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瑶本来坐在假山后面，快快乐乐地乘凉，却听到这些人在这骂定北王，她是真的忍不了了。
她从假山后头跳出来，她还记得上次定北王在街头救她呢！
定北王看着冷冷的，但明显是个大好人，腿还是为了国家战斗才残的，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说他？
“显德五年，定北王驻守北疆，逼得凉族军队不敢劫掠百姓，无数人因此受益。显德八年，定北王率大军大破北疆凉人的军队，大周开始在与凉人的对战中占上风。显德十年，定北王带着咱们大周的军队攻占北凉王庭，使得凉人十室九空，从那以后，我们大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边患。王爷带着士兵英勇陷阵，这才换得大周百姓安宁，你在这里狗叫什么？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顾乐瑶前世被亲生父亲丢弃，幸而被福利院的院长收留，但是福利院的资源有限，小孩子们也组成了一个小型社会，如果脾气不泼辣些，就会被人欺负。
顾乐瑶从一个闷不吭声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性格坚韧的姑娘。
她在很长一段时之内信奉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骂他全家！【1】
“你你你……”
浅绿色披帛的姑娘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对着顾乐瑶你你你你了半天，才说出来话，“你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
顾乐瑶脸色臭臭的，一脸的不好惹，“听你们说话怎么了？事无不可对人言，懂不懂？你们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叫门？”
一个粉色团扇的姑娘惊呼一声，“你是忠勤伯府的那个乡下来的女孩儿！”
浅绿色披帛少女的姑娘明显有了底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忠勤伯府的人！我告诉你，我是英国公家的女孩，你赶紧跟我道歉！”
浅绿色披帛的少女是英国公的嫡幼女，名叫裴然，长得美貌非常，因为最小被家里娇惯着养大，被养得有些不谙世事，十分骄纵。
她觉得自己是国公府的姑娘，对上伯府出身的顾乐瑶。
顾乐瑶应该立马知道身份差距，跟她道歉才行。
原来是个国公家的女孩啊，难怪这么有底气，不过，顾乐瑶才不道歉，伯府的人对她也不好，她根本不怕伯府被人打压。
她梗着脖子，拒不道歉，“我就不道歉，你去找忠勤伯理论吧！你就说你们几个诽谤亲王，被我发现，然后你恼羞成女，打算用身份压我，结果我很有骨气，拒不道歉。”
“妙龄少女不想嫁给身体不好的人，这是情有可原的事。我知道你们生长在京城富贵窝里，没见过底层的百姓吃不起粮食，饿得面黄肌瘦的样子，你们更没去过边疆，没见过凉人杀掠百姓，尸山血海，血流成河。可你们不该辱骂国家的英雄，定北王身为亲王，本可在京城享受富贵，却为了国家和百姓而战，最终落下残疾，敢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你们还要我道歉，我告诉你，不可能！同为女子，我看不起你们几个！”
顾乐瑶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快要饿死的灾民，见过血海尸山连成片，不过，那是后来跟着霍平远去北疆才看到的，那些记忆，对于原主来说，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那几个女孩，显然是没想到顾乐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们听完，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抬不起头了。
她们在深闺里长大，也都是人云亦云，听别人说得多了，自己也就听进脑子里了，她们只是不想嫁给定北王，不代表她们不知道定北王保护了整个大周，这才有了边境数年的安宁。
顾乐瑶扭头就走，连看都没多看她们一眼。
几个姑娘也不好意思停留在此地，悻悻地离开了。
她们一行人都走了，假山后又出现一个人，他推着轮椅从假山的侧面走出来。
李衡坐在轮椅上，刚才一群小姑娘们的争吵，他都听见了。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残废这样的话了，他听过街边的儒生说过这种话，听过朝堂上的武将私底下说他成了废人。一开始他还会愤怒，可后来，次数多了，他只觉得麻木。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腿废了，即使他曾经是保卫大周的战神，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废人了。
李衡自己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就是个废人，活着无用了。
可刚才这个小姑娘，她站出来为他说话。
李衡保卫了不知道多少大周的百姓，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保护。
他问身旁的李七，“这个小姑娘，是叫顾乐瑶吧？”
李衡记得，他上次在街边，看见她和她的侍女差点被拐子给拐走了。
李七低声应是，想了想补充道，“顾姑娘在乡下受了很多苦，听说被养父母刻意虐待，九死一生才回来的。”
李衡叹了一口气，“难怪……”
难怪她说人饿得吃不饱饭，面黄肌瘦，她在乡野里长大，估计挨过很多次饿吧？
顾乐瑶是忠勤伯府的姑娘，但李衡听人说过，忠勤伯府的人没有好好对待她，他们更喜欢养在身边的女儿。
忠勤伯府有眼无珠啊。
李衡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李七提醒，“王爷，快到皇后娘娘开宴的时间了，听说小太子也会来，他估计急着找您呢。”
*
顾乐瑶骂完人，觉得神清气爽，她前世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看什么都烦。
看男人烦，看女人烦，看老人烦，看小孩烦，总是工作了以后，看什么都烦。
公共场合吸烟的男人女人，提醒一次，还不把烟掐灭，顾乐瑶骂人。
地铁站上，顾乐瑶结束一天工作，累得精疲力尽瘫在座椅上，看着精力十足的老人结束一天的广场舞，张口就道德绑架顾乐瑶让座，顾乐瑶骂人。
高铁上，熊孩子没人管，大呼小叫影响人休息，顾乐瑶骂人。
顾乐瑶骂完人后神清气爽，脑子也分外灵光，吃得好，睡得香。
这回也不例外，顾乐瑶觉得自己现在心情特别好。
她带着春桃，走回了皇后娘娘开宴席的地方。
那里已经摆了很多张食案，看来今日的贵女实在是不少。
顾乐瑶记得京城中有六位国公，十二位侯爵，三十六位伯爵。
这么多人家，来的女孩儿自然是不会少。顾乐瑶是伯府的姑娘，被排在了靠后的位置，不过，她也不在意，能在这里蹭一顿好吃的就很好了。
给皇后娘娘做饭的人，果然是不一样，顾乐瑶看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如流水般端上来。
莲房鱼包、青梅荷叶儿的瓜果花雕、江珧柱鲜虾羹、奶房、糟琼枝、雪泡缩脾饮……
顾乐瑶简直是大开眼界，古代的好吃的一点也不比现代差！
她不光自己吃，还从桌子上捡甜点给春桃吃。
春桃像个小仓鼠一样，鼓着腮，一顿嚼嚼嚼。
主仆两个吃的开心，并没注意到李衡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李衡见她们吃得高兴，悄悄让李七给顾乐瑶这桌多上了几道点心，蜜果甜瓜管够。
不多时，宴会就开始了，皇后娘娘带着年仅五岁的小太子坐在上首，定北王坐在她们下首位置处。
皇后娘娘作为这次赏花宴的主办者，她坐在位子上发言，说些感谢大家到来的话，然后这次宴会就开始了。
先是有一队跳花鼓舞的舞者上台，腰上挂着鼓，手持两个棒槌，边跳边敲，好不热闹！
顾乐瑶喜欢这种热闹的舞蹈，这让她想到前世的春节联欢晚会，虽然舞蹈节目很俗套，但是看起来真的热热闹闹的，很有过年的喜庆的氛围感。
但坐在高台上首的皇后娘娘笑容僵硬，她偷偷掐了儿子一把，“你这个臭小孩，你怎么让宫人把表演的节目换了？这可是你皇叔的相亲宴，你要是搞糟了，我回去让你父皇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小太子挺着胖乎乎的小身子扭来扭去，试图躲开阿娘的魔爪，“阿娘，你定的那些节目都太无趣了？谁家好人能坐在那儿听一天的弹古琴啊？你看这个花鼓舞多好啊，热闹喜庆！你看，那个贵女姐姐看得多起劲啊！”
皇后定睛去看，就看到顾乐瑶满脸笑容，是真的很高兴的样子。
她不由得有些怀疑，是不是她之前的决定确实不太好啊，高雅是高雅了点，但可能对于十几岁的姑娘来说，有点无趣了些。
小太子又指指李衡，小声说，“阿娘，你看，皇叔也很高兴呢。”
皇后看看小叔子，发现他确实嘴角勾起，她不禁有些恍惚，她都多久没看到阿衡笑了？
皇后悄悄对儿子比了个大拇指。
小太子笑得脸颊发红，摸了摸胖胖的小肚子，“果然，我就是最厉害的！”
宴会开到一半的时候，酒宴正酣，皇后看宾主尽欢，当着众人的面，提出了这次举办宴会的目的。
“定北王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二十多岁了还未娶亲，我这个做嫂嫂的，深感愧疚，今天举行这个宴会，一方面是请大家看看洛水园的桃花盛景，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从诸位淑媛贵女中，选取一位王妃，不知诸位有没有毛遂自荐的？”
皇后的话音刚落，宴会上就是一静。
贵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若是定北王双腿完好的时候，她们一定争着嫁他。
可现在……他的腿已经废了，好多大夫看了，都说治不了。
一阵难言的寂静在宴会上蔓延。
空气都显得有些滞涩，皇后目光所及之处，所有贵女都低下了头。
顾乐瑶正吃东西呢，她把手里的点心偷偷递给春桃，小声道，“这个好好吃，你多吃点！”
春桃也低头猛吃，这个好吃，那个好吃，啊呜啊呜，我大吃一口！
顾乐瑶看春桃吃，自己也高兴，她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皇后娘娘的目光。
皇后娘娘看见有人与她对视，面上带了三分笑，看起来，十二万分的温暖和煦，“你愿意吗？”
注释：【1】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是谚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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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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