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低沉，擦过温年的耳廓，像是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温年猛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顾凛川的表情依旧平静，可那双眼睛却像是有着某种魔力，能将人牢牢吸附进去，窥探到心底最深处的慌乱。
“没……没什么。”温年的喉咙发干，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紧，“可能……可能是办公室里有点闷。”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丢下这么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转身就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工位，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他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沉静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烙在他的后背上，一路跟随着他。
直到屁股结结实实地落在办公椅上，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才稍稍褪去。
温年将脸埋进手掌里，掌心一片滚烫。
他完了。
他绝对是完了。
在这种人面前，他所有的伪装和掩饰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整个下午，温年都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游离状态。
公共工作区的空间不大，他和顾凛川的工位仅隔着几米的距离，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他只需要稍稍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专注工作的侧脸。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以及淡淡的咖啡香气。键盘的敲击声、鼠标的点击声和远处同事偶尔的低语，交织成一片安宁的背景音。
可这一切的安宁，都与温年无关。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设计软件的初始界面，那个白色的光标孤零零地闪烁着，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心不在焉。
他根本无法专心工作。
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游戏里的画面：那个白衣胜雪的万花在万军丛中将唯一的生机留给他的身影；世界频道上那个刺眼的CP名字——#风急入怀#；还有两人双双倒在昆仑雪地里，那灰白却又显得无比契合的画面。
一幕幕，像是电影慢镜头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而这部电影的另一个主角，此刻就坐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他们之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但温年总觉得，这片安静的空气里正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黏稠，暧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两个人紧紧地笼罩在里面。
他能感觉到顾凛川的存在，强烈得让他无法忽视。
对方每一次翻动文件的细微声响，每一次端起水杯的动作，都会牵动他紧绷的神经。
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想，顾凛川现在在想什么？他对于游戏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看法？是不屑一顾？还是，也像自己一样，有那么一丝丝的……在意？
这种猜测像一只小猫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挠着他的心，让他坐立难安。
“嗡嗡——”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将温年从混乱的思绪中惊得一激灵。
他做贼心虚般地瞥了一眼顾凛川的方向，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是他的游戏亲友群，消息已经刷到了99 。
点开来，他的头像正被一群人疯狂地@。
[丐帮亲友-一醉方休]：@晚来风急人呢？死了？一下午了，连个泡都不冒！
[明教亲友-喵喵吃鱼]：风急，你老实交代！你跟那个长风入怀到底是什么情况？！贴吧都快屠版了你知不知道！各种版本的同人文都出来了！什么《昆仑雪》，什么《风入怀》，最新的一篇叫《敌对阵营俏奶花爱上我》！
[七秀亲友-舞扇邀月]：风急风急！快出来！我们都看到了！他给你套同心蛊了！给自己队友都没这么利索过！这还不是真爱？！
[丐帮亲友-一醉方休]：呵，什么真爱。我敢打赌，绝对是风急这小子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帅，把长风入怀给睡服了？
“噗——”
温年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没直接喷在屏幕上。
睡……睡服了？
这些人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的脸颊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对话框里敲下一个字。
[晚来风急]：滚。
消息发送了出去，温年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感到解气。
反而，他的嘴角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那是一种被戳中心事的羞恼，和无法言说的隐秘的甜。就像含了一颗藏在苦涩外衣下的糖。
他放下手机，心脏依旧有些不规律地跳动着。
他再次悄悄地抬起眼看向顾凛川。
对方依旧在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似乎正在处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分明冷硬。
温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人了。
他和游戏里那个会为了自己不惜与整个阵营为敌的“长风入怀”，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进了温年的心里，不拔出来就浑身难受。
……
夜深了。
温年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依旧被今天发生的一切塞得满满当当。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拿过床头的笔记本电脑，开机，登录了那个让他心烦意乱了一整天的游戏。
熟悉的登录音乐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他的角色依旧停留在昆仑的复活点，好友列表里“长风入怀”的头像是灰色的。显然，对方从下午就再也没有上过线。
温年盯着那个灰色的头像看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又放，放了又悬。
内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打架。
一个小人说：算了吧，有什么好问的。说不定人家只是一时兴起，或者只是单纯地看那些浩气不顺眼而已。你这么上赶着去问，岂不是显得自己很自作多情？
另一个小人却说：问！必须问！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吗？你不想知道他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就再也没有鼓起勇气的时候了！
最终，第二个小人占了上风。
温年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对话框里敲下三个字，然后按下了回车键。
你悄悄地对[长风入怀]说：为什么？
发送成功。
那一行小小的密聊信息静静地躺在了聊天框里。对面是长久的沉默，灰色的头像没有任何亮起来的迹象。
温年看着那行字，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自嘲的失落。
他在期待什么呢？
对方根本就不在线，就算在线也不一定会回复他。
自己果然还是太自作多情了。
他叹了口气，关掉了对话框准备下线睡觉。
就在他把鼠标移动到“退出游戏”的那个按钮上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一阵短促的“嗡嗡”震动声。
温年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微信的新消息提醒。
发送人是——
顾凛川。
温年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
他犹豫了好几秒，才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手机，点开了那条消息。
屏幕的光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眼。
而那条消息的内容只有短短的八个字，却像一颗投入他心湖的重磅炸弹，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顾凛川：我的人，不许别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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