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姐第一时间敏锐地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放下刚做好的咖啡，让祝不凡按桌号去给客人送一下，她则上前和偷拍者交涉。
暂时没有其他顾客，敖雪与何光尘也围到谢知之旁边吃瓜，小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好像被奇怪的人偷拍了。”谢知之说。
店里“禁止吸烟”和“禁止私自拍摄”的金属标识明明做得很醒目，且就贴在大门口，任谁一进来就会看见，但总有人擅长对此熟视无睹。
祝姐直接把人带到了店内摄像头正下方说话。偷拍者是个二三十的男性青年，体态略宽，被祝姐气势汹汹地怼脸质问时，手上还夹着刚要点燃的香烟。啧，谢知之看着他很有偏见地联想到了贾周。
何光尘手肘撞了撞她：“我们是不是应该一起去撑下场子？”
“那当然。”谢知之听着偷拍者死不承认的抵赖，感觉火气值噌噌涨。
“让我来。”裴率提醒她：“你又不会打架。”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难得自夸道，“还是练过一点点的。”前天晚上她在S市强行上号，带他躲过裴爸的家暴可不是全靠侥幸。
裴率闻言没有坚持：“那你小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还清楚记得她刚来没多久就透露过，她是来自两年后已经毕业的未来。
裴率再自信过往不乏对谢知之的了解，即使断交后也有开小号认真关注动态……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眼下就是比过往日常维持联系的熟悉要疏远太多。
更别提还隔着将近两年的未来。
然而祝姐没有给谢知之与何光尘撑场的机会，两人还没从柜台后绕出……她已经守着偷拍者删光了本地和云端的偷摄照片，手上潇洒地转着自己的手机得胜走回。
不知她说了什么，男青年灰溜溜地夺门而出。
回来的祝不凡刚好赶上祝姐的结算画面。祝姐冲聚在一起的他们眨眨眼：“我让他删光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来了原图。”
一共好几张照片。大家凑在一起研究起来。
偷拍视角的模糊照片看起来没有想象中的猥琐感，但明显不是偷拍者的功劳。纯粹靠少年人的精神风貌太过积极向上，完全和乱七八糟不沾边。
敖雪和祝不凡换了汉服后，都简单利落挽起头发，缀以素簪，该戴眼镜的依旧戴着，更别提脸上还挂着风格迥异的口罩，但在照片里感觉却一下子不一样了。下午斜照的夕阳余晖，为忙碌的汉服少女镀上温柔的昏黄滤镜。背景却是极具现代感的奶茶店各种金属桶瓶罐前，有一种古今错乱的割裂感，反而形成了极具张力的氛围感，哪怕只是侧影或背影。
偷拍者的镜头显然主要对准了两位女性，裴率与何光尘只有在镜头避不开的时候才在列，更多时候只是作为杂乱背景出镜。
谢知之一无所觉地跟着翻看讨论。她想着这还是在借他的躯壳行事，需要注意边界感、别崩人设，默默把一堆夸夸全都咽下。
裴率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张，决心后续一定要搞到原图。
祝姐解释道：“这人被抓了现形还试图狡辩，说他其实职业是街头抓拍，说他拍的照片质量很好，妄图后来补票征求你们的同意拍摄。”
“点进相册看到的偷拍密密麻麻，他爹的！人渣。”
她越说越气：“我本来是要报警的，但他一边求饶一边承诺全部清空本地和云端所有照片……在发我原图之后，就立即开始操作了。不过传照片时留下了联系方式，我晚上回去再咨询一下我以前读警校的同学，看怎么处理……”
“照片我等会儿发给不凡，你们自己留着当纪念警醒吧。记得以后遇到这种偷拍的事也绝不要姑息。”
过往从没遇到过这种糟心事，直接影响了少年人们晚饭休息时的胃口和讨论话题。
中午还想着晚上要吃顿更好的，结果真到了饭点，大家一合计都不怎么有胃口，一致决定随便点个面条、抄手之类。
唯一心情平稳的祝姐自己点了披萨，提前吃完就在工作区域守着，让他们四个自己到店里找张桌子好好吃晚饭。
外卖送到时犹带热气，对眼镜党十分不友好。敖雪摘下了她的银边眼镜，露出一下子大了几倍的眼睛，一抬头就看见谢知之的墨镜映出自己模样。
“你不取眼镜不会起雾吗？”她好奇道。
谢知之本来也是准备摘墨镜的，只是手刚碰到镜腿就被裴率叫停：“你别摘。”
……也罢，裴孔雀能借她躯壳体验已经很好了。
本人意识清醒地被困在躯壳里，所有感受都由掌握控制权的那一个灵魂把控……那种滋味她自己体会过，所以也非常能理解裴率这天突发的一些异常言行。
不是自己的身体，她都会觉得不舒服，裴率感受的却是“自己”失控、被借用，心理肯定更别扭。
之前虽然也有几次借用，但都是紧要关头，持续时间不长，估计没让他意识到异样的严重性。今天一用几乎是一整个白天了……谢知之问他要不要换回来，裴率断然拒绝。
因为答应了要借她，所以难受也强忍着，但难受又需要出口……他才会时不时挑刺提奇怪要求缓和一下。谢知之自认为她应该揣测正确得接近满分，裴率的这点小心思也很好应对，全都应下即可。
反正在外人看来，奇怪的也只是“裴率”而已。
“好像真没有……可能你姐姐的墨镜道具质量很好，做了防雾处理？”谢知之打哈哈，“墨镜是我今天设计的穿搭核心，所以要一直戴着。”
“是这样吗？涨知识了。”祝不凡听得唏嘘，“果然潮人不是谁都能当的……”
谢知之汗颜。她今天搭配的DK制服明明属于青春元气感，裴率过往在衣柜里拿到什么穿什么的风格，更是完全没到“潮人”的水平啊妹子！他的时尚度只点在脸和身材上了而已啊！
何光尘也赞同：“确实。本来是很清爽的校园风，你加了一副墨镜，质感都提升了。”他指着学习小组群里祝不凡刚上传的照片，“喏，今天你看起来简直和往常判若两人的感觉。”
他这一句一下子把裴率和0807号都炸出了声。
裴率像被呛到了一样：“咳咳咳……”
在他轻咳的背景音里，0807号道：“这张照片上的人，比起宿主，明显更像用户诶。好神奇，这算不算一种……”
在0807号道出惊世骇俗的形容词之前，谢知之赶紧截住他的话头：“地域性长相。”
她低头仔细看何光尘指出的照片，心跳蓦地漏掉了一拍。
拍摄时外面的光线刚好暗了下来，似乎还有刻意拉低曝光，以至于画面上四周环境都显得黯淡偏黑，对焦其实也很有问题，人物的脸部都是模糊的重影。
可照片里的蓝衣少年依旧耀眼得突兀。仅露出的上半张冷白面容是模糊的，墨镜松松地滑下来些许，没能起到完全的遮挡作用，现出的眼睛正低垂看向手里的饮料，眼尾却是被牵动着轻盈上翘的。五官里，最能体现人独一无二气韵的就是眼睛，即使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也一看即知是没什么心事、神采飞扬的笑容，蓬勃的生气盎然。
——是那种一看就会让照片外的观者也不自觉跟着微笑的少年感独有氛围。
谢知之其实并不觉得这神态很像她自己，当然，更不像如今的裴率日常里给身边这些朋友同学的感觉。
“先前怎么好像没看见这张？”她喃喃问。
这完全是谢知之记忆中的裴孔雀应有神采。
很多年前的闷热夏天，她吃着冰淇淋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肩上突然传来力道超重的一拍，差点把她和冰淇淋一起拍掉，明显是有人恶作剧！谢知之满心惊怒地转头，只看见裴率在她背后笑容肆意张扬。
他太灿烂，像夏日凌空的艳烈骄阳，轻易就把人不愉快的心绪都照彻得蒸发掉。以至于那明明是个阴天，她后来无数次回忆却都只记得被刺眼光芒晃得想要闭眼流泪的感觉。
祝不凡说：“原图太黑了。我发出来之前，顺手就都修了一下图。”
“很好看！”谢知之竖起大拇指夸赞，“简直神仙太太！”
祝不凡继续道：“我家有专门的拍立得打印机。等我今晚打印了，明天兼职的时候再带给你们。”
“虽然照片的来源不好，但结果不错，又是我们第一天上班，很有纪念意义。”
“值得大家珍藏。”何光尘说，举起了他的面汤：“来来来，敬第一天！敬好心的祝不凡，感谢！”
焰夏每天九点准时关门。八点半，祝姐就结束了在外卖平台上的营业，告诉大家可以开始打扫卫生。她将店门口“正在营业中”的牌子取下，换上了“已打烊”。
回家的公交车要十分钟左右。因为正值假期的缘故，车上挤满了乘客，没有能捡漏的座位。
白天除了吃饭的休息时间，几乎一直站着工作，腿已经酸痛得不是她自己的……噢不，本来就是裴率的，但也很不舒服就是了。
谢知之一边拉着吊环稳住平衡，一边忍不住试图活动放松，总感觉应该调整好了再还给他……她计划着等下在楼下超市买个很深的泡脚桶，回去可以把小腿一起用热水泡泡，据说有用？
同样能感受到不适的裴率，比她预计的提前许多就开口道：“可以换回来了。”
谢知之愣了一下：“诶？”
“你在躯壳外面的时候，就不会有感觉了吧？”他问。
“要是喜欢体验奶茶店工作的话，之后两天兼职也让你上好了。”裴率主动和她商量。
“不过，作为交换，这之后你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0807号（声嘶力竭）：我不管，这就是两口子长得像的那种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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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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