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淮仁当然会需要一个方士,前提是他真的能显灵载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要让吕淮仁相信他的能力,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便是让他自己来验证。
于是,姜折阔告诉他,自己已经修成了仙躯,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来杀他一回。
“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姜折阔摸了摸真·空荡荡的心口,虽然能感知到系统正在为他修复躯体,但他还是不免感到余悸。
吕淮仁比他想象中还要阴狠,说杀便杀也就算了,单是刺穿心脏,都已经够一个普通人当场死亡了,这活阎王居然还让属下对着他余下的内脏,依次捅了一轮。
如此一来,虽然他是不会死,但先前攒了那么久的积分,也基本上算是全部回收给系统了。
而且,那种身临其境的、濒死的知觉,是姜折阔从前绝对无法想象的痛苦,如今亲身经历了一番,他实在没办法轻飘飘地用一句“玩脱了”来总结带过。
“对不起……对你来说,我是不是越来越没有用处了?”
意识到自己又要陷入那种濒死的恐惧中,他连忙将思绪收回,看向邹鸣沁。
邹鸣沁道:“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用。”
他愣了愣,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用的话,我就帮不上你的忙了。”
——那样的话,就更配不上你了。
黄榜案结束后,他有了实体化的机会,离人更近了一步,姜折阔一开始当然是欣喜的。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心里却逐渐多了一种古怪的无力感。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直到今天——
获取吕淮仁的信任,保持与邹鸣沁的联系。自己明明是能做到这些事的,可是最后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姜折阔一直在想:为什么呢?
按理来说,人不应该是越升级,就变得越厉害、越如鱼得水吗?
他先前完全是鬼魂的时候,分明还能在一些关键的事情上出一份力。
可是,自从有了属于“人”的实体化时间后,他怎么反而越来越力不从心,反而还会给她拖后腿了?
这样下去的话……如果有一天,他完全变回了人,要怎么办?
他又要开始怕死、怕痛,又要变得充满畏惧与自卑了。
那时,他还能留在邹鸣沁身边吗?
换而言之——他之所以有资格待在她身侧,本来靠得不就是拥有别人没有的优势吗?
“姜折阔。”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这只手的虎口处,有常年持剑留下的茧。
她的手也携着凉意,但还是比姜折阔要温暖得多。
几乎是手指触碰到他的那一瞬,姜折阔便下意识地蹭了蹭。
她动,他也动,一时间说不清楚是邹鸣沁摩挲着他的脸,还是姜折阔自己贴进了她的掌心。
“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说,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用。”
邹鸣沁手下微微用力,抬起他的脸,迫使他直视自己。
“你是一个人,姜折阔。你不是一定要对别人有用才行。”
“我知道,可是——”他下意识想要坦白,话到了嘴边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她没有逼他立即说出来,也没有岔开话题。
二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或者,比起沉默,倒不如说是在等待。
“你——”
“我……”
好不容易要说,却又偏偏异口同声。
两个人都没把话说完,反而是邹鸣沁看着瞪大双眼的姜折阔,笑了出来。
“可是我喜欢你。”
姜折阔轻轻说完,又忍不住望着她,加重了语气,再度开口。
“邹鸣沁,可是我喜欢你!”
出乎他意料的是,邹鸣沁只是很平静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姜折阔不由得语塞。
他正要说话,却见她把手撤了下来。
紧接着,下一秒,她便在榻前坐下,用手碰了碰他的。
姜折阔愣住了——他不敢猜,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而后,邹鸣沁的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指。
她扬起唇角笑了笑,说:“刚刚不是还没牵够吗?那就再拉一下手吧。”
像两枝根系不同、却又偏偏越长越近的藤蔓一样,她们的手缓缓地缠在了一起。
“我也喜欢你。”
如同蓄谋已久,又好似只是随口一说。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却听得人很心安。
姜折阔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们相互交叠着的手。
邹小姐……
他喜欢的人……
牵手了……?!
不不不,不只是这样……她还说,“我也喜欢你”。
十指连心啊……十指连心。
直至今日,姜折阔才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交握的双手,将两个独立、分离的人连接在了一起。尽管无言,心跳也会渐渐同频共振。
“傻愣着想什么呢?听清楚了吗?”邹鸣沁发问道。
姜折阔回过神来,猛猛点头。
“有觉得好一点吗?”她又问道。
他点了点头。
“那现在,”邹鸣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还担心自己对我有没有用吗?”
姜折阔的大脑有些宕机,只是习惯性地又要点头。
她看得出他还没缓过来,也不和他计较。
“行,还担心的话,”邹鸣沁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以后每日都要像这般,给我牵一次。”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心,说这话的语气里,竟然还捎带着些严肃的意味。
“多来几次,习惯之后就好了。”
简直犯规啊……姜折阔忍不住笑了出来。
“……牵就牵。”他腾出尾指,免于同她的勾缠。
邹鸣沁还没来得及疑惑,他为什么突然抽出手指,便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伸过来,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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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重新流动的,邹鸣沁已经不太分得清了。
姜折阔在她房里待了许久,明明感觉过去了很久,但外头的天色始终是早晨的样子。
直到她也抵挡不住困意,托着额头睡去——再睁眼时,天光大亮,她已经重新躺在了榻上。
邹鸣沁刚打开门,便见到了长锦。一问才知道,时间仅仅过去了一两个时辰。
四处不见姜折阔的人影,她心里不由得又有些紧张起来,难道那怪奇的一切都是梦吗?
“能听得到吗?你还好吗?”正当此时,脑中忽然响起姜折阔的声音。
邹鸣沁连忙惊喜地回复道:“听得到!你现在在哪?”
看来,意念传话恢复了。
“还在六皇子府的那间柴房里。”姜折阔快速回答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行。”邹鸣沁点了点头。
看来,姜折阔此招虽险,但成效还真是不错。
一个捅心穿肺都杀不死的人……依照吕淮仁的性子,定然是要留在身边为自己所用的。
一方面,吕淮仁定然忌惮他;另一方面,吕淮仁又不能不用他。
而她们本就不需要吕淮仁全心全意信任姜折阔。
姜折阔的出现,既可以转移六皇子党对连恻的注意力,又能让她们灵活监测吕淮仁的行动与状况。
这时再针对吕淮仁设下死局,就要易如反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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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鸣沁处理了一天的公文事务,多少有些劳累。
傍晚时分,她把窗户打开,想着透透气,忽然看到不远处一晃而过的人影。
她笑了笑,握紧身侧的剑柄,眼见着那人闪身朝着这边过来,随手抽出剑来,转而刺了出去。
“咔!”
清脆的一声撞击,来人鱼跃一般从窗台腾跳进屋里,同时抬手用剑鞘极快地挡住了邹鸣沁的剑锋。
她身上还捎着外头的寒风,就这么涌入温暖的屋内,与炭火烧开的暖意未免有些格格不入。
“咦,我还以为你是没看清楚,才对我动手的。”崔岩雀瞥见邹鸣沁脸上的笑意,不由得一愣,接着笑道,“好啊,原来你是有意为之!”
邹鸣沁笑着收起剑来:“我现在不方便总是用剑了,正巧手痒,能与你交手一刻也是好的。”
这话一出,崔岩雀干脆朝她招了招手。
她横指窗外的庭院:“你若是不介意,不如我们在外头正儿八经打一场如何?也能让你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我娘可还在这院子里呢,惊扰不得。”邹鸣沁咋舌,“你这家伙,快别贫嘴了。”
崔岩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她把窗子重新掩上,转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连恻大人托我给你的。”
邹鸣沁接过那封信,仔细读了一番。
只见连恻写道:“姜折阔此人,行事诡谲无踪,恻始终不敢全盘信任。今日亲眼得见其心肺俱破、脏腑流离,竟仍得存活,实非常人可为。吾以为,借阔算计吕六,恐为我方隐患,始终无定数可言,时策时反,需持警惕。”
连恻也知道了姜折阔今日被“杀死”了一次的事,看来,吕淮仁并没有打算瞒着府上的这些人。
又或许,这也是他的试探。
姜折阔毕竟在吕晴瞬名下的别院里住过,要查到这一点绝非难事。
估计也是因为这一点,吕淮仁才对姜折阔格外警惕,不惜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对待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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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定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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