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了一条又一条暗道,转过一个又一个令人迷惑的折角,但这回,身后跟踪的人却像条蚂蟥一般怎么也甩不下,反而将口器扎进了皮肤,离他越来越近了。
格里高利暗自焦急起来,刚才太快甩掉那两个傻瓜可能还真是个坏事……面前的棚屋、楼房像凹凸不平的锯齿,屋檐、窗台交错之下,黑暗的狭路像深邃的吃人洞穴,泛着幽蓝的光。
眼前那边墙上有个人影斜靠。
格里高利心中咯噔一声,停了下来,身后的人影也随之现形。
那两个吸血鬼将格里高利前后夹逼。
“哈,这是谁呢?这不是猎魔人酒馆的格里高利嘛?怎么像个丧家犬似的在这里奔逃啊?”前面那个年轻的吸血鬼一脸幸灾乐祸地挖苦。
格里高利拉下了碍手的兜帽,欠扁地嘲笑道:“还对我念念不忘啊,早说了别想让我加入你们,一群弱智抱团取暖。我加入猎魔人酒馆只是因为你们的名字起得太难听了,什么‘血液的恩典’,好像一群无脑的狂信徒,哦不对,就是……而且什么傻子才会天天崇拜食物啊?”
他总是能精准地令对方抓狂。
但那个年轻的吸血鬼正要恼怒地还击时,格里格身后,一个阴沉、可怖的嗓音厉声道:“别放过他!他是安提尔格的血裔!”
大陷坑安提尔格!
严酷的宣告。
这个年轻的吸血鬼和格里高利都面色煞白起来。他们一个是因这个地方所系的无数罪孽,一个则因自己将为此身陷险境。
“遵命,伯爵大人。”
吸血鬼看着两个对手一前一后地锁定了他,浑身的血液狂涌起来。
这是一场地位极不对等的遭遇战。
格里高利大概和那个年轻吸血鬼一个段位,而身后的是塞伯里血族会议里的一位伯爵(虽然他们所谓的领地,多半都被那些食尸鬼森林给占着),况且他还没完全从刚才过度摄取记忆的后遗症中恢复过来。
他在心中默想,浑身紧绷起来,竭力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他选择了后发,两只吸血鬼一前一后,闪出了两道虚影,好像两道蛇一样的雷电就要将他击穿他!格里高利猛地主动往前迎上去——
“噗——”那只年轻吸血鬼的手掀去了格里高利的肩头的一块肉,而吸血鬼伯爵那携着更加恐怖的力量的掌风虽迟一点,却也就在他的脸侧了。而格里高利就势抓住了年轻吸血鬼的胳膊,两人位置瞬间倒了个转,老吸血鬼不得不急忙刹手,否则就要撕裂他的同族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凡人的肉眼只能见到三人近身,而格里高利忽地和年轻吸血鬼错身而过,如出笼的鸟迅速地飞走了。只余下地上的斑斑血迹,在阳光照射到其上时,灼烧出一缕缕轻烟。
***
即使是在白天,猎魔人酒馆中也依然是如此阴暗,壁炉中不眠不休地爆裂着火花。
一阵扑翅声中,黑色的云雾飘了进来,这群蝙蝠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狼人克拉克一下跳起来,逃离了柜台,失声道:“银!”
那群蝙蝠落下后转眼散去,变成了披着黑斗篷的格里高利,他靠着柜台坐下,肩上模糊的血肉还在冒烟。
“天哪!难道是那些秃鹫……”
“不,只是我的私事。”吸血鬼疲倦地说,“别问了,维恩,看在你的上帝的份上,先给我来杯波特酒吧……”
丽塔把眼睛从酒中挪开,歪歪扭扭道:“被银器弄伤的?你最好去找赫克特……”
“皮肉伤而已,总会好的。”
“噢,原来你的心比皮肉伤得重多了。”
“……”格里高利不知道她是怎么解读的。
格里高利摩挲着他手中的酒杯,在宽大的斗篷下仿佛只有一副空荡荡的骨架。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了。
“……如果,你来自一个罪恶的地方……”
“你的过去会决定你现在的行为吗?”丽塔打断了他。
“我被我的眷族放逐,来到这里,仿佛我已经和他们毫无瓜葛。”她趴在桌上,头欹侧着枕在平放的手背上,继续给自己倒酒;杯子在他们中间,格里高利看见澄黄的酒液渐渐漫过玻璃杯后她倦怠的眼睛,“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你不是也已经将他们从你的生命中放逐了吗?”
格里高利的感动只有一瞬。他知道不能反驳一个醉鬼。
正如你的诗行里摒弃不了那些精灵语的句法,我也从未摆脱我血液中的原罪,他苦涩地想。
这是城西商铺中一家其貌不扬的药草店。它就像个扭曲的老妪躲在一群年轻靓丽的少女间,还像藏匿了尸体似的发出阵阵古怪的气味。
药草店多是这样子的,走进去,你的嗅觉神经会像在瞬间爆炸。药架上摆着风干的各种药材,一罐罐黏糊糊、黑不溜秋的东西,各种颜色鲜艳的药粉。
一道黑影欢快地向你晃悠过来,可惜那是一个烂得只剩骨头的头颅。这一片有许多怪谈,关于这个骷髅,关于被这骷髅意外吓死了的女孩。一捆捆药材顺着墙堆放着,都无精打采,泛着干枯的色泽。东西很多,却都井井有条,它们的位置主要由价值多少银币主宰。
大鼻子马丁就在这一堆死去的植物间工作。他的鼻子又大又红,他整个人无疑已经嗅觉失灵,并且年复一年地被腌入味了。
老马丁的工作时卖治病的药、卖魔法制剂的原料,但他既不保证把人救活,也不保证魔药不会炸掉坩埚。“我只是个药草商人而已。”老马丁经常自言自语。
这时候他正在捆扎曼陀罗花,几个人影冒出来,挡住了他的光线。
“戈弗雷?你们订的药草还没有好……”
那个栗色头发,有着一双冷淡的琥珀色眼睛的年轻人问:“老马丁,我昨天来您这儿买了些治风湿的药材……”
老马丁思忖,这是治死人来砸场子了?
“当时,您对我说,‘您的手好些了吗?’,这是什么意思?我此前从没来过您这儿,您认得我?”
老马丁这才看到这年轻人戴着手铐的手,还有几个治安官审慎的眼神,他小心把手里的迷幻粉不着痕迹地收了起来。
他犹疑着说:“不对,先生,我那天见了您两次……黄昏时您买了一大束卧蛇莲。这东西很少有人单独买,也很少有人像您那样奇怪……”
“您先是从角落里找到了这种花,问我‘你们这儿把这花叫什么?用来做什么?’,我告诉他,这是种杂草,叫卧蛇莲,最常用来铺地板……(恕我直言,其实一般都是直接附赠的),您听了便叹气。”
老马丁拿出那种红黄相间的大朵的艳丽野花,回忆道:“您当时可不像这样……您的脸上总带着优雅的笑容。但您的手上却沾了些血。我想您是受伤了,果然,晚上您再来时,手上就严严实实地缠上了绷带,所以我才问您……”
亚利沙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戈弗雷:“怎么样?”
感谢那个凶手杀完人后堂而皇之地来买花!事实证明,罪恶总在它自己身上便埋下了败坏的种子。
一日之内,整座塞伯里,两个人却有了交集。整个狼蛛丝事件中,似乎幸运女神只是此前打了个盹,现在又重新将幸运与智慧洒向他们了。
“好吧,我的朋友,得罪了。”戈弗雷替他打开了手铐,他们拥抱了一下,“我想,接下来你会想亲手抓住那个假冒你的家伙。”
亚利沙对着依然惊疑不定的大鼻子马丁道:“老马丁,现在请您认识了,我叫亚利塔纳,昨晚是我第一次见到您。”
*
一灯如豆,戈弗雷正在查看着手下人的线报,还有关于前段时间涌进塞伯里小镇的一波难民潮的信息,玛格丽特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被大力打开的门疯狂地尖叫着,宣泄不满。
戈弗雷无奈地用手拢住吓得缩小发抖的火苗,小心安慰它,一边无奈道:“玛格,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跟个冒失鬼一……”
“头儿,我、我们直接把猎魔人吊死结案吧!”
戈弗雷满脸黑线地抬起头来,看向玛格丽特,“你在说什么胡话?刚刚调查到有意思的地方,你倒省事了,聪明的,你来告诉我,要怎么跟赫克特交代啊?”
“但是……我们已经没办法交代了,”玛格丽特一脸如丧考妣,“他死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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