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曼苦丧着脸一直持续到学期最后一天，这日他和恩佐共同的父亲波埃·谢瓦利耶派来助理来学校接人，恩佐因为绑架亚尔曼的宠物，克拉夫特始祖跑车被波埃没收，于是只能和亚尔曼共同乘车回家。
他们在车子后座坐着，中间隔着很大的空隙——两人不约而同只想远离对方。
车子在行驶过程中，天空出现了大片的乌鸦，匀速始终保持在车子上方，似乎是有意识地跟着车子飞。
恩佐原本坐姿扭曲紧贴车门，在发现遮天蔽地的鸦群后面孔瞬间四肢抽动一下，差点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口中发出怪异的叫喊。
“怎么了恩佐少爷？”助理回头问道。
“乌鸦！乌鸦！”恩佐半捂着脸急促喊着，两个多月前的噩梦仿佛又缠上了他。
柯莱觉得他十分吵闹，不耐烦地挥了挥翅膀，而亚尔曼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半是警告道：“再不闭嘴，你每天都会见到无数乌鸦——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
恩佐眼睛睁圆，虽然目光愤恨，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只是身体缩得更小，那金色的头发也仿佛失去光泽。
亚尔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手指还在不断抚摸柯莱，仿佛在安抚自己的宠物。
跟随车辆的乌鸦是栖居在纽瓦伦附近的鸦群，得知柯莱要离开半个月，纷纷前来送行。
当车子飞起来加速的时候，还有一两只年轻强壮的雄性乌鸦卯着劲紧贴车门飞，不断大叫，乞求柯莱别被城区的乌鸦迷了眼，它们纽瓦伦族群才是正统的属于柯莱的家族与后盾。
柯莱只当没听见，那凄厉的叫声落到恩佐脑子里如同魔音穿耳，他捂着耳朵，以为鸦群是冲自己来的，亚尔曼又在偷偷给自己下诅咒。
又过了一段时间，鸦群才被甩下。
当车子来到旭日路400号，恩佐立即跳下车，只想离亚尔曼越远越好，如今的亚尔曼从某种意义上真如学校传言那般成了冷酷的魔咒天才，他会对任何跟自己不对付的人施咒，不管对方的性别种族，只要惹到他都没什么好下场。
亚尔曼倒是对恩佐跑得如此之快毫无反应，他收拾完行李，给柯莱支好床，又说：“今天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在利博安转转。”
但是那张垮着的脸完全不似有任何即将游玩的快乐气息，柯莱这时要是有手的话估计快把脑袋挠破了。
“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她忍无可忍。
“我没有生气。”亚尔曼偏过头，若无其事地拿起了书。
柯莱说：“行了，寒假给你通感特训还不行吗？让你半个月变成真正的魔咒天才。”
她平时确实会纠正他的希罗语发音和魔咒词法，进步却远没有通感学习那么迅速。
除了学习卡姆奇奥术那节课，柯莱再也没和亚尔曼建立过通感，通感会加强仆人对她的感知，她并不喜欢这种暴露的体验。
亚尔曼翻着魔咒课本的手顿了顿，慢慢回过头看了柯莱一眼。
“我真的没生气。”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仿佛有些无奈。
没气就怪了。通过主仆契约，柯莱明显感应到他内心的情绪几乎纠结成了麻花，她想不明白亚尔曼确实得到自己承诺的部分，名声、成绩和被家族的重视程度，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波埃晚上回来的时候很是高兴，他早先便收到了成绩单，对亚尔曼的魔咒成绩大肆赞扬了一番，并且完全不在意托勒语成绩。
“你不去托勒也不做翻译，学了托勒语也没用，专注在魔法本身上是正确的，这学期你进步很大，连道恩·格林那个老家伙都写信来夸赞。”波埃分外慈爱地摸了摸亚尔曼的脑袋，“当然，实践是一回事，理论也很重要。”
说完故意看了恩佐·谢瓦利耶一眼。
恩佐的成绩大部分都是B，只有一个可怜的A，更不用说A 了。
“我下周出差，这个周末跟几个老朋友有家庭聚会，你也准备准备，”波埃说，“都是多元发展与合作协会的成员，道恩·格林说你有意向去那里实习，到时候正好可以去和他们认识一下。”
波埃的话让恩佐和丽莎·谢瓦利耶同时蹙起眉。
这种家庭聚会虽然不是什么正式聚会，但基本都是四大家族并且身处高位的人带子女一起联络感情，此前几乎没有一位私生子——还是尚未毕业连高级法师证都没有的学生去参加。
“你确定？”丽莎委婉地问道。
“再适合不过了，亚尔曼是个天才，他的魔咒水平是公认的高，在AMDC一定会发展得很好。我看拉伯雷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马丁·拉伯雷，相比起来也不过如此。”波埃高兴起来，一连喝了许多酒。
“真倒胃口。”恩佐铁青着脸，哐的一声扔掉叉子就走。
餐桌上只安静了片刻，丽莎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恩佐还缺少历练，之前对他的管教太少了，正好亚尔曼可以督促他。”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转向埋头吃饭的亚尔曼，语气温和，仿佛面对的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私生子，而是自己备受宠爱的小儿子，“我倒是觉得亚尔曼可以监督恩佐，他们一个年纪，又同在纽瓦伦里，亚尔曼，你觉得怎么样？”
亚尔曼依然低着头，含含混混地哼了一声。
“你管不过来，亚尔曼难道就能管得了恩佐了？”波埃说。
丽莎瞬间变脸，冷冷道：“你整日待在AMDC，要不就是出差，你又管教恩佐了，大教育家？”
“AMDC法委会工作量巨大，我们还负责去其他世界招聘，可不像元老院养了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整日就知道想方设法给投资人减税。”波埃毫不相让，吐槽的语句更加得寸进尺，或许是酒精上头，他的脸庞都泛上了红色，眸子里的嘲讽越发浓烈。
丽莎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波埃·谢瓦利耶，你最好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除了管家面不改色，低垂着眼睛站在餐桌附近，餐厅里其他被迫围观这场争吵的人都面带尴尬，亚尔曼终于忍耐不住，小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便从餐厅退了出去。
而已经开始大吵的两位谢瓦利耶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亚尔曼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半路看到柯莱正站在楼梯的栏杆上，往餐厅方向伸长脖子，似乎对夫妻吵架这事本身十分感兴趣。
亚尔曼连忙把柯莱捞过来，抱回房间。
“他们经常吵？”柯莱还在注意听着楼下的动静，隔了一道门后，争吵声变得不那么刺耳了，波埃和丽莎已经从指责对方的家庭教育贡献到互相攻击职业发展。
“这已经算好了，我刚来的时候还见过他们疯狂摔盘子。”
虽然如此，亚尔曼还是没有习惯这种闹得鸡犬不宁的相处方式，“不过还好没有用魔法互殴，不然这个房子可能都会被毁掉几次……”
“听起来他们的工作是敌对方。”
“也不能这么说，丽莎在是元老院的议员，波埃——我父亲是多元发展协会法委会委员，一个在政府工作，一个在无界组织里，据说丽莎一开始就不同意我父亲去AMDC，她觉得那个组织……怎么说，毕竟不是太迦政府，会处处受掣肘。她还想托关系让父亲去巫师法庭。后来他们两个就开始吵架，父亲认为AMDC才是人类的未来，太迦可能会灭亡，但组织却能一直存在。”亚尔曼耸了耸肩，“AMDC在巴纳特帝国灭亡之前就已经成立了，丽莎一直觉得洛伦·维兰校长是个野心家，但是如果维兰校长真是她想的那样，在太迦建国的时候就有那个能力当上皇帝。”
“法委会是什么？”柯莱一直以为这个组织都是去各个世界调查，除了调查员便是他们所说的“特勤”和“先遣员”。
“法委会专门对多个世界间的争议进行协调裁决，还有立法，界际法是他们颁发的，因为要协调各个世界，他们就得去每个世界招聘相关的人，一般是退休法官、当地立法委员或者是法学老师什么的，所有法律条款都得去跟那些世界的国家协定谈判——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说法，现实情况可太复杂了，你肯定不相信那个05M09F有一百二十多个国家呢，还只是他们公认的，实际要更多！”
亚尔曼感慨着，“我父亲出差的地方应该就是05M09F，明明是个没有意义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受重视。”
柯莱想到了莱斯利卢金的工牌，上面附带的四百多页密密麻麻的使用条款，看来也是这个法委会的杰作。
她在太迦待了快三个月，有关奥格威的记忆甚至都有些模糊了，这里有人伺候，魔气丰沛，她过得比在勒伦斯舒服许多，唯一可惜的就只有她的手机和网络账号。
“05M09F肯定还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的。”柯莱说。
亚尔曼满脸怀疑，“真不知道住在那里的人没有魔法是怎么生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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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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