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加了速的流水，哗啦啦地往前淌。
林墅再没提过陈哲的名字，仿佛那只是我醉酒后的一场幻梦。我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初他那个“病危”的爷爷，似乎……也再没被提起过。
婚也结了，家长也见了，婚礼的流程正在按部就班地筹备着。
除了……
嗯，除了晚上林墅的“精力”有点过于旺盛，频率高得让我偶尔想申请“休战”之外，我们这对因乌龙而结合的“夫妻”，日子过得倒也和大多数家境优渥的二代没什么不同。
平静，甚至有点过于平静。
陈哲在我确认继承权后联系过我一次，手机屏幕上跳出那个曾经烂熟于心的名字时，我的心跳甚至都没快一下。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然后，我点下了删除联系人。
我只是脑子转得比别人慢半拍，并不是真的傻。他图什么，我心里那杆秤，其实早就清楚。
丽丽后来在电话里，用一种刻意八卦又带着点解气的语气告诉我：“哎，知道吗？你那位前男友，陈哲，火速攀上高枝儿了！找了个新女朋友，也是个富二代呢！不过嘛……”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身份有点尴尬，是个私生女，听说正跟家里的嫡子打得不可开交争家产呢！啧啧，你说他这眼光，专挑这种风口浪尖的？”
我知道丽丽说这些是想让我开心，想让我觉得离开陈哲是多么正确的选择。我握着电话，努力想挤出一点符合预期的、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可嘴角扯了扯，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
“哦，那真是很解气。”
我的声音开心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挂了电话，那股莫名的、沉甸甸的情绪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并不尖锐，只是闷闷地堵在心口。
丽丽以为我在为陈哲攀高枝而失落？
不是的。
我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个因为名字谐音“豆得耀”总被班里调皮的男生喊“豆豆虫”、“胖豆包”的女生；那个因为特别能吃，在食堂打四两饭回被频频“观赏”的傻大妞……
那时候的我，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直到有一天，我的课桌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字迹却干净又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飞扬。
信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真诚的欣赏。他说，他喜欢看我吃饭的样子，觉得特别香，特别有生命力，像一颗努力汲取阳光雨露的小太阳。他说，“豆得耀”这个名字多好，像一颗会发光的豆子，温暖又独特。他说，能吃是福，是热爱生活的证明……
就是这封信，像一束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我灰扑扑的自卑里。
原来，我那些被嘲笑的“缺点”，在另一个人眼里，是闪闪发光的优点？
原来，被一个人认真喜欢着的感觉，是这样的温暖踏实。
一封，两封……整整一百三十七张信纸，承载了一个懵懂少女最初的心动和最珍贵的自信重建。
陈哲，就是那个写信的少年。
是他，用那些温暖的文字，一点一点帮我擦掉了蒙在心上的灰尘。
鬼使神差地，我走向书房角落那个落灰的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厚厚一叠泛黄的信纸，用粉色的丝带小心地系着。我坐在地毯上，解开丝带，一封一封，重新翻看。
字里行间的青涩真诚，依然能触动心弦。那个会在信里鼓励我、笨拙地讲笑话逗我开心、分享他生活里小确幸的少年，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可后来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隔着大洋的时差？是越来越少的共同话题？还是……当“窦家”这个背景，渐渐盖过了“窦德耀”这个人本身时，那份纯粹的喜欢就悄然变质了？
我心口闷得发疼。为那个逝去的纯真时代而生的伤感，汹涌而至。
我拉过书桌旁的碎纸机，插上电源。嗡鸣声响起，像一种无情的宣判。拿起第一封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深吸一口气，塞进了进纸口。
“咔嚓——嘶啦——”
纸张被无情地切割、粉碎。如同亲手埋葬一段过去。
一封，两封……十封……五十封……
那些曾经视若珍宝的文字，那些支撑我走过灰暗岁月的温暖慰藉，都化作细碎的纸屑，簌簌落下。每碎掉一封，心就像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不剧烈，却绵密地疼。
终于，只剩最后一封了。
也是最初的那一封，字迹最为稚嫩，却最打动我心的那封。我捏着那薄薄的信纸，指尖微微颤抖。上面有一段话：
“……看你中午一个人坐在操场边啃包子，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苍鼠，阳光落在你睫毛上，一闪一闪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能这样认真对待食物、认真感受阳光的人，一定有一颗特别温暖的心。别管别人说什么，‘豆得耀’，做你自己就很好，在我眼里，你像颗小太阳。”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碎掉前面那一百三十六封都没这么难过。
这封信……是起点，是光最初照进来的地方。
我……
舍不得。
我把它小心地叠好，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刚转过身——
林墅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书房门口，高大的身影倚着门框，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落在我手上那封叠好的信上，也落在我脸上未干的泪痕上。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下意识地把捏着信的手飞快地藏到身后，眼神慌乱地避开他深邃的注视。
空气瞬间凝滞。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跨到我面前。我甚至来不及反应，手腕就被一只带着薄茧、温热又极具力量感的大手攥住，不容抗拒地将我藏在背后的手拉了出来，轻而易举地抽走了那封叠好的信。
“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那双紧盯着我的眼眸深处，却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暗涌，带着一种沉沉的压迫感。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封信，没有立刻打开。
“没……没什么！”
我心虚地想要抢回来，他却把手举高，我根本够不到。
“为什么要碎掉？”
他垂眸，目光扫过地上那堆小山似的纸屑，又落回我脸上，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看到了碎纸机！
他误会了！
他以为我在销毁陈哲的东西，在怀念过去？
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酝酿着风暴的眼睛，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来。与其解释不清，不如……
我踮起脚尖，在他微怔的瞬间，用没被他抓住的那只手猛地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低，然后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我的吻毫无章法，带着孤注一掷的慌乱和一丝想要证明什么的急切。我的唇瓣用力地贴着他微凉的薄唇，笨拙地吮吸啃咬，舌尖试探地想要撬开他的齿关。
林墅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瞬间加重，勒得我有点疼，但他没有立刻推开我。
我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以为他还在生气，心一横，干脆将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
我的唇离开他的唇，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一路吻下去，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故意在他突起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唔……”
一声极其压抑的低喘从他喉咙深处溢出，像猛兽被触碰到要害时发出的警告。
就是现在！我记得他这里最敏感……我的舌尖飞快地舔过刚才咬过的地方。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彻底炸开了！
那双一直沉沉盯着我的眼眸瞬间变得幽暗无比，像深不见底的漩涡，翻涌起惊人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欲念风暴。刚才的紧绷和压迫感，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危险的气息取代。
“窦德耀……”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火星，“你点的火！”
话音未落，我整个人天旋地转！他猛地将我拦腰抱起，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粗暴和急切。我的惊呼被堵在他重新覆下来的、带着惩罚和掠夺意味的吻里。
后背陷入柔软的大床，他的身体随即沉沉地压了下来。这一次，没有任何试探，没有任何缓冲。他滚烫的唇舌带着席卷一切的力量，攻城略地。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也不再克制，带着灼人的温度，急切地探入衣摆，他的动作强势而充满占有欲，仿佛要将我揉碎，融入他的骨血。
书房的碎纸机，地上那堆属于过去的碎屑，还有那封被遗忘在床角的信……
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在这方寸之间汹涌的情潮之外。
只有他沉重的喘息，我破碎的呜咽，和身体深处被唤醒的、陌生又强烈的感官风暴在疯狂叫嚣。
……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平息。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瘫在凌乱的床褥间，浑身汗湿，连指尖都不想动一下。
林墅半撑在我身侧，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汗水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我颈窝的皮肤上，烫得我一缩。
他低头，一个带着事后的慵懒和某种深意的吻，轻轻地落在我汗湿的额头上。
然后，他抬起手，不知何时，那封被我藏起来的信，又出现在他修长的指间。
我理亏，只能强装淡定的看他慢条斯理地展开信纸，阅读上面的字迹。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抬眸，那双刚刚还盛满**的眼睛，此刻深邃如渊，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探究，还有一丝……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牢牢锁住我。
“现在……”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情事后的沙哑，却清晰无比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碎掉我以前给你写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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