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惑没猜错，江瑞是很爱玩水，上辈子就喜欢。
水温和、包容、待万物平等，洁净之力不仅能除污，还可洗去心上尘埃，虽只是薄薄一层，却也够人喘口气。
铜管一直有热水流出，加上天气微热，池水一直是暖的。
江瑞赖在里面不出去，手掌开始发白，指腹出现竖形的小褶皱。
青禾在外间硬着头皮催了声，他当没听到，后来青禾直接把刘嬷嬷请过来捞人，他才不得不出来。
擦干水珠，他穿着薄薄里衣，躺在柔软的榻上，兰师傅手艺精妙，酸痛一点点被揉散，只余周身通畅。
古代人还是挺会享受的，岳不惑也有心，随口一句抱怨都记在心里。
他对自己总是这样好，一桩桩一件件，一颗真心毫无保留示于人前。
江瑞想要这份真心，想要的渴望越来越重，却顾虑重重，担心自己接不住。
脑子乱七八糟想着，思绪逐渐停滞。
他打了个盹，醒来兰师傅还在为他推拿。
“我睡多久了？”
“一刻钟左右，郎君可再睡会儿。”
江瑞摇头，这十几分钟比睡几个时辰还要舒服，足够了，贪多不是好事。
檐角风铃不时作响，日光自雕花窗流泻而下，映得空中水雾泛起温润光晕，边缘处有虹彩隐现。
平淡的事物，在机缘下也会绽放光芒。
万物因变而生。
或许自己不该排斥变化。
江瑞偏着头，眸子乌亮，精准捕捉闪现的虹彩，说不定有天他也会变得坚不可摧、一往无前，只需静待时机。
明晰后，迷茫和焦虑骤然散去几分。
他让兰师傅把案上的香囊拿过来，放在手中细细摩挲，深深嗅闻。
里面的小瓷瓶装着他的救命稻草，是他一搏的底气，薄薄的卖身契承载着岳不惑孤注一掷的爱意，能叫他生出勇敢。
不要怕，他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日光挪移，透过窗棂后被削去燥烈之气，只余柔和的光与暖，照在他合握香囊的双手上，反出莹白光泽，香囊上的绣纹也泛起彩色柔光。
他一动，彩晕也跟着漾动，好看得紧。
众人皆晓，江瑞性子自然无争，可这不意味着他好摆弄。
相反，他厌恶被外物干涉，所有事都要自己想清楚才甘愿，就连这份不争也是源自他的主见。
战场上练出的敏锐，令岳不惑觉察到他平和下的刚烈底色，细细思量后将主动权全然交付，是尊重也是妥协。
这步棋走的很妙，不催促、不嗔怨，令江瑞生不出抵抗与排斥，只偶尔的‘越界’显露心意。
想明白一些事，江瑞心情不错，兰师傅少言安静，他反而生出闲谈的心思来，好奇问了两句汤泉馆的运作。
兰师傅音色温和，说话也平铺直叙，没有太多雕琢与掩饰，口吻淡淡地说出令江瑞咋舌的话语。
汤泉馆分东西两院，东院基础收费不高，百姓光顾较多，男女皆有，搓背推拿等额外服务要加钱，无甚特别。
西院就不一样了，占地广、入口隐蔽，还有专人核验身份，内里多为独立小院，以山石、竹墙遮挡视线，有专属浴池，收费奇高，可点酒菜、小曲。
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服务，例如美貌侍人陪浴、深夜留院，客人多为男子。
江瑞本是吃瓜心态，乍然想起岳不惑肯定光顾过汤泉馆，就是不知道是去的东院还是西院。
他暗自揣测，身体不自觉绷紧，兰师傅察觉到了让他放轻松。
“兰师傅，你是东院还是西院的人？”
“不固定，哪边需要管事就安排去哪边，因东院客人女子和哥儿比较多，所以常在东院。”
“那......”江瑞眯眼，沉吟半响，不知如何开口。
“郎君若有疑问，尽管开口，小的知无不言。”
就是开不了口啊，搞得像查相公岗的善妒夫郎。
不过这事挺重要的，万一哪天真和岳不惑一起了呢。
他没有处男情节，但健康干净很重要，乱搞的男人坚决不能碰，恶心死了。
咬咬牙，他还是隐晦地问了，“嗯，我相公经常去东院吗？”
“不常见，应只是偶尔去。”
没有纠正和特殊说明，推测有两层意思，第一不常去汤泉馆，二去的都是东院。
呼~~可以放心了，江瑞放松身体，趴在软枕上深呼吸，饱满的脸颊被挤压得微微变形。
“或许是去西院比较多，去年冬天，我曾听说岳公子与人在西院交过手。”
嗯？
可恶啊，回答问题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江瑞的心又提了起来。
岳不惑竟然和人打架，莫非是争风吃醋？
他心里又酸又苦，重重捶了几下床榻，垮着张小脸问，“和谁交的手，因为何事？”
感受到掌下肌肤的紧绷，兰师傅唇角微弯，“记不太清了，不过也是长隆镖局中人，好像是姓张。”
姓张......张岩？听吴闯提起过，好像是岳不惑死掉的老对头，那多半是私怨，与争风吃醋无关。
可也不能判断岳不惑有没有乱来，心情几度起落，弄得他很烦，趴在榻上哼哼唧唧。
“郎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唉，无事。”江瑞幽幽叹气，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愁难少，尝过情意的甜，也该尝尝酸与苦。
兰师傅动作停顿一瞬，稍作思考，低声道：“岳公子未曾留宿馆中，去西院也只是为了应酬，郎君大可不必担心此事。”
“真的？”江瑞挺起上身，眼眸发亮，随后又质疑，“你如何得知，消息可靠吗？”
兰师傅抿唇克制笑意，让他趴下，“消息可靠，我们常为侍人推拿解乏，他们对岳公子颇为爱慕，只是岳公子性情冷傲，除了经验老道的男子推拿师，不允许侍人靠近，为此侍人们还设了赌局，堵谁能得岳公子青眼，至今没有结果。”
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江瑞开心死了，脸埋在软枕上闷笑，还哼起歌来。
哼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连忙住嘴，这般喜形于色，显得他很在意一样，其实也没有很在意。
兰师傅没有多言，继续为他推拿，往常他□□，多是小辈为长辈所请，相公为夫郎所请还是头一次，郎君很有福气。
时间到后，江瑞浑身轻松，就是有些软软的不好发力。
兰师傅收好东西告别，青禾送他出门。
江瑞穿衣束发，收拾好后去书房找岳不惑。
“咳咳！”他靠在门框上咳了两声。
岳不惑在练字，磨炼心性，听见这动静，嘴角微不可察上扬，装作没听见。
“咳咳咳！！！”江瑞用了力气，不小心还真呛到了，咳得停不下来。
岳不惑一阵风似地靠近，轻轻帮他拍背。
“你聋了呀！”江瑞怪他。
岳不惑不过是看他可爱，想逗一逗，哪晓得他会跟孩子似的被口水呛到，“抱歉，练字入了迷。”
江瑞甩开他，大马金刀往书桌后的椅子一坐，抱胸怒视。
岳不惑给他倒了杯茶，“郎君容光焕发，想来是对推拿很满意。”
确实满意，在现代都没享受过的spa，穿越古代竟然享受到了。
江瑞喝了口茶，起身绕着岳不惑转圈，眼神不加掩饰地上上下下打量他，摸着下巴不时点头。
“瑞瑞，你......这是怎么了？”岳不惑感觉后背心发凉。
江瑞停下，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继续保持！”
说完他飞快跑出书房，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岳不惑一头雾水，跟到门口追问：“瑞瑞，要保持什么？”
江瑞不答，笑声越加明媚张扬。
保持什么？
当然是保持你的嫁妆，你的贞洁了！
江瑞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岳不惑问不出答案，也不知道他心情好的缘由，问了刘嬷嬷和青禾，也不知情。
开心是好事，开心得没有缘由就令人忐忑了，不能坐以待毙，岳不惑决定采取些行动。
“瑞瑞，明天我们去街上逛逛怎么样，买点你喜欢的东西。”
“好啊，话本看完了，我要去书肆自己选。”
也不知道石头精的作者有没有续作或者新作，有的话要好好拜读一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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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继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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