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亭君把徐颂扬送回家,顺道进去瞧瞧。
徐颂扬深呼吸一口气,家乡的空气把他的骨头都浸酸了。
徐颂扬红着眼看向面前这栋承载了十多年有效记忆的白色洋楼,轻声说:“想念。”
冷亭君和他结结实实地拥抱,从接机到现在过去大半天,两个人才进行一些简单又必要的重逢仪式。
“欢迎回来,颂颂。”
看得出他在想什么,冷亭君安慰道:“阿姨一定会保佑你和叔叔的。”
徐颂扬目光放空的一瞬,似乎靠那一秒回到了过去,和记忆中留着海藻般长发的女人相拥,庆祝他回国。
徐颂扬重新振作起来,对着天空大喊:“妈妈,我会好好生活下去的!我给你找个最满意的儿媳妇!”
他这一嗓子把照顾他多年的保姆、管家都给召了出来。
庄妈妈戒备地从栏杆里打量他,瞧见冷亭君才把门打开,毕恭毕敬:“小君少爷,您来啦。”
冷亭君亲昵地揽住庄妈妈的肩膀:“我又来蹭晚饭啦,庄妈。”
他抱着看热闹的意图回头问这个家真正的小主人:“怎么不进来啊?”
庄妈妈狐疑地回头看,“小君少爷,这是你朋友啊?”
徐颂扬走进一步,把脸对向庄妈妈,又把脸对向管家王叔叔。
庄妈妈越看越眼熟,就听徐颂扬说:“不至于吧,我爸外面有其他儿子了?”
“哈哈哈是我。”冷亭君举手。
庄妈和王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责怪年龄大了眼睛也不好。
徐颂扬气冲冲的:“迟了,我今晚不吃饭了。”
吃完饭有力气,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愤怒地往屋里走。
“那可怎么办呢?”庄妈跟在后头自责地说。
“没事庄妈,他今晚再吃估计要进医院了。”
王叔一惊一乍:“医院?少爷怎么了?”
“现在倒没事。”冷亭君安抚这两个人:“说出来你们都不相信,徐颂扬一个人干掉了八菜一汤,我的天,他饭桶吧。”
庄妈年龄真是大了,听不得这么骇人的事情:“小君少爷,你不要骗我们。”
冷亭君捧着肚子笑个不停,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问:“叔叔呢?”
“先生去公司了,我这就跟先生说少爷回来的事情。少爷也真是的,他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冷亭君窃喜,看来徐颂扬回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啊。
冷亭君回到家后打算美美睡上一觉,凌晨两点钟被徐颂扬的电话吵醒:“冷亭君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我靠你特么还不睡!”
隔天一早,徐颂扬也不管老爷子同不同意,偷了车钥匙驱车到冷亭君家楼下。冷亭君从昨天徐颂扬挂了电话后就等着徐颂扬上门砍人,干等了四个小时,昏昏欲睡之际听见楼下的引擎声,披好浴袍去门口迎接。
徐颂扬抬起的拳头还没碰到门板,门就从里往外打开了。
冷亭君顶着两个黑眼圈向他问好:“早安啊,颂颂。”
·
“我干吃播?这玩意景气吗?”徐颂扬离开的这几年对网络发展全然不知。
冷亭君为他出谋划策:“互联网赚钱啊,趁着你现在刚回国,身体处于‘大肠辘辘’的状态,把握好这惹人眼红的热度,没事开开直播,赚点启动资金嘛。”
他一个人一拍即合:“就从今天开始吧!我来订外卖。”
徐颂扬打住:“停,你先跟我讲讲,吃播是什么的?”
“自个儿搜去。”
徐颂扬从冷亭君手中夺下手机,好奇地点开寄居蟹,搜索吃播,咬着手指认真学习了起来。
看了十几个视频,徐颂扬道:“光吃饭就能有几十万人点赞?”
“大哥,你知道你昨天的视频多少人点赞吗?”
徐颂扬的眼神正清澈:“我昨天光看视频了,没看点赞量。”
“三百八十万,短短一天啊。你知道你靠什么火的吗?你的脸,你的表,你的尾戒,你的衣服,通俗易懂地说就是‘公子下凡普渡饿鬼’了。”
“所以呢,你每天就把你那值钱玩意儿戴上,角度调整好,把你这张甩脸三百六十度展示给观众看,顺便吃点东西得了。暂时先这样,先干着吧。”
冷亭君一边说徐颂扬一边打字记便签上,重点显然不在视频上:“那我能赚多少钱?”
冷亭君神秘道:“很多。”
“很多……是多少?”
冷亭君说了一个数。
徐颂扬睁大双眼:“就、就吃个饭啊?”
“别人可能不行,但你,还没有正式开始就收获六十万颜粉的我的好兄弟,一定可以!”
徐颂扬士气高涨:“行,我干!”
话锋一转:“但是不对啊君君,他们为什么能给陌生人送钱呢?”
“那不叫钱,那叫礼物。不,那是支持,那是热爱,那叫青春。”
“哇哦,好文采。”
徐颂扬最终看不上冷亭君点的外卖,回家让庄妈给他做饭去了。半路去实体店买了三个方位的补光灯和手机支架,对国内物价了无指掌,一顿被宰了五百块钱。
徐颂扬为此得意洋洋地与冷亭君分享,冷亭君得知此事后暴跳如雷,当即去找老板赔钱。
徐颂扬却道:“你不是说那叫支持那叫青春吗?”
冷亭君被噎得苦笑连连,竖起大拇指:“少爷,您棒极啦。”
徐颂扬从此开启了他的吃播人生。
起码在飞机上俯瞰愈来愈近的心之归属时,徐颂扬没有想过他的人生会因此发生众多改变——众多始料未及、翻天覆地的变化。
改变或好或坏,落地是错是对,都由不得他臆断了。
很多年后,如果问尝过万千苦头的徐颂扬是否愿意重来一次,他点头。
问千次万次,他点头。
徐颂扬聪明好学,回家把自己关进卧室逐帧学习其他博主的方式方法、剪辑手法,抱着从澳洲带回来的笔记本写下自己的见解与看法,和一些值得查漏补缺的点。
学完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书桌上点亮的台灯折射昏黄的光线,照亮没来得及合上的笔记本。薄薄的一层纱窗飞向窗外的黑夜,像不可企及的睡眠,让徐颂扬有种梦回校园的错觉。
该有一杯热牛奶的。
徐颂扬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手臂枕在后脑,手机在床边充电,他既不知道现在几点也没有消遣时间的玩具,盯着闭合的实木门发呆。
他不懂。
五大罐巧克力酱真的吃得下去吗?
彻夜难眠。
徐颂扬五点下楼绕着小区晨跑,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傅挚正坐在餐厅吃早饭,见到他,没有震惊,也没有惊喜,而是像平常一样,让他洗手过来吃饭。
徐颂扬回国第一次和他爸见面。
不愧是明星,六十多了体态还是那么好。
徐颂扬稍稍放下心来,他还以为他爸会因为想念亲生儿子饭都吃不下去呢。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为人耿直、脾气火爆,看不惯圈内顶着“演员”名义的新人娇生惯养,常常不顾后果地当场批斗,倘若不是实力地位不可撼动,傅挚迟早会被娱乐圈吞人的风气吃得骨头都不剩。
如今年纪上来,腰酸背痛已不能够支持他不平的怨火,但昔日威严依旧。
徐颂扬上去捏了捏他爹的脸,惊讶道:“怎么不下垂?老爸,你居然没老。”
“……”
徐颂扬计划中午拍视频,所以早晨就盛了一碗粥来喝。
傅挚稀奇地瞅了他一眼,递给他油条,徐颂扬吞咽口水:“不要。”
傅挚剥给他鸡蛋,徐颂扬不要:“我喝粥。”
傅挚一拍桌子,徐颂扬一口油条一口鸡蛋一口粥:“吃。”
傅挚这才满意地点头。
徐颂扬问:“爸爸,公司很忙吗?”
徐颂扬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他的父亲傅挚是话剧演员,在娱乐圈享有一定盛名。因此净雀房产一直以来由母亲徐沥优全权代表。
徐沥优二十岁嫁给四十五岁的傅挚,三十三岁查出白血病,最终不胜病痛,永离人世。
那年徐沥优三十五岁,傅挚六十岁,徐颂扬十五岁。
“忙。”傅挚吃毕,用庄妈妈备在一旁的手帕擦嘴:“正好你回来了,帮着我一起打理起来吧,不辜负你妈妈的心血。”
徐颂扬脑袋一歪趴桌子上,“老爸,我才刚回国,能暂时先别提这件事吗?”
傅挚抿了口手边的柠檬水漱口:“行。年轻人有想法挺好的。你打算做些什么?”
“我不想用你的钱,我想创业,我得先赚够启动资金吧,所以我打算干吃播。
“吃播你知道吗?就是吃饭给别人看,特别赚钱,等赚够了我就开一家公司,但具体干什么我还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徐颂扬一口气说完眨着两只清澈冒着傻气的眼睛暗示傅挚:“你觉得怎么样?”
傅挚说出真实想法:“你去当网红不如跟我后头演话剧。”
没得到老爸的鼎力支持,徐颂扬泄气很多:“我不去。娱乐圈水深,到时候他们又要说我没实力靠老爹。”
他嘟嘟囔囔地说:“我想靠自己,就这么简单。我要做给我妈看,让她知道,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还能养活你。”
傅挚眸中染上悲伤,儿子一提到他母亲傅挚就没辙:“你想干就干吧,我不管你。”
“嗯。”徐颂扬说:“爸爸,我不想待在深圳了,我要去沃城。”
“沃城?”孩子长翅膀后离家是必然的事情,傅挚不反对:“有什么说法?”
“廷韫不是去沃城上学了吗,他一个人都可以,那我也要去。我要在没有你的地方打拼。”
傅挚知道儿子从来说一不二,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他一律不干涉,毕竟沃城离家不算很远,他该庆幸徐颂扬没有要去高原。
问:“为什么一定是沃城?”
倒没有什么原因,徐颂扬原先不想说的,但既然问了,他就如实说:“因为妈妈在那里待过。她说沃城适合养老。”
傅挚突然不想和他聊天了:“什么时候去?”
“先在家陪你一段时间。”
傅挚承受不起:“那你还挺孝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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