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走了,立秋已至。
宛衡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离开京城整整三个年头了。
她刚逃离王府时,在京城的禹宅躲避了一段日子。
禹晨遥忙着在外面走动,联络关系,便给她和郁弦怡请了教书先生,多学几个字,上几堂珠算课。
搞完后,就带着她们来芜城了。
初来乍到芜城,两个女孩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天天跟着禹晨遥身后,听候她的差遣。
禹晨遥倒乐意带着她们,名流商会,商贾宴席,都有她们的身影。
沈栖河是禹晨遥的发小,少年时曾一起在私塾读书。
后来一人考取了功名,一人成了芜城禹家最年轻的当家人。
各自事业有成,都不曾忘旧时情谊。
这份情谊一直延续到今日。
禹晨遥在芜城坐稳禹家家主之位后,沈栖河便为她连线到京城的大人物。
后来才知道,这背后居然是皇宫的扶璇大公主以及续荣长公主。
就连会长萧青岚在京城的人脉,最终都是她们一手提拔的官员。
禹晨遥知道,芜城这一带势必是她们的天下了。
她也乐意合作,哪个响当当的名人,背后没有个撑腰的大人物?
只是皇宫近些年变化太多了,朝局不稳,三皇子、五皇子之争愈演愈烈,手下的势力都暗流涌动。
两位公主是明面上的中立派,大家都知道,她们的手腕并不比两个皇子差。
可至今为止,仍未有人知道她们站在哪一方。
甚至连颇得她们信任的禹晨遥等人。
棠清诀是明晃晃的五皇子属下,他来芜城,应是得了五皇子之意。
知道的人都瞧得出来,这是五皇子来拉拢两位公主了。
可公主们从不表态,禹晨遥几人姑且保持原状,不偏不倚。
宛衡和郁弦怡这样的小人物,是没资格知道这些大事了。
她们每天一醒,便想着如何给店里进账,钱袋是否又鼓了一些。
芜城这一方天地,足够她们施展拳脚了。
“东家,我带了如意糕回来,你要不要尝两口?”
成衣行的伙计递了袋糕点过来。
“不用了,你分给其他人吃吧。”
宛衡拂手,才发现自己靠着桌子发愣了许久。
“好。”
伙计拿过去,将糕点分给了掌柜和裁缝师傅们。
“东家,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讲,今早你不在时,我们成衣行接了一单大生意。”掌柜走下来说。
“我看看。”宛衡接过他手中的本子,“订单量挺大,比往年多多了。”
“下订的是一个来自的公子,姓棠。”
宛衡警觉了起来,一翻,果真是棠清诀的大名。
这次他不遮遮掩掩了,直接换了大名过来。
“都是生意,接了便是。”
宛衡将本子给回了他。
“棠公子说,他的要求繁杂,还望你能见上一面。”
“跟裁缝师傅们不就好了,我手艺一般,总不能当场给他做件衣服出来吧?”
“他曾说,上次带了你制作的布匹去京城后,很快就销售一空,打算这次直接与你合作,你天马行空的想法,正是他所需要的。”
“生意照做就好,这些客套话讲多无益。”
“可他说,如果你不方便去见他一面的话,他就亲自过来成衣行找你。”
这个棠清诀真是阴魂不散,闹到成衣行,若事情败露,更不好收场了。
-
宛衡还是如期出现在了引香楼。
棠清诀订的位置,正是之前她和郁弦怡、徐端蒲一起来的地方。
秋日的夕阳没了夏天的炎热,多了几分昏黄。
“你来了。”
棠清诀走到门口,亲自迎接。
他身后的丹柏和云舟一看到宛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宛衡当然也不是空手而来,身后带着一女一男两个裁缝师傅。
她一坐下,两个裁缝师傅也顺势一左一右地坐在她旁边。
“棠公子坚持要我前来,是觉得自己说不清吗?我今日带了两个成衣行经验老道的师傅过来,他们一定会合你的心意的。”
棠清诀轻声一笑,“我看上你的能力,若不宴请你出来,当面讲上两句,倒是我不识时务了!”
“棠公子,你是第二次来芜城了,难道还不知道我们成衣行很忙吗?今日能出来,我们推辞了不少事务啊!”
“来之前没料到,是我的失误了,我给你们带了礼物赔罪,希望你们能笑纳。”
一个精美的礼盒被推至宛衡面前,她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
全是琳琅满目的珠宝。
宛衡嘴角轻微一笑。
棠清诀知道,这招哄住她了。
“棠公子既然如此有诚意,我便却之不恭了,替店里的伙计谢过了!”
“冉老板满意就好,我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棠公子二次来芜城,定是对我们这里的风景和美食念念不忘了。我作为这里的东家,自然要好好接待你,今日这一桌,算我的!”
两个裁缝师傅的脸色微微有变,皆低着头喝茶。
来之前,他们明明听到了宛衡不想来的话,仅仅一盒珠宝,便让她回心转意了。
不过,谁叫他们的东家是出了名的金钱眼呢,她有钱收了,底下人也落得好处。
“还有冉老板的手艺。”
“真是过奖了!不过棠公子,你请我出来,不单是为了送我礼吧?”
“冉老板果真冰雪聪明,我此番刚来京城,先去会见了沈大人,我听闻一月后,他会组织一场秋猎,就在城外的疏林山。”
“我知道,你想参与?”
“没错,照例说,每年都分几支队伍比拼,我对这里不熟,想着与冉老板你组队,带我识路。”
我也不熟啊!
宛衡压根没走过多少城外的路,前两年也是候在原地,替别人准备解渴的茶水。
若真跟他组了队,岂不是暴露了?
绝对不能答应!
“我都没有参过赛,棠公子你这话,不是在为难我吗?”
“那我向沈大人请示,加你一个名。”
“若可以加上我的名字,那也是记在晨遥姐名下的,你这般撬墙角,惹了她倒没事,可为难我啊!”
棠清诀沉默了,事情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那不知冉老板,是否可以替我跟禹家主说一声,我加入到她的队伍里?”
“这个我就没有资格了,你要是真心想参与,便自行与她提出吧,我做不了主。”
棠清诀:“……”
宛衡好像哪套都不吃,任凭棠清诀怎么讲,她都在躲避跟他待在一起。
身边的裁缝师傅瞧出了她的烦躁,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东家,听店里的伙计说,冉娘这几日都来瞧过你,可你太忙了,每次都是匆匆看一眼便回去了,你若得空,就回去瞅瞅吧!”
宛衡眼睛一亮,内心十分赞叹她的灵机一动。
“原来还有这件事啊!我真是对不住娘亲了,接她到芜城后,日日忙于生意,倒是疏忽她了!”
宛衡大大地叹气一声,眉眼间皆是哀愁。
另一个裁缝师傅也机灵地接上话。
“这也不能完全怪你,本来你今日可以早些回去,但是为了招待……唉!”
他的眼睛时不时看向棠清诀,最后还是摇摇头。
一句话不再说,又好像把话说完了。
棠清诀看出来,这是在埋怨他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震惊到他了。
“冉老板,你娘亲尚在?”
“当然呀!你这是什么话?我娘亲活得好好的,不许你对她说些难听的话!”宛衡努了努嘴。
就是说,眼前的果真是冉蘅,而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钟宛衡!
棠清诀感觉头都快炸开了,可是,他又好像清醒过来了。
是啊,宛衡早已死在檐流苑的那场大火中了。
她下葬的那日,他哭得肝肠寸断。
这些天来,他像做了一个美梦。
梦见了宛衡,她在芜城等着他。
她的面容,她的神情,她的爱财,都向他说着,她就是宛衡。
可她坚持说,她是冉蘅。
眼前的“阿蘅”,三年前的“阿衡”,梦中的“阿衡”,都幻化成了同一张脸。
宛衡在他面前晃晃手,棠清诀的眼里尽是落寞。
好像熬得苦尽甘来,最后发现蜜糖是砒霜。
“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关系,以后你注意一点,总是这样,又把我认错了吧?”
宛衡不用想,棠清诀肯定是没死心。
不过也好,今日说了冉娘出来,起码更有力地证明了她是冉蘅。
棠清诀不说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先走了,回去看我娘,失陪了。”
“好。”
棠清诀不再抓住她了。
她走得欢快,应该是为自己是冉蘅这件事欢呼吧。
在京城的日子太压抑,芜城这种地方才适合她。
宛衡出了引香楼后,望着上面的二楼厢房。
厢房面向大街这边的窗户紧关着,瞧不见里面的棠清诀。
他会喝很多酒吧,刚才将酒喝得那么干脆,这些年没少练酒量了。
宛衡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曾经劝他喝酒的样子。
他滴酒不沾,满身抗拒,却在身边陪着她,看她将酒壶喝个精光。
宛衡不再回头看过去了,她既然逃出来了,便是冉蘅。
宛衡是她心底的名字。
宛衡:老娘就这么的玩你心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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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眼前人是旧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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