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站在金雀阁的宴会厅内,水晶吊灯的光晕映在他手中的香槟杯上,杯沿残留的酒渍让他想起露娜母亲流在露娜尸体白布上的一大片的泪水印。
才25岁,很年轻的小姑娘。她妈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过来,跪倒在法医室的地板上,哭着祈求上天将孩子还给她,嗓音哭到嘶哑,泪水流到干涸,却也只能将女儿冰冷的尸体拥抱进怀里。一位单亲妈妈将女儿养大是很不容易的,记忆里,苏然就站在那里沉默的看着,碎发半遮掩住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不忍和懊悔。
他在懊悔什么呢?是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警察阻止犯罪发生的职责吗?林熙走神的想。
耳道里的蓝牙耳机传出苏然低低的指令声,林熙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扣紧,手腕上伪装成西装袖扣的摄像头正在不动声色的工作着。
林熙所在的宴会厅里,今天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假面舞会,他委婉的拒绝了第三个朝他抛出橄榄枝的女人,唇角扬起,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女士,您的眼睛就像琥珀一样美丽,恕我没有这个荣幸去细细欣赏它。”
他的笑得体的让人挑不出错,女人只得悻悻的离开。
一阵沙沙声响过后,苏然略带着调侃的语气在耳麦里响起。“林顾问,女人缘不错。”
“过奖。”林熙抿了口酒掩饰自己说话时的唇形,他脑中想象苏然说这话时的表情,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下一秒那人又将话题拐回正事。
“别在这停留了,继续往里走。”
“嗯。”
穿过宴会厅,一条长长的走廊在林熙眼前展现。他抬手理了理头发,微型摄像头扫过走廊两侧的暗红色壁灯,画面中闪过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搂着几个年轻女孩进入包厢。
“跟上他们。”
“急什么。”
林熙整了整领口,抬步正欲跟上去,却被一名保镖拦了下来。
“先生,这边是会员专属区。”
他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黑金卡晃了晃——那是他从前替某人办事时留下的“纪念品”。保镖接过仔细查看了一下,又对他伸出手。“先生,这里不能携带手机。”
林熙早已料到,自然的将口袋里提前准备好的空手机交上去。
推开包厢门的瞬问,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金雀衔枝图》,画中的金雀拼命仰着头,以一种违反常态的姿势衔着树枝,鸟喙处金色的暗纹在昏暗的环境里亮着光。
林熙下意识走上前指腹触上画框。服务生不知何时悄声出现在一旁。
“先生,这副画是用混合了荧光物质的金粉绘制的,最好不要触碰,否则可能会污染您的衣物。”
“金粉……”苏然呢喃。
林熙从震撼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四处环顾却不见刚才那几个人影,他只好向服务生点头致意,对方微笑着递过来一件东西。
“先生,这是酒水单。”
他视线扫过去,下一秒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
“这个,必须要点吗?”
对方笑的很公式化,“是的,先生,包厢有最低消费。”
林熙紧紧抿了下嘴唇,感觉心脏在滴血。他轻轻叹了口气接过册子,借着点酒的姿势让摄像头对准画作。
“就,这个吧。”他心一横随意指了一个便宜点的,服务生微笑冲他点点头退出包厢。
“苏然,这个能报销吧?”林熙有些蔫气,不报希望的问出这句话。
“不能。”不出所料的回答。
“靠,给你们警察办事连报销都没有吗?”
“注意措辞,是‘我们’,毕竟这次任务上面不支持,所以没办法走报销流程,林顾问出出血。”
林熙烦躁的揉了把头发,他又凑近墙上那副画仔细观察。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些不对劲来,鸟喙处有一处泛白,似乎是一道浅浅的划痕,包间的光线很暗,凑的很近才看得到这个细节。
林熙连忙将摄像头对准过去,“快看这个。”
苏然凑近显示器屏幕,眯眼仔细打量着镜头中的划痕。他脑中自动闪过一个画面: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人正看着这幅画,不知为何她欣赏的入迷,伸出手不由自主想去触碰画面中的金雀,却在此刻被人从身后狠狠勒住了脖子,而伸出的指尖在鸟喙上留下的痕迹成为她生命乐章中最后的求救音符。
“这很可能是露娜指缝里金粉的来源,你再看看房间其他地方,刚才那几个人凭空消失了,这里绝对有暗门。”
“知道了,我找找看。”
房间不大,林熙察觉到沙发后面的墙面有些不平,他伸手用指腹在墙上细细摸索。
突然,开门声响起,服务生走进来放下酒。林熙刚回过头,一只手就搭在他肩上。
“林大律师,好久不见啊。”
林熙一激灵,面上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对方。
对方挥了挥手示意服务生出去,西装袖口反光,一只名贵的手表一闪而过。
林熙眯眼,想起王伟说的证词。他的视线转移到对方脸上,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是金雀阁的经理周琛。林熙曾替他在一场商业纠纷中脱罪,而此刻对方眼里毫无感激,只有冰冷的审视。
林熙脸上条件反射挂起微笑,主动拉住对方的手握了握。“是周总啊,幸会。”
距离拉近,他低头注意到对方胸前价值不菲的领带,没记错的话,上面的图案是某家奢侈品店的专属。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领带表面好像有些颗粒感,似乎有些勾丝。林熙感到很奇怪。这领带是有多贵让他舍不得换掉?
“林律师,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已经不做律师很久了,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误会了周总,我今天就是来玩的,这个。”林熙指了指脸上戴的面具,“听说有假面舞会,您知道的,我这人最爱热闹了,呵呵,您不会不想让我参加吧。”
“林律师参加舞会,跑到包厢来做什么?”周琛的声音依旧细腻柔和,但眼神却像毒蛇一样,林熙感觉自己被看的浑身湿冷。
不等他找理由辩解,对方又继续说。“你拿的那张黑金卡是四年前的款式,已经被淘汰了,现在它的作用只有见我。”
林熙一愣,咂摸过味来,敢情刚才保镖不是不拦自己,是跑去找人了。
“林律师,既然你不是会员,按规矩来说这里是不能对你开放的,你该走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保镖立刻推门进来。眼看自己要被赶出去了,林熙有些着急。“周总,我是来找露娜的啊。”
“露娜?”
“是啊,就是你们这那个陪侍,露娜啊。”
“不好意思,我没印象。”
见周琛转身要走,林熙咬了咬牙冲人大声喊道。
“露娜她死了!被人杀了啊!周琛,她是你的人,你得给一个交代!”
“哦?我怎么不知道露娜什么时候攀上林律师的大腿了。”周琛勾起唇轻蔑的笑了笑,“死了又怎么样,我们这每年扔掉的头牌,比垃圾站的野狗还多。”
林熙有些恼火,“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对不对?我告诉你,我是警察!周琛,我现在要以涉嫌谋杀的罪名依法逮捕你!”
“警察?”他怪音怪调的把这两个字在口腔里转了一圈,似乎感觉很好笑。
林熙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临时警官证。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跟我回康城刑侦局接受调查!”
周琛终于脸色一变,连着后退两三步,转过身匆匆吩咐保镖。
“把他关在这,别让他跑出去。”说完出了门,保镖在外面把门锁住,林熙愤怒的冲过去拉动门锁,半晌泄愤的踢了一脚大门。
“行了,别白费力气了,你再找找那个暗门,我现在去局里申请搜查令。”
见门外没了动静,林熙眼神骤然变得犀利。
“苏然,你有没有注意到,周琛走路右腿好像有点跛?”
另一边,周琛有些心神不宁,他回到自己办公室,连忙拨通一个电话。
“喂……”
“你可真行啊周琛,居然把刑侦队的放进来了。”
“这是个意外……”
对面厉声打断,“我不管是不是意外,给你一个小时,把所有事情处理干净,那个警察,还有你自己。”
周琛咬了咬牙,捏着手机的指尖充血。
“我会想办法立刻给你儿子安排心脏移植手术,保证他和你老婆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你就放心去吧。”
“……是,我明白了。”电话挂断,他脱力般滑坐在椅子上,片刻后又立刻起身。
与此同时,苏然走进新晋局长的办公室,这里在父亲去世后一直是空着的,直到前些日子上面才从别的地方调了一位局长过来坐镇。
“梁局,我需要一张调查金雀阁的搜查令。”
对方头也不抬道,“有确凿证据了再来找我。”
苏然攥紧了拳头,“局长,这个案子疑点诸多,以情杀定性是否太不合理了……”
对方抬起头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漠又理性的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苏队长,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行,至于案情合不合理,我说了算。”
苏然深吸一口气忍住没把拳头砸在人脸上。他转身走出去,恰巧碰上兴冲冲的唐欣。
“师父,我正找你的,您让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唐欣伸手递过来一叠资料,“这是税务机关会对金雀阁的纳税申报数据进行逻辑分析和比对的结果,发现他们申报的收入、成本、利润等数据存在异常波动,很可能存在偷税漏税及数额较大的情况,另外,即使他们隐瞒申报了很大一部分数额,现有的流水也不是他们这个规格的企业该有的,我怀疑私下还存在别的非法经营的情况。”
他沉默的快速扫了一遍,目光带着讶异看了看唐欣。“这份资料很及时,干的不错。”
唐欣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笑的露出了虎牙尖尖,却见自己师父快步进了局长办公室。
苏然将那份资料拍在梁启初的办公桌上,言简意赅道:“搜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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