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在终端建立账号，对于一个活了两千年的恶魔来不算困难，主要还是有小海二号这个聒噪并耐心十足的智能系统。
手环上有扩展键唤醒虚拟屏，可以投射在任何气体或固体上，当然还配套多种尺寸的外接电子屏，供那些老眼昏花的、接受不了虚拟屏光污染的托勒公民使用。
柯莱信心十足地自拍一张用作头像，这个操作系统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在勒伦斯买的手机，彼时只为了看电视，至今她都没太搞明白那玩意儿。
宁芙说自从柯莱离开，她就把存在首席大祭司账户里的钱放入一个临时账户里，现在估算来说应该有至少三百万月贝。
“比起三十年前，三百万月贝不算太多，不过够你在赛图恩堡买套老公寓了。”宁芙道，“你现在没有身份，无法在罗比乌斯银行开户，可以先用我的。”
她对着柯莱的杜博6一顿操作，将自己的付款账户关联上柯莱。
如果不是宁芙接到伴侣的视讯，她大概会在这里待上一整天。
柯莱无意中瞥到了宁芙的终端光屏，上面出现一张放大的雄鱼脸，年轻俊美，抱怨着自己给宁芙做饭把手弄伤了。
“这些让管家做就好了，你不要勉强自己。”
“是你说想吃我做的饭，我好不容易做了，你又总是不回来。”雄鱼委委屈屈，仿佛下一秒眼里就会掉下珍珠。
“宝贝我错了，今天一定早点回家。”宁芙满脸心疼，声音像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结束视讯后，她甜蜜且忧愁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就蓦地撞上了柯莱一言难尽的眼神。
“咳，这是我的伴侣。”
“看出来了。”
“我们才确认关系不久……”宁芙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在和伴侣通话过后，宁芙如坐针毡，不久便向柯莱告辞。
柯莱就在神殿的休息室里住了下来，没有任务，也不用工作，神殿如今有机器人服务，侍从数量大大减少。
机器人每天上门送餐清扫，柯莱有大把闲暇时间探索这个已经陌生的世界，她都是通过终端了解。
23M10F有各种各样的社交网站和本地论坛，当然在人鱼间最流行的还是约会软件，强大的算法可以匹配适合的约会对象，年龄种族性别偏好都可以选择。
柯莱在一众网站间眼花缭乱，最后倒是找到了《世界面面观》的官网。
这该死的八卦杂志过了三十年不仅没倒闭，还推出了电子版。
柯莱没翻几页就看到了首席大祭司的八卦——《当红影星醉酒撒泼，疑似与首席大祭司分手》。
文章说影星夏礼斯和首席大祭司宁芙保持了两年的伴侣关系——在宁芙众多伴侣中时间最长，不久前甚至传出怀孕的消息，但被首席大祭司否认了，之后不久，夏礼斯被拍到在夜店里醉酒，并和一个精灵发生了冲突。
这信息量有点大，柯莱盯着夏礼斯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确认他和宁芙光屏上出现的雄鱼不是同一个。
这几年宁芙似乎伴侣换得很勤，为了避免开放式关系对她的身份产生负面影响，她和每一任都约好在关系存续期间彼此都只能是唯一，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让每段关系都变得短暂。
柯莱很难把八卦杂志中在众多雄鱼里游刃有余的宁芙，和三十年前胖乎乎的人鱼联系起来，尽管她的偏好在很久以前就有所显露。
离奇的陌生感正变得越来越强烈，犹如柯莱第一次见到平行世界中的魔域，熟悉的人和物都成了另一种形态。
而此刻，时间造成无比强烈的分割，三十年留在大多数物种身上的印记比恶魔多得多，对于很多生物来说，三十年可能就是生命的全部。
柯莱莫名想到赫珀斯，不知道他是否有了伴侣，在她离开前，他的生理状况就恢复了正常。赫珀斯已经不算十分年轻，他是一国君主，寻找伴侣怀孕生子是理所应当。
除了最开始抵达这个世界，赫珀斯便再也没出现过，也未曾踏入赛图恩堡，柯莱的终端一直安安静静，只收到宁芙的信息和商家广告推送。
国王陛下日理万机，连和大祭司开会都能远程以节约时间，他没有理由在一个离开多年的恶魔身上浪费时间。
即使不明说，柯莱也体会到他的疏远之意，曾经的暧昧纠缠像梦一般模糊不清，或许真的只是激素的影响。
三十年前柯莱还会生气，现在却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回来后她一直被不真实感笼罩，仿佛她的灵魂被留在了那万千世界里。
***
潘塞敲开休息室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柯莱正窝在沙发上看一千多集的肥皂剧（讲述人鱼家族的内部冲突），脚边堆着垃圾食品包装袋，通风系统的风扇转得咯吱作响，空气却依然弥漫着沉闷。
小海一号如同专为宅家恶魔打造，半个月来，柯莱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休息室里上网看电视，她用宁芙的账户买了一堆付费电影。
前几天她还接到过宁芙伴侣的通讯，愚蠢的雄鱼气势汹汹地质问她是谁，为什么宁芙会给她开通亲密支付。
柯莱一见到潘塞便挥了挥手，招呼她坐下。
潘塞却没往室内走，依然站在门前，“三日前我发了信息，预约今天带你办理手续。”她的语气平淡，就像柯莱是个陌生的客人。
柯莱想起来，她确实是约好今日办理入籍，加入托勒籍会让她生活更方便。
这还是回来后她们第一次当面交流，潘塞却毫无欣喜的意思。
她开车载着柯莱前往赛图恩堡的人口管理局，一路上十分沉默，只有必要的时候才公事公办说两句。
柯莱忍不住问道：“这么多年你怎么成助理祭司了？”在另一个被毁灭的世界里，潘塞已经升职成大祭司。
潘塞耸耸肩，一副懒得回答的模样。
这时柯莱能明显感到她身上尖锐的部分，露出压抑不住的敌意。
柯莱无言地转过头，透过车窗，她看到赛图恩堡的道路变得平整宽阔，楼宇密集高耸，各色霓虹灯在水中显得迷离，楼宇间还有半透明的巨大管道，直接通往海面。
网上有管道的说明，它是一种升降机，能恒压让人们在海底和海面间快速穿梭，无需魔法和潜水技术，也普遍用于托勒物流。
人口局和移民局紧挨着，内部也用上了脱水膜。
托勒的外族居民越来越多，矛盾也愈发突显，脱水膜内人鱼鱼尾都会变成双腿，没有鳞片遮挡私密器官，于是在脱水膜兴起的一段时间里，发生了好几起外族控告人鱼骚扰的事件。
后来政府颁布法令，规定了人鱼在水下服装的长度标准，也引起诸多托勒人的不满。
干燥的环境适合所有电子设备，柯莱在窗口处做登记，扫描虹膜与指纹，除此以外便不需要其他证明身份的文件，这多亏了潘塞出示的神殿文件。
之后便是漫长的填表，电子和石板制都有，柯莱在种族一栏里看到恶魔的选项，她以为是赫珀斯或神殿为自己新加上的。
结束后她收到了电子回执单。
“五个工作日后会有人将证件送上门，凭回执单领取。”窗口工作人员说。
入籍登记顺利得不可思议，和托勒一贯繁冗的公务系统作风不一样，而隔壁的人鱼因为更新公民卡需要的资料和办事人员吵了起来，拥有海蛇血统的人鱼往窗口上吐了不少毒液。
当柯莱走出人口局大厅，潘塞终于主动和她说起公事之外的话。
“有些话在神殿里不好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她抬起头盯着柯莱，脸上一如既往艳丽，只是现在多了距离感，让她看上去极其冷漠，“在一切办完后，你能尽早离开。”
柯莱身体一顿，半晌才回道：“这由不得你决定。”
潘塞的态度已经越发让她感到被冒犯。
“当然我并不是要将你赶出托勒，我是说，远离神殿和玛尔斯堡，你不隶属于神殿，和陛下也没有任何关系。神殿并不欢迎你——除了首席大祭司，而宁芙冕下最终也会认清事实，你离开对所有人都好，包括你自己。”
“认清事实，什么事实？”
潘塞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出什么，但她发出一声哂笑，反问道：“你真要假装对发生的事毫不知情吗？”
“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你可以直说，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如果不想见到我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说话的时候，柯莱脑海却浮现出潘塞死亡时痉挛的样子，她将那些异样强行压住。
“你欺骗了所有人，柯莱，你骗了——”
柯莱突然无心理会潘塞激动的指责，她的目光越过对方肩头，注意到街道的另一侧的某个身影。
那是个人形生物，脑袋正反面长着两张脸，一面漂亮一面丑陋，他极其自然地摆动躯干，在人行道上游动，没有引起任何骚乱，路边的人鱼压根没注意到。
柯莱有一瞬的愣怔，再开口时打断了潘塞的控诉，“我看到了恶魔，罗比乌斯怎么会有恶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2章 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