碎了什么,木地板被踩出轻微的“吱呀”声,辩解:“我才不会为这个哭。”
“会的。”年憬秋跟在后面,声音里的笑意漫出来,像杯刚沏好的茶,热气氤氲,“你还会因为薄荷长歪了哭,因为蛋糕上的樱桃掉了哭,甚至因为我敲代码的声音太响,吵得你写不出稿,也会红着眼眶瞪我。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哭完总会往我口袋里塞颗糖,水果硬糖,樱桃味的居多,说‘给你吃,不许告诉别人我哭了’。”
褚怀的脚步顿在玄关。口袋里的糖……这个画面真的出现过吗。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的,只有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像谁在耳边翻着旧书页,哗啦啦的,听不清内容。
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黄铜钟摆左右摇晃,在墙上投下细长的影,像根来回摆动的指针。阳光从百叶窗缝里溜进来,在地板上画了道细长的光带,像被裁开的金箔,浮尘在光带里慢慢游弋,好似被困住的鱼。褚怀走到沙发旁坐下,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印着樱桃图案的马克杯上——杯沿的釉色有点脱了,露出底下的白瓷,像块褪色的胎记,边缘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咖啡渍。
“那个杯子……”褚怀的指尖悬在杯口上方,离温热的杯壁还有半寸,“是我的?”
年憬秋正往杯里倒温水,玻璃水壶嘴流出的水柱细而长,落在杯底发出“叮咚”的轻响。闻言手顿了顿,把杯子推到他面前,杯底对着光带:“你看杯底。”
褚怀拿起杯子翻转过来。杯底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个歪歪扭扭的“秋”字,笔画里还带着点颤抖的弧度,旁边画了个简笔画小人,脑袋是圆的,身子是歪的,举着颗不成形的樱桃。笔画晕开了些,像被水浸过的墨迹,在光线下泛着浅灰的痕,像块没擦干净的污渍。
“你写的。”年憬秋的声音很轻,像怕吹散了什么,“那天你喝多了,是你生日,我们买了樱桃蛋糕,你吃了大半,脸颊沾着奶油,抢过我的马克笔就在杯底乱画,说‘这是我的专属标记,以后不许别人碰’。”他伸手,指尖轻轻点过那个“秋”字,“当时这笔没水了,你戳了半天,才画出这么个样子,还得意地举起来给我看,说‘好看吧?’”
褚怀捏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陶瓷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握了块冰,心里却有点暖。他把杯子放回茶几,杯底的“秋”字对着自己,像个藏在杯底的秘密,只有故事里的主角能看见。
电视还在放那部黑白电影,屏幕有点旧了,偶尔闪过几道白色的纹路。男女主角走到了巷口,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随着脚步轻轻晃。褚怀盯着屏幕,忽然开口,声音混着电影里的风声:“我们以前……总是一起待着吗?”
年憬秋正在剥橘子,黄澄澄的橘子皮被他剥成螺旋状,指甲掐进橘瓣的瞬间,清甜的香气漫开来,像浸了蜜的雾,在空气里慢慢漾。“嗯,”他说,“你写稿,在书房,台灯开整夜,我敲代码,在客厅,电脑屏幕亮整夜。累了就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看到半夜,你困了,就枕着我腿睡,口水蹭得我裤子都是,早上醒来还不承认,说我故意栽赃你。”
褚怀的耳尖红了,抓起个抱枕扔过去,抱枕是浅灰色的,落在年憬秋膝头,发出闷响:“你才流口水!”
年憬秋笑着接住抱枕,把它放在身侧,先拿起一瓣剥好的橘子递给他,橘瓣上还挂着晶亮的汁,像裹了层糖衣:“尝尝,甜的。刚买的,老板说这是今天最后一批,新鲜得很。”
褚怀没接,目光落在他指尖沾着的橘子汁上。那点亮闪闪的湿意,却让褚怀脑子里闪过了些零零散散的画面,而眼前的手,和那些画面中被咬了一口的指尖重合——也是这样亮晶晶的。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擦过年憬秋的指腹,那点薄茧蹭过皮肤,带来阵细微的麻。
两人都僵了。
年憬秋的指尖倏地缩回去,像被烫到似的,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连带着脖颈都泛上点粉。褚怀也慌忙收回手,假装去看电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他那边瞟,看见年憬秋正低头继续剥着橘子,指节泛着白,像在攥什么要紧的东西,橘子皮被他捏出了水,黏在指缝里。
奇怪,这个人怎么也害羞?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挂钟齿轮转动的声,“咔哒,咔哒”,像谁在数着时间。电影里的脚步声漫过地板,渐渐远了,橘子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慢慢漫开来,像层薄纱,把两人裹在里面,密不透风,连呼吸都变得轻了。
过了好一会儿,褚怀才小声开口,声音像被风吹皱的水,带着点颤:“那个……银杏林,什么时候去?”
年憬秋顿了顿,随即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等叶子黄了就去,现在才四月,早着呢。而且,你的记忆也才恢复一点,现在全靠我讲给你听,也不知道你信没信……”他顿了顿,剥橘子的手停了停,又说,“不过楼下的玉兰花快谢了,昨天我看还有大半开着,今天风大,怕是落了不少。明天我们去捡点花瓣,晒干了做香囊,用纱布包着,放在枕头底下,你以前很喜欢这个,说闻着睡得香。”
褚怀想起刚才落在栏杆上的花瓣,白得像浸了月光,边缘还带着点淡粉,点了点头:“好。”
年憬秋把橘子瓣放在白瓷盘里,推到他面前,瓷盘边缘映着两人模糊的影:“吃吧,补充维生素。”
褚怀拿起一瓣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像含了口阳光,顺着喉咙往下滑,暖融融的。他看着年憬秋低头剥橘子的侧脸,阳光落在他发顶,毛茸茸的,像染上了太阳的雪。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记忆里那个躲在沙发角落看诗集的人——也是这样低着头,手指捏着书页的边角,轻轻翻动,书页发出“沙沙”的响,像风吹过树叶。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褚怀嚼着橘子,心里悄悄接受了年憬秋。
至少这个人记得他喜欢甜粥,记得他在杯底乱画的“秋”字,记得他种死了九种植物只活了一棵藤,记得他哭了会往别人口袋里塞糖。这些细碎的事,像散落在地上的拼图,虽然还没拼出全貌,边角甚至有些磨损,却已经能看出点温暖的轮廓了,且也像幅被雨水打湿的画,慢慢洇出底色,模糊却温柔。
窗外的玉兰花瓣又落了几片,打着旋儿飘下来,轻得像叹息,落在阳台的栏杆上,又被风卷走,不知去向。像在说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开头忘了,结尾还远,但至少现在,有人陪着听。褚怀拿起第二瓣橘子,偷偷看了眼年憬秋泛红的耳朵,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嘴角悄悄翘了翘,像被风吹弯的叶尖,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满足。
慢慢来也没关系。他想。
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过街道,把梧桐叶的影子拓在柏油路上,像幅流动的版画。褚怀跟在年憬秋身后,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目光扫过街角的花店——玻璃橱窗里摆着排多肉,圆滚滚的,叶片上沾着模拟晨露的水珠,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去看看?”年憬秋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时阳光正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影,“给你买盆好养活的。”
褚怀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却很诚实地往花店门口挪了两步。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混着店内潮湿的泥土气漫出来。穿围裙的老板娘正给月季剪枝,看见他们时笑了笑:“来选花?”
年憬秋的目光落在最前排的多肉上:“要那种……叶子胖的,不用经常浇水的。”他转头看褚怀,“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褚怀蹲在多肉架前,指尖悬在一盆熊童子上方——叶片上长着细密的绒毛,尖端是浅红的,像只蜷着的小熊爪。他没碰,只是盯着看,忽然想起阳台那盆濒死的薄荷,语气里带点不确定:“这个……能活过一个月吗?”
老板娘被逗笑了:“这孩子真会开玩笑,熊童子好养得很,半个月浇一次水就行。”
年憬秋拿起那盆熊童子,掂量了两下:“就它吧。”他付账时,褚怀正蹲在角落看含羞草,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那抹绿就唰地收了起来,像只受了惊的小兽。
“喜欢这个?”年憬秋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买一盆?”
褚怀立刻摇头:“不要,太……嗯……太害羞了。”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没离开,直到老板娘递来装熊童子的纸袋,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指尖还残留着碰过含羞草的微凉触感。
走出花店时,褚怀拎着纸袋,手指戳了戳熊童子的绒毛,软乎乎的。然后又扭过头看了看那个花店。年憬秋的目光落在他有点失落的脸上,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刚才是谁说不要含羞草的?”
“我最后也没要啊!”褚怀拍开他的手,把纸袋往身后藏了藏,耳尖却红了,“就是看看而已。”
年憬秋笑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两步就低头看眼纸袋,像揣了个什么宝贝。路过奶茶店时,他突然停住:“想喝吗?”
褚怀的脚步顿了顿,声音闷在喉咙里:“嗯。”
等奶茶的间隙,褚怀靠在栏杆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纸袋。年憬秋看着他的侧脸——阳光把他的睫毛染成浅金,鼻尖微微翘着,像只揣着手的小兽,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移开目光时,正好撞见奶茶店员工投来的笑意,耳根倏地热了。
“你的珍珠奶茶。”年憬秋把杯子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褚怀的手,褚怀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奶茶杯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下去,凉丝丝的。年憬秋不禁失笑。
回去的路上,褚怀吸着奶茶,珍珠在嘴里嚼得咯吱响。年憬秋拎着剩下的购物袋,里面装着晚上要吃的菜,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边的人小声说:“那个……含羞草其实也挺可爱的。”
他脚步顿了顿,转头时正看见褚怀把脸埋在奶茶杯后,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年憬秋又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次褚怀没躲,只是小声嘟囔:“别碰,发型乱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像幅被拉长的剪影。褚怀吸完最后一口奶茶,把空杯扔进垃圾桶时,听见年憬秋说:“明天再来看含羞草。”
他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很轻,却清晰地落进年憬秋耳朵里。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覆盖了窗棂。
书房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在地板上投下片小小的光晕,年憬秋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代码的蓝光映在他侧脸,像层流动的薄霜。
褚怀窝在旁边的懒人沙发里,抱着个抱枕,腿蜷在胸前。熊童子被放在书桌一角,离台灯不远不近,叶片在光线下泛着浅绿的光。他盯着那盆多肉看了会儿,又转头看年憬秋——对方的眉头微微蹙着,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似乎在犹豫什么,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柔和了些。
“卡住了?”褚怀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什么。
年憬秋的指尖顿了顿,转头时眼里还带着点代码的蓝光:“嗯,有个逻辑不太顺。”他敲了两下退格键,屏幕上的字符少了一串,“你怎么还不睡?”
“不困。”褚怀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这里暖和。”
书房的暖气开得足,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雪松味,是年憬秋身上的味道。褚怀蹭了蹭抱枕,忽然觉得这样待着也不错——键盘声像某种规律的白噪音,暖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安静的画。
他看着年憬秋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忽然想起白天在花店的事,又想起那个杯底的“秋”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像记忆里有块拼图,明明该在这里,却怎么也找不到。
“年憬秋。”他又开口,声音比刚才还轻。
“嗯?”年憬秋的目光没离开屏幕,手指却放慢了速度。
褚怀盯着书桌边缘的划痕——是道浅浅的印,像被什么硬物磕过。他忽然想起梦里的书桌,好像也有这样道划痕,只是比这个浅些,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漆,像谁用指甲抠过。
“你书桌以前……是不是也有这么道疤?”褚怀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懒人沙发扶手上划着,模仿着那道划痕的形状。
年憬秋敲键盘的手停了,屏幕蓝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转头看向书桌边缘,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嗯,你以前写稿写烦了,拿钢笔帽磕的,说‘年憬秋你的代码太吵了,吵得我灵感都跑了’。”他伸手摸了摸那道划痕,指尖的温度似乎能熨平木头的纹路,“后来你又拿颜料把它涂成了樱桃色,说‘这样看就像颗小痣,不丑了’。”
褚怀的指尖顿住了。樱桃色的痣……这个画面突然和某人记忆里的某个场景重叠——白白举着支红色颜料笔,蹲在书桌前,自己则站在旁边,伸手想抢白白的笔,两人闹作一团时,颜料溅在了自己的白衬衫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我以前……很爱捣乱吗?”褚怀的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指尖卷着抱枕的流苏。
年憬秋的嘴角弯了弯,眼里的蓝光柔和下来:“嗯,尤其是我工作的时候。要么蹲在旁边数我敲了多少下键盘,要么偷偷拔我电脑的电源线,说‘该休息了,再熬就成熊猫了’。”他顿了顿,敲下一串字符,屏幕上跳出绿色的“编译成功”,“不过每次捣乱完,都会给我泡杯热牛奶,放在手边凉着,等我忙完正好能喝。”
褚怀的耳尖有点热,把脸埋得更深了,只露出双眼睛,盯着熊童子的绒毛:“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会的。”年憬秋关掉代码界面,转过来面对着他,台灯的光落在他肩头,像披了件暖黄的披风,“你总这样,嘴上不饶人,说自己根本不在意,心里却记得清清楚楚。”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暖气管道偶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褚怀看着年憬秋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小小的,缩在懒人沙发里,像只蜷着的猫。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没那么陌生了,就像这书房的暖气,一开始觉得烫,慢慢也就习惯了,甚至会贪恋这份暖。
他打了个哈欠,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被他眨了回去。年憬秋见状,起身走到懒人沙发旁,弯腰替他掖了掖抱枕的边角:“困了就睡吧,我把台灯调暗点。”
褚怀没说话,只是往沙发里缩了缩,让出点位置。年憬秋愣了愣,随即在沙发边缘坐下,后背靠着扶手,离他不远不近,刚好能闻到对方发间的薄荷香——是白天洗过头发,用了薄荷味的洗发水。
“你以前总说我身上的雪松香和你喜欢的薄荷香,是‘冰火两重天’。”年憬秋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空气听,“还说要把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名字就叫‘秋’。”
褚怀的呼吸渐渐匀了,眼睛半睁着,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他没接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年憬秋的衣角——是那种纯棉的布料,带着点体温的暖。“我困了……”
年憬秋的身体僵了僵,没动,任由他碰着。过了会儿,怀里的人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像只安心的小兽。他低头看去,褚怀已经睡着了,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个甜梦,手指还攥着他的衣角,没松开。
书桌上的熊童子在暗光里静静立着,叶片上的绒毛沾着点台灯的暖黄,像落了层细雪。年憬秋拿起旁边的薄毯,轻轻盖在褚怀身上,动作轻得怕惊碎了什么。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怀里人的睡颜,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代价”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只要能这样守着,看着他一点点想起过去,哪怕慢一点,哪怕要等很久,也没关系。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片银白的光。年憬秋的指尖轻轻拂过褚怀的发梢,那里还带着薄荷的清香。
“慢慢来。”他在心里悄悄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键盘早已暗了下去,只有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把两人裹在里面,像个小小的、安稳的世界。熊童子的叶片在光里轻轻晃,仿佛也在说,日子还长,不急。
小情侣今天的互动多多~
这章是存在便签里的,居然有六千多字(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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