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得?你想与我交换身份,可若是被发现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卜宴楚没有立即答应,她与祁愈关系好不假,但她也得为自己家作考虑。
更何况,互换身份之后呢?互换身份的目的是什么?卜宴楚不打没结果的仗。
“我以你的身份留在京城,遮掩之下更好调动禁军。”祁愈解释道,“等江樂回京,事情便好办多了。”
祁愈的话让卜宴楚心惊肉跳,难道她果然是想———谋反么?否则怎么会需要调动禁军。
卜宴楚知道祁愈的野心,可谋反这事,祁愈这么多年都没有透露一点消息。命只有一次,成王败寇,若是要谋反,需一击必胜才好。
若照皇帝所说,半年后北垣派军压境,她爹卜罡定然也要亲自前往。届时京中有异动,到时她卜宴楚留京恐怕不妙,她爹做事必然有所顾虑。
“你想好了?”卜宴楚挺直了腰,严肃道,“我们击掌为盟,再深议之。”
祁愈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掌,两人两掌相对,啪的一声相击。
“不过,你是与我成盟了,可伯父...”
“这些年,皇帝惧我们功高盖主,势力年年被削,再如此下去,恐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卜宴楚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我有办法劝说我爹,不必担心。”
“我是这么想的。”祁愈骑着马走得更远了些,等卜宴楚跟上后慢慢道,“北垣虎视眈眈,但好在有卜将军,叫他们有所忌惮。到时联络江樂与之合作,叫北垣提前进攻,边境再传个战败的假消息回来,传入京中定引起大乱,届时我再从中运作。
卜宴楚沉吟片刻,提醒她道,“话虽如此,可也要多加提防,毕竟皇帝那边还有暗线在军中。”
“哼。你也听见了中秋宴上的那声咳嗽吧。”祁愈冷冷的,皮笑肉不笑,“她的身体早已病入膏肓,现在不过是作两手准备防祁翎上位罢了。他对他儿子,可比对他自己还要上心。”
祁愈这话一点也不假,祁翎是众人默认的太子,尽管现在还没有确立太子人选,可还能是谁呢?
“太后的身体难题,也是一天天的越来越不好了。”祁愈眯着眼,想起慈宁宫的人,不自觉地表情柔和下来。
卜宴楚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变化,笑道,“你不只是为了自己留下来的吧。”
她知道,祁愈虽没有带过兵,可凭借她的能力,就算去了边境,也能大展身手。
祁愈易容成卜宴楚留在宫中,尽管乍一听之下好处多多,其中危险却是不可忽视的。
看来祁愈动心了,卜宴楚摸了摸马儿,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问道,“那江汐棠怎么办?你要告诉她吗?将她拉入这件事中?”
她边问边笑,也不要祁愈的回答,自己便跑马去了。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祁愈当即一愣,是了,自己要不要告诉江汐棠呢?
按理说,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且告诉她的理由少得可怜。
祁愈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需要告诉江汐棠的理由,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追上了卜宴楚。——
江汐棠在慈宁宫中,毫无预兆地“阿秋”了一声。旁的侍女出声道,“姐姐,最近天气转寒,可得小心了,注意点身体。”
江汐棠极少被人这么喊,喊她姐姐的大多都是镇上遇到的些小孩子。虽说偶尔也有与她年岁相仿的阿妹喊她,可在京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哎。”她应了一声,“是得注意着点。”
“姐姐可有多带衣裳?”那侍女见她态度没有多热切,并没有放弃结交她。
“有的。”江汐棠笑了笑,祁愈告诉她,宫中不可胡乱与他人交好,毕竟不知道他们身后干不干净。
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多谢妹妹关心。”
侍女见她态度不变,只好点头笑了笑,离开了。
在宫中呆得不久,可她便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龙潭虎穴。荣华富贵是不错,可像被人用铁链拘着,丝毫不自在。
如果没有祁南...江汐棠低眉捏了捏手指,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用这般担惊受怕的。
她恨死他了。
这段时间她打听过,尽管祁南谋反也谋反了,被逐出京也是事实,势力兵部省多少,如今也只是个闲散王爷,可要是想动他,还是得掂量掂量的。
且奇怪的是,听传闻,祁王似乎更喜欢大皇子祁翎,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倒是不闻不问。怕也是重视男子,轻视女子惹的!
江汐棠想到祁愈小时候,那么一小个人却早早地面对了那么多人情冷暖,或许是只有人情冷冷。
且听说过段时间,祁愈便要去边境了。
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既然是祁愈的贴身侍女,那自己定然也是要随她一起去边境的。
打起仗来,自己还能活着回来吗?
可若是不跟着祁愈去,自己能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迟早都会被吃掉的吧。
江汐棠心中一团乱麻,决定权大概不会在她这里,一想到自己到时候的处境,更是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管如何,呆在祁愈身边是最好的决定。再说自己对她,似乎...
从在马车上开始,江汐棠一直在思考自己是否喜欢女人,祁愈亲了她,还那般自然,她定然是喜欢女人的。可自己,好像也不排斥。
只是这种事情她从未听过,一时半会要完全接受,是不大可能的。
时间如流水,潺潺的便流去了十几日。
江汐棠也渐渐习惯了她在宫中的日子,祁愈偶尔会来慈宁宫向太后请安,两人在这时间才会对视上几眼。
祁愈给太后请安后,习惯性地望向江汐棠,可这一次江汐棠却盯着地面,一眼也没往她这里瞧。
祁愈嘴角微挑,觉得甚有意思。
江汐棠则低着头,两眼直视地面,一副专心等太后吩咐的架势。
每次一看到祁愈,她心里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麻麻的——当然了,她没被劈过。
只想闭上眼睛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江汐棠回想那种感受,又想起来小时候她爹讲和她娘相处的时候,心像烧起来了似的。
那时她还觉得,以后绝对不要喜欢上别人,像火烧了一样,那得多吓人。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
祁愈心中哼哼两声,故意扬声问道,“这是想到了什么呢?笑得这般高兴。”
此时太后还在旁边,听到祁愈这么问,也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了江汐棠还没来得及撤掉的笑容。
太后本就关注她,见她没头没尾笑了这么一下,也是十分好奇。
“汐棠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了?比花儿还好看呢。可愿给哀家说说?”太后打趣她,江汐棠平日谨慎小心,从未见过她笑得这么高兴。
江汐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没想到祁愈会直接问她,她抬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她的脸只浮上一层浅浅的粉,耳根倒是红得像血。
江汐棠抬头看了一眼祁愈,再一次和她对视上了。祁愈脸上淡淡的,其实心情好得不得了。
甚至有一点把人教训回来的快感。
叫你不看我,祁愈恶劣地想,欺负欺负江汐棠怎么了,哼哼。
江汐棠开始后悔,却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她也没有想到能应付的话来,她只好硬着头皮回话了。
听完她的话,太后一笑,“稚童天真可爱。”
祁愈没有说话,为了掩饰嘴角的笑意,抿了口茶。
其他宫女也是低着头微微笑,却不敢在太后面前表现出来。
“忽然记起这事,莫不是...?”太后觉得少女怀春,或许是碰到了什么年轻才俊。江樂的事情她当时没法决定,是因为情势复杂,可江汐棠的婚事,她开口指婚,还是能成的。
听到这话,祁愈挑眉看了看江汐棠,打算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可想到江汐棠若真的有了心上人意中人,她敛了敛嘴角的笑意。
她的人,怎么可以离她而去?
江汐棠听到太后这么问,急忙摇摇头,“娘娘,奴婢并没有这个心思。”
太后了然的点点头,“好好好,若是有了心上人,和哀家说,哀家给你们指婚。心里若真的有了心仪的男子,还得主动些。”
江汐棠见太后给她传授经验,心中略有无奈,她如今是真的没有喜欢的...
然而她转念一想,心仪的男子是没有,可心仪的女子却...
江汐棠心如擂鼓,强装镇定地回话,祈求太后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祁愈一直没有插话,只是淡淡地用余光看着江汐棠,心想算她是识相的。
好不容易等到太后要小憩,江汐棠总算是等到了歇一口气的机会。
出了大殿后,江汐棠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一身玄袍,绣着蟒,长身玉立。
祁愈竟还未走,江汐棠忽感到大难临头,只好扑腾几下而飞走——若她真是只鸟就好了。
祁愈转过身,示意她跟上。
她这几天,一个问题笼罩心头许久,她从未发现她是如此矛盾的一个人。
“殿下。”江汐棠轻声唤她。
“陪我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祁愈走了几步皱了皱眉头,“跟上来。”
十几天的怄气在一瞬间化成了灰。
前段时间还因为她理都不理自己生气,现在却因为一句话消了气。
“再过几个月,本座便要赶往边境,你可要一起去。”
祁愈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江汐棠回答同她一起去边境,她便把这件事告诉她。
若是不愿意前往,那她不知情,也是极好的。
实际上,祁愈猜得到江汐棠的回答。
她既然求自己庇佑,自然是要以自己为主。
难道不是么?
江汐棠见她竟把选择权交给自己,对这个也是意想不到。
但她很快也发现,自己的回答似乎只有一个。
“我想跟随殿下。”
江汐棠抬头,眼神坚定道。
只有跟着祁愈,她才有机会。
更何况...她现在确实没有离开她的想法。
祁愈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微微点了点头,“那你留下吧。”
江汐棠耳中嗡鸣,祁愈这是...跟她在开玩笑吗?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羞恼好,还是惊讶好,或是难过好。
祁愈逗了逗她,心里自是十分愉悦,忽见跟在参百年的人不说话了,心中了然的她也清楚江汐棠是怎么了。
祁愈停下脚步,挑起她的下巴,顺便捏了捏,暗叹一句手感真好。
“为什么哭。”
“禀殿下,我没有哭。”江汐棠倔道,随后又小声补上一句,“没有流眼泪。”
祁愈看着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神里似乎满是对自己的控诉。
“为什么不哭?”祁愈继续追问,两指顺着她的下巴往上撩着,直到碰到长睫。
“不许闭眼睛。”她命令道,指尖传来一点微微的湿润触感,凉凉的很舒服。
这个时候,她很像之前在马车上一样,做一些她觉得高兴的事。
可这里人多眼杂。
早知道就把她藏好了。
“因为奴婢不能哭。”江汐棠硬生生地憋住了眼泪,祁愈的手离她的眼睛只有秋毫之隔,可她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哼?”这回答还蛮新奇的,祁愈想,又问道,“为何不能哭?”
江汐棠鼓足了勇气,带着点脾气地直言,“殿下最讨厌别人哭了。我怕惹殿下不悦。”
呵——祁愈被她的回答逗笑,“这么说,你一直在讨好本座了。”
这个混蛋,江汐棠羞恼,总是问她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还喜欢看自己出糗。
“我只是想让殿下高兴。”江汐棠看着越逼越近的人,身不由己地一点点往后退。
“哦?那正好了,你哭出来,本座就高兴了。”祁愈继续逗她,想看看能有什么样的反应。
哪知江汐棠脾气上来,也倔得很不一般。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而是抬着头和祁愈对视——目不转睛。
可她水汪汪的眼,削弱了不止一点傲气。
小鸟也是有脾气的,祁愈想到。啾啾生闷气也是会故意不吃饭的,更何况是个人呢?
她真可爱。祁愈心想,也没有气江汐棠忤逆她,而是心情大好。她拍了拍江汐棠的头,“你随我一起,本座不骗你。”
这种类似于情人之间的语气和动作让江汐棠略微愣了愣,她以为祁愈会责罚她。
——
两人的举动被眼线禀告给了皇帝祁北。
“你就跟着他们到御花园散心去了?连他们说什么话也没听到?”
“陛下饶命。世子武功高强,耳力远非一般人能比,奴才每次刚靠近一分,世子和那个宫女便熄声了。都怪奴才没用!”太监听见皇帝的质问,双腿一软,膝盖便砸在了地面上。
发出好大一声砰!听得立在两侧的老太监们心惊胆颤。
“确实是你没用。”祁北冷冷道,“看来是得把人召过来瞧瞧了。”
忽的,殿内传来一阵臭味,皇帝一捂鼻子,当下大怒,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前一砸,“滚出去!”
茶杯直直地往那太监头上去,两者相撞,发出沉闷的一声“邦”!
原来是方才跪下的太监直接被吓得失禁了。如今听到祁北的呵斥,更是害怕不已,丝毫没有止住的迹象。
其他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外边冲进来两个侍卫,把太监给拖了出去。
祁北一挥龙袍,离开了大殿。
伺候他几十年的老太监连忙跟上,佝着腰,冷汗直流。
皇帝心烦意乱,拿老太监开刀,“你说祁翎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为何他没有一样像朕?”
老太监心中有实话,陛下呀,大皇子怎么会不像您呢?这可太像您了!脾气都是一样的暴躁,又是一样的无所出,还是一样的窝囊。
他是这么想的没错,但要他说出来真是要他的老命了。
当年北垣打过来,皇帝挡都不挡,就提出割地求和,若不是卜将军力抗圣旨,如今的国土恐怕要大大缩水。
老太监脑筋一转,赔笑道,“陛下,大皇子勇猛有加,又有识人之术,且常为陛下分忧,以奴才的一双狗眼瞧着,正是龙子不错。”
闻言,皇帝却又是大怒,转过身来踹了他臀部一脚,叫老太监好一个踉跄。
“狗奴才!你自己说是双狗眼,又怎么能辨出龙子?”
听到这话,摔倒的老太监趁着背对他,白眼直翻。
皇帝踹完,转身便直接走了,只留着老太监一瘸一拐的远远跟在后头。
......
过了半个来月,远嫁北垣和亲的公主江樂抵达京城。
老太监腹诽皇帝窝囊,着实不假,当时皇帝只想着投降,便问北垣条件,哪知人家不仅说要个割地求和、和亲,全都要。
彼时帝女尚小,江樂便成了和亲的公主。
明明打了胜仗,却跟败者无异。奈何皇帝说这是为了祈求北垣不要骚扰边境百姓,只求让他们安居乐业,又君无戏言,把朝中老臣气个半死。
好在这几年休养生息,北垣确实信守承诺,没有扰民,又因为皇威渐重,众人便把之前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宫里宫外都热闹,这也是江汐棠第一次见到江樂。
原来自己与她长得有几分相像,江汐棠想,她远远的看着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子,心中自是羡慕不已——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是自己的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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