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酒店，郑思彤这才想起来正事还一点没做呢。
幸好小卖部就有烟花卖，林菀说不想扰民所以就只买了仙女棒，顺便还买了两罐汽水。
这时候的海滩很安静，路灯依稀只能照见一点，海浪拍打着海岸，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她们脱了鞋，光脚踩在松软的沙子上，沙子晒了一下午，还残留着太阳的余温。此时的海深邃又静谧，暗礁在水下沉默地埋伏着。远方的渔船发出忽明忽暗的光，隐约能望见一座灯塔，不过发出的那束光很微弱。
海风轻拂，林菀的思绪随着咸涩的海风渐渐飘散。
咔嚓一声打断了平静，还有那道闪光，林菀转头看去，郑思彤手上拿着拍立得。
相机缓缓从顶上吐出相片，林菀抢先拿了过去，还没有成像，林菀就甩了几下。
郑思彤提醒她说这样可能会影响成像。
“可是这样比较有灵魂啊。”林菀辩解道，她问郑思彤拍完那两盒相纸没。
郑思彤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开始拍了好几张都是废片，不是失焦就是过曝，后来摸清楚了就拍得好看了，拍的照片都挂在房间的墙上，背景是用渔网装饰的，拿彩色的小夹子夹着照片，有时候看书看累了就会抬头看一眼。
几分钟后图案完整地显现了出来，虽然是有闪光灯，但因为离得不是很近，所以人脸还是偏暗的，不过侧脸的轮廓依然清晰。
“你怎么不拍海呀？”林菀问。
郑思彤说太暗了，估计拍出来也是黑黑的一片，心里话却是，海哪有你好看。
“这张不够清楚，你再让我拍一张？”郑思彤的语气软下来。
林菀哼了一声，“拍可以，只能拍背影。”
一番讨价还价后，林菀还是不肯松口。
郑思彤只好站到林菀的身后，那个白色的身影在黑夜里很显眼，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在郑思彤的注视下，林菀扯下了绑着的发绳，长发尽数散落下来，等裙摆随风扬起的时候，郑思彤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瞬间，伴随着快门声，仿佛是盛放了一场小型烟花，带来了短暂的白昼。
看到成片后，林菀夸了句“不错”就没了。
郑思彤还不死心，说想拍张正脸的。
林菀嗯了半天，然后说：“你和我一起拍的话，我就考虑一下。”
这样的好事正是郑思彤求之不得的。
这台拍立得是有自拍功能的。两人肩碰肩靠着，各自比了个剪刀手，为了塞进取景框，林菀的头都快挨到郑思彤了。此时那个小小的自拍镜形同虚设，根本看不清，所以郑思彤只能伸长了手，把亮度调到最大，竖着按下了快门键。
霎时亮起的闪光灯让她们下意识都闭上了眼，林菀感觉自己眼睛都快瞎了，等了几分钟，郑思彤把照片先给林菀看，林菀的评价是郑思彤太呆了，郑思彤看了照片觉得很满意，反正林菀笑得很甜。
在郑思彤软磨硬泡下，两人就拍了第二张。
这次林菀没有再比那个愚蠢的剪刀手，也不让郑思彤比，林菀努努嘴，随之伸出手，郑思彤就乖乖把下巴放到了林菀的掌心里，这次换林菀拿相机。
林菀的手还是挺稳的，照片里的郑思彤看起来有几分羞赧，虽然比林菀高，但还是拍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但是这次又轮到林菀不满意了，理由是觉得这样显得自己的脸有点大。
所以林菀让郑思彤站前面，她自己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这次郑思彤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对勾的形状来挡住下巴，企图把自己变成瓜子脸，而林菀则躲在她后头，很心机用郑思彤的头发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手还托住了脸来显得更小。
林菀看到成片乐得不行，郑思彤的脸看上去大了一圈，幸好有颜值撑着。
“换我了换我了。”郑思彤说道。
郑思彤想要仰拍，林菀不同意，说那样会把她拍成一米二，于是郑思彤又想了个主意，让林菀合着双手假装在睡觉，她则假装小猫。
林菀乖乖照做了，她还嘟起了嘴，显得很可爱，而旁边的郑思彤则是皱起了眉，张开了嘴，举着一只手，像只在生气低吼的小猫。
郑思彤还在欣赏照片的时候，林菀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烟花上。
她点燃了一根，数不清的火花随即四处散开，如同一场迷你流星雨，划破了宁静的黑夜。
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林菀的侧脸，郑思彤没有用相机而是用眼睛记录下这一刻。细小的火花跳跃在她的指尖，那道绚丽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眼眸里，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漆黑的海水仿佛下一秒就能把那个单薄的身影吞没。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而脆弱，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点，不过林菀是因为烟花，而郑思彤是因为眼前的人。
看郑思彤举起了相机，林菀意外地配合，又点了两根，一左一右，比烟火更璀璨的是少女温柔的笑容。
还有一张郑思彤拍得模糊了，对焦在火花上，不过林菀倒是很喜欢这张，因为看不清她的脸。
“好了，我给你拍一张。”林菀觉得自己一直当模特不太公平，就决定和郑思彤换个位置。
郑思彤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在林菀的镜头前总有点紧张，因为会担心自己是不是表现得不够好。
从观察者变成了被观察者，视角的转换让郑思彤好奇，她在林菀眼里是什么样的。
林菀和她稍微拉开了点距离，在狭小的取景框内，林菀费劲地瞅着，怎么找角度都不满意，等郑思彤觉得嘴角都快笑僵了的时候，林菀才按下了快门。
林菀先是自我欣赏了一番，再把照片给郑思彤看。
照片里的郑思彤咧开了嘴，刘海被风微微吹散，她两手各举着根仙女棒，一根举过头顶，一根放在胸前，散开的烟火如同聚集起来的萤火虫，模糊的脸显得更有氛围感。
郑思彤攥着那张小小的照片，问林菀当时在想什么。
林菀抿着嘴，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郑思彤的眼睛依然明亮，不知道是在专注地望着镜头，还是望着镜头背后的她。大概是被那双多情的眼睛蛊惑了，所以林菀才迟迟没有按下快门。
“没什么，我在对焦而已。”林菀满不在乎地说。
刚好这盒照片还剩最后一张，郑思彤哀求林菀让她拍张正脸。
“就一张。”郑思彤还比了个手势。
林菀很勉强地答应了，虽然不太懂为什么郑思彤这么执着。
林菀问郑思彤自己要摆什么姿势。
“你就站在那。”
“然后呢？”
“嗯……自然点就好了，就我们平常那样。”
呵呵，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林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海里，让海水漫过脚踝，翻腾而起的浪花冲刷着小腿，她垂下眼眸，暗自呼了口气，再抬头的时候郑思彤就知道时机对了。
林菀把头发撩到耳后，就这么平和地看着镜头，眼神清澈，她没有笑，只是静静地透过镜头在凝视着对面的人。这就是林菀给外人的感觉，淡漠如水。但只有郑思彤知道，林菀的内心犹如原野，盎然的生命力撑起了这副身躯。
成片郑思彤当然是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挂床头，每天起床欣赏一遍，“你就是我的缪斯了。”
“你想得美。”林菀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过看到照片的时候林菀还是愣了一下，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郑思彤的镜头记录下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拍得不错嘛。”
郑思彤转而问林菀为什么不喜欢拍正脸。
“我给你拍照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林菀问。
“挺开心的。”
林菀有些无语，“那要是别人呢？”
“呃……可能会有点紧张吧。”
林菀说起她小时候，别人很喜欢给她拍照，尤其是她妈，拍照的时候总要她笑起来，有时候是真笑，更多时候是假笑，开心是转瞬即逝的，但是拍照是个漫长又麻烦的过程，可能会拍糊，可能会笑得不好看，反正评判权都在别人手里，别人不满意就得重来。
“就是我不喜欢别人审视我。”林菀总结道，“那种上下打量，好像是在研究什么古董一样的眼神。”
“我也有那种感觉，就是不太舒服，总觉得自己笑得很僵，最后拍出来就真的不好看了。”郑思彤接过话茬。
“好不好看倒是其次，我就是不喜欢别人长时间盯着我。”
“那我呢？”郑思彤指着自己。
“你啊。”林菀给了个嫌弃的眼神，“你……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行呗，不讨厌，行了吧。”
好吧，起码郑思彤知道她在林菀心中大概是个例外。
林菀没说出口的是，她之所以不讨厌郑思彤的镜头，是因为她看不出郑思彤眼神里有审视的意味，像是能包容她的一切，看出她的喜怒哀乐。郑思彤的底色是极其温柔的，林菀一直都这么觉得。
“给你变个魔法。”
林菀先是用几根仙女棒摆出五角星的形状，再拿五根仙女棒小心翼翼地叠在上面，头对头挨着。
本来她是想用点燃的仙女棒去点的，但是发现点不起来，就索性拿打火机了。
怕林菀烧着，郑思彤就说：“我来。”
从中间开始，噼里啪啦的火苗越烧越旺，溅起的火星顺势点燃了底下那颗五芒星。
两人默默看着烟火的盛开直至凋谢，最后彻底熄灭。那一瞬的光彩犹如惊鸿一瞥，只剩下那点灰烬。
“真漂亮。”郑思彤轻声说。
“嗯哼。”林菀一直对这些渺小却璀璨的东西很着迷。
林菀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清脆的啪嗒一声后，绵密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像是涌出了白色的浪花，她扔了罐汽水给郑思彤，郑思彤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林菀慢悠悠地喝了口，清爽的汽水果然和闷热的夜晚很配。
郑思彤一拉开拉环，汽水就突兀地喷了出来，溅了她一身，衣服是没湿，但是腿没躲过，黏腻的汽水滴滴答答地流下，林菀目睹了全程，笑弯了腰。
用脚趾想郑思彤都知道是她搞的鬼，郑思彤喝了一大口，解了渴后就去追林菀，林菀肯定跑开啊，可惜跑得不够郑思彤快，很快就被郑思彤捉住了。
林菀双手合十在求饶，看郑思彤松手了，又马上溜走。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郑思彤一伸手她就弯腰躲开，即使穿着裙子也没碍着她的动作。
郑思彤突然停了下来，林菀也停住了脚步，主打的就是敌不动我不动。
郑思彤说不玩了，要举白旗。
这倒是稀奇，林菀有点得意。看林菀放松了紧惕，郑思彤猛然上前，一把就把林菀抱住了。
她抱得很用力，林菀艰难地喘气，大声斥责郑思彤，“你这不是耍赖吗！”
郑思彤这时还在笑，胸膛随着笑声而起伏，两人的距离被缩短到双臂之间，郑思彤吐出的热气全数落在林菀的肩上，痒痒的，林菀只想让她把脑袋移开，郑思彤不肯，手臂牢牢地放在林菀的背上。
郑思彤觉得林菀太瘦了，背上的骨头摸上去有点硌手，不过柔软的身躯又像是水一样。
“三、二——”
没等林菀倒数完，郑思彤就很及时地松开了手。
看在郑思彤这么识时务的份上，林菀就慷慨地不和她计较了，实际上是打不过。
没等郑思彤松口气，林菀一溜烟又跑开了，拉开了几步距离后，挑衅似地看了郑思彤一眼。
郑思彤追上去，一步之遥的时候，林菀突然一脚踩进了海水里，然后弯下腰，成功泼了郑思彤一身，刘海都被浇湿了。
郑思彤马上反击，林菀边挡着脸边往后退，半截裙摆都被海水浸湿了。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闹着，谁都没讨到好。
郑思彤穿的白色T恤湿了大半，看她狼狈的样子，林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林菀也好不到哪去，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头发还在不断滴水下来。
此时的海水是温暖的，残留着白天的余热，海风依然悠悠地吹着，郑思彤看着林菀跑开的背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浪漫的事了。
林菀举起双手表示停战，就跑了一会她就感觉心跳加速、快喘不上气了。
郑思彤正有此意。
沙滩上都是她们踩出来的脚印，杂乱无章，但在月光下还挺有艺术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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