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这，你这接管企业的第一天也太好笑了！”
听完陈慕阳声泪俱下的控诉，好友方浩宁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陈慕阳往自己嘴里灌酒：“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十几个分管领导看着我。那锉刀被我磨得都快冒火星子了，都没有人提醒我拿反了方向！”
“还有一女的，微笑着跟我说，少爷力气好大啊，真厉害。”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陈慕阳的脸，痛苦得快拧成一条麻花。
听他捏着嗓子模仿那个女领导的声音，方浩宁笑得更大声了：“你说你，好好的去吃那种苦干什么？像我一样，做一个不思进取的富二代，想花钱就花钱，想睡觉就睡觉，想泡妞就泡妞，有什么不好的？”
陈慕阳摇头：“你不懂。”
十几杯鸡尾酒下肚，再加上白天体力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陈慕阳的头有些晕了。
他把手搭在方浩宁的肩膀上：“帮我叫个代驾，我得回家了。这两天刚回国就夜不归宿，会给我爸妈留下不好的印象，给我夺取企业的计划造成一定的麻烦。”
看陈慕阳这个晕头转向，又逼迫自己清醒的模样，方浩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拿过他的手机，还未开始叫代驾，就见屏幕上有个叫“大魔王”的人正打来电话：“大魔王找你。”
听到那三个字，陈慕阳原先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他“嗖”地站起来，仿佛手机对面的人，会透过屏幕，看到他的穿着打扮似的，立马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扯扯衬衫领子，再理一理下摆。
酒吧里面吵闹，他迅疾走到外面，找一个清净点的地方坐下。
感觉一切准备妥当以后，他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慢慢开口：“喂，姐······”
手机另一边的陈新阳有一双透视眼：“你在喝酒？”
陈慕阳一个“没”字还未说出口，陈新阳就接着继续往下说了：“家庭紧急会议，限你三十分钟以内回来。否则，停用信用卡。”
电话挂了。
陈慕阳扶住额头，看向跟着他一起出门的方浩宁，痛苦出声：“浩宁，你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一定要当唯一继承人的原因啊！”
家里向来随便他刷爆信用卡，只求他一别犯法、二别创业，其他完全放任自流，闲散富二代方浩宁，表示完全无法共情陈慕阳的痛苦。
代驾到了，他送陈慕阳坐上车，转身又回到酒吧。
他和陈慕阳的追求完全不同，什么家族企业，什么继承人，他全不在乎。声色犬马，灯红酒绿，才是真正能让他感到有归属感的世界。
***
夜色中，一辆黑色保时捷911奔腾而来，一个极速过弯，停在宅院门前。
代驾还得步行回酒吧门前取小电驴，陈慕阳把车钥匙一甩，扔给管家，顺便很好心的：“帮我送一送这位朋友。”
正准备交班的保姆听到门外传来少爷的声音，很有眼力见地来开门：“少爷回来了？大小姐在影音室等您呢。”
听到“等您”这两个字，陈慕阳的心不自觉地停跳了两拍，他故作镇定，清清嗓子：“让他们倒杯水给我。”就着急地往影音室走去。
影音室内，灯光俱暗，只有投影屏幕一闪一闪。
陈新阳穿一身黑色丝绸睡衣，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她翘着二郎腿，右手握着遥控器，一页又一页地仔细看屏幕上的女孩介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审美趋同，女孩子们不论是五官长相，还是穿着打扮，看起来都大同小异。
陈新阳看了半天，只觉得女孩子们长得都挺漂亮，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记住。
昏暗中，有人偷偷摸摸地靠近，陈新阳猜也不必猜，就知道是谁：“来了？喝多了？”
陈慕阳在沙发上规矩地坐下，稍抬头，一眼就注意到屏幕上的女孩介绍：“你弄的这是什么？相亲界面？”
陈新阳点头，毫不避讳自己的真实目的：“我离婚了，儿子也被他爸爸带走。集团股东里，咱们这一脉后继没人了。还是得靠你。”
陈新阳这人向来惜字如金，今天有事求他了，倒侃侃而谈起来。
陈慕阳不禁冷笑起来：“你可以自己再生一个。”
陈新阳说：“我老了，生不出来了。姐姐和你差了整整十五岁，你忘记了？”
陈慕阳向来心软，姐姐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的坦诚和示弱，瞬间让他为自己刚才对她横眉冷对的态度，生出不少内疚心来。
但陈新阳接下来说：“我看这些女孩都挺不错的，家境也和我们家比较相符。你挑一个看得顺眼的，趁早把婚结了，再多生几个孩子，好好培养。”
这不咸不淡的语气，结婚在她眼里，竟像是进了超市，随便拿一样商品结账一样简单。
陈慕阳又对她恨得牙痒痒了：“我不同意！我是人，又不是种猪！我回来，是来继承家产的，不是来帮你配种的！”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要说有一样事情，是陈新阳最最拿手的话，那一定就是拿捏弟弟。
看陈慕阳一脸愤恨，陈新阳没有生气，只是先冷静地阐述事实：“爸妈年纪大了，身体状况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你能结婚生子，肯定是他们当下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见陈慕阳双手抱在胸前，偏着头，作一副抗拒模样，她继续威逼利诱：“这件事，如果你能做成，我让你进董事会。”
陈慕阳果然眼睛一亮：“行啊！”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但是，结婚的姑娘，我得挑个自己喜欢的！而且，我也不能保证，这段婚姻能一直持续到我死的那一天。”
陈新阳笑了。
四年多不见，弟弟虽然身材变得和从前大不一样，是个已经成熟的男人了。但脸上，仍旧是从前稚嫩的模样。
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却连心智，也未改变多少。
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告诉他，为什么父母急着催他结婚生子的事实真相。
关掉投影，陈新阳站起身：“我帮你物色了很多适龄女孩子，总有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
她转身往外走，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拖成一条单薄的黑线：“洗洗早点睡，接下来你就相亲、下车间两不误吧。”
***
“我不同意！”听完妈妈一顿歪理论述，陈澜一非常激动。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早晚都是要嫁人，都是要被她妈撵着去相亲的。
但她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早：“妈！我大学都还没有毕业，你就急着要我嫁人！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陈澜一一边说，眼泪一边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恨自己这天生的泪失禁体质。
明明心里倔强、有主意得不行，话还未先说，眼睛却早已经先一步红肿，不断地流下眼泪——这样显得她懦弱极了，完全和她的真实心理活动不符！
“哎呀！”陈澜一妈妈最见不得她哭，从小到大，只要女儿开始掉眼泪，她就莫名暴躁。
“妈也是为了你好啊！澜一，机不可失啊！你胖婶这一次帮你物色到的，都是A城的顶级富二代。不管哪一个，看上你了，你就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了呀！咱们家，也能跟着沾光！”
见陈澜一哭得厉害，就连一开始隔岸观火的胖嫂，也加入了进来：“澜一啊，在这种事情上，你还真得听胖嫂一句劝！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这优秀男人啊，就得先下手为强。你现在这年纪，这相貌，在相亲市场上，正是最值钱的时候，错过了现在，以后再想找优秀男人，就难了！”
陈澜一才不要听她们的这些歪门邪道。
她向来坚信，只要靠自己认认真真地学习，勤勤恳恳地工作，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能过上自己最想要的那种生活。
这个无情的家，她早晚得离开！只是现在时机还未到。陈澜一愤愤地擦去眼泪，逼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她沉默不语。
胖嫂和妈妈却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劝她去相亲的话。
她们甚至开始畅想，如果当年她们还年轻的时候，能摆脱恋爱脑，清醒地嫁给一个有钱人，现在是不是就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卖菜，为了几毛钱的利润，和人吵得不可开交了。
“有情真能饮水饱吗？当年我嫁给你叔叔的时候，也是甜情蜜意。结果呢，不到三年，他就在外面找女人了。要是当年我能听我妈一句劝，嫁给那个养猪的胖子，现在也不用吃这种苦了！”
说到激动处，胖嫂差点掉下眼泪来。
“是呀是呀，我当年要没被澜一爸爸骗，现在也不用天天守着这破摊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了！”
妈妈也跟着搭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真是没完没了。
她们说的话，每一句，陈澜一都觉得刺耳极了，生生地刮着她的耳膜，叫她立即因为鼓膜破裂而耳聋。
她再也听不下去。
一甩头，用力拧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快步冲下楼梯，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陈澜一松了一大口气，感觉舒心的同时，又发现那股弥漫不开的，独属于菜市场的味道，又逐渐将她整个包裹住了。
她的家，原本是一幢建在村中的自建房。后来，自建房周围建起了农贸市场，卖鱼的、卖肉的、卖菜的······逐渐将这一批自建房包围。
当年住在这里的村民们，也就顺势做起了卖菜生意。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这边的味道开始改变了。
菜市场内污浊的流水水汽味道；菜叶夹在案板上，因长时间没有清理而腐烂的臭味；隔夜菜没卖完，处理加热以后又上锅的刺激香味······
还有摊主和客人间，为一点点蝇头小利争得面红耳赤，口水乱喷的味道，深深地侵入自建房的每一块砖头，每一层墙皮，每一条缝隙中。
再后来，这里成了“脏乱差”的代名词。
出身在这里的陈澜一和弟弟陈澜二，哪怕长相再出色，在学校学习成绩再好，穿的校服再干净整洁，表现得再有礼貌、素质高，也摆脱不了那一句——
“住在菜市场的双胞胎姐弟俩，虽然样样都好，但是身上好像总是有一股味道。”
陈澜一以前不懂，以为真是自己身上没有收拾干净。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就是贫穷的味道。
所以她玩命似的读书，在学校拼命努力学习，放了假拼命打工攒钱，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靠自己，远离这个地方，摆脱那股“臭味”。
但她“逃离菜市场”的规划中，从来没有“嫁个有钱人走捷径”这一项啊！
从开始懂事，她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自从尝到“学习改变命运”的甜头以后，她就更不愿意轻易屈居人下。
她父母或许极其希望她“嫁个有钱人”，但她给自己的规划，非常明确，是“靠自己成为有钱人”。
她不理解，明明靠自己就可以办成的事情，为什么要卑躬屈膝地去求别人？
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呢，为什么要去做别人膝盖下的一条哈巴狗呢？
生活得辛苦一点她不怕。但为了活得轻松一点，而失去自尊、身不由己？决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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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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