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间的应急灯在防火服残片上投下青灰色的光。苏泠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拂过焦黑的布料，那里还残留着蛋白质燃烧后的刺鼻气味。陆铮站在操作台阴影里，看着她将电极片贴在残片边缘，喉结滚动了一下：“黑医说你的神经还在水肿，现在修复太危险。”
“危险的是再等下去。”苏泠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金属桌面上，“周启明在清理十年前的人，我们每多耽误一小时，就可能多一个受害者。”她按下仪器开关，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而且，现在的我……不会再被那些记忆伤害了。”
陆铮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苏泠却像握着一块温玉，没有任何反应。“你以为这是优势？”他低吼，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上周你拆炸弹时割破手指，直到血滴进电路才发现；昨天喝热水烫穿了食道，现在还在渗血——苏泠，你正在变成一个连自己死活都感觉不到的怪物！”
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苏泠缓缓抽回手，手套上沾着她刚被针头刺破的血珠：“怪物才能对抗怪物。”她戴上脑机接口头环，躺进金属躺椅，“如果我出事，硬盘里有张猛案件的所有分析，交给陈国栋。”
陆铮的拳头砸在墙上，石膏碎裂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他最终还是蹲下身，调整好苏泠头环的角度，指尖无意中擦过她的耳垂——那里曾是她最敏感的地方，现在却像雕塑般冰冷。
“开始吧。”他别过头，不去看屏幕上跳动的脑电波图谱。
苏泠闭上眼睛的瞬间，记忆洪流如海啸般涌来。
【记忆碎片：张猛视角】
火舌舔舐着消防面罩，碳纤维外壳传来熔化前的灼热。张猛踹开变形的防盗门，浓烟中传来孩子的哭声。他左臂的热成像仪突然报警——三米外的承重墙后，有个热源正以异常缓慢的速度移动。
“这里危险！快撤离！”对讲机里传来队长的嘶吼。但张猛已经冲了过去，液压钳剪断钢筋的瞬间，他看见一个穿着防火服的人影站在墙角，左手戴着反光的金属护腕。
那人影缓缓转过头。面罩下没有呼吸阀的白雾，裸露的手腕在火焰中毫发无伤。
“十年前那场火，你也在。”人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你救了那些研究员，却把我忘在通风管道里。”
张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扣动信号枪扳机，却发现右手完全不听使唤——神经抑制剂正顺着防护服的缝隙渗入血管。
金属护腕抵住他的后颈时，他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十年前那个被烧伤的男孩，也是这样抓住他的裤腿，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
烙印的剧痛传来时，张猛突然明白了——这不是报复，是一场漫长的、用痛苦书写的“感谢”。
【现实】
“找到了。”苏泠猛地睁开眼，头环的连接线被扯断。她坐起身，嘴角溢出一丝血沫，但眼神异常清明，“纵火者左手戴着医用金属护腕，对高温无痛觉反应，极可能是周启明本人。”
陆铮冲过去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却被她用沾血的手指推开。“他在张猛记忆里提到了通风管道，”苏泠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十年前实验室火灾，周启明就是从那里逃脱的。张猛当时是救援队员，见过他。”
操作台的屏幕上，记忆片段仍在循环播放——火焰中，那个戴着金属护腕的人影缓缓抬起左手，护腕内侧刻着一行小字：E=mc?。
“这是我父亲的研究代号。”苏泠的手指在屏幕上抚摸着那个公式，突然笑了，笑声干涩得像枯叶碎裂，“周启明不是在清理目击者，他是在召集‘老朋友’。”
陆铮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悦从医院发来的加密信息：市政厅广场发现大量神经毒素载体，追悼会当天投放。
苏泠抓起防火服残片，金属护腕的烙印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她突然想起叶蓁的预言：“无痛者将引向最终的痛苦。”
“我们得去实验室旧址。”她将残片塞进证物袋，白大褂的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那是她为了确认自己还“活着”，一次次扎进去的。
陆铮看着那些针孔，突然明白了最可怕的事情：苏泠正在享受这种无痛的“优势”。就像周启明曾经说的，痛苦是枷锁，而她正在亲手扔掉钥匙。
隔离间外，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铁皮屋顶，像无数只手指在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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