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璟一时激动,连称呼都顾不上,段沁被他突然的变脸骇住,小声问道,
“殿下在说什么?”
经此一问,贺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略缓和了脸色,继续问道,
“我观公主今日所戴的步摇样式别致,从未见过,不知公主是从何处得到的。”
段沁听贺璟这样一说,心中顿时起了别样的情绪,今日戴这步摇果真不同凡响,连他也注意到了,只是方才他的模样倒不像真的被惊艳住了。
只虚虚想了一瞬,面对贺璟灼灼的目光,段沁想也没想便全盘托出,只是说完这步摇是兰婳相赠的之后,贺璟的脸色就显得更加沉默森寒。
她身为贡女被送往周国,他心中有愧,特地命金罗的皇室匠工打造来这一支步摇,放入她随行的嫁妆中,只因步摇在金罗是两情相悦的象征。
她就这般不珍惜?转手便给了他人?
“殿下?”段沁出言唤他,
贺璟僵硬地笑了一下,恭敬道,“时候不早了,再过一刻钟就要启程了,公主看看可还有什么落下的,我先去外面等公主。”说完,便拂袖而去。
贺璟走后,采薇忙凑上来,自言自语道,“公主今日这身……明明好看的很?”
段沁睨着她,“当真?”
采薇用力地点点头,十分肯定,“就是不知为何,奴婢方才看璟殿下的表情有点儿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段沁心中那块儿石头还未放下便又突然提起来,她方才的感觉没错,贺璟对她向来尊敬,却疏远得很,从不过问她的事,更何况脂粉钗环这样的小事儿,今日却如此反常。
“采薇,”段沁招手,示意她凑近,随后附耳在她身边说了什么。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采薇听完吩咐后,便匆匆离去。
外面时不时传来贺璟整顿军容军纪的声音,段沁的秀眉在明艳的脸上越陷越深。
若她没记错,方才贺璟身上的香味不是男子所用的熏香,而是女子身上的香粉气,且这香味她并不熟悉,许是哪家府上特制的香料,无论事哪种香气,都不妨碍她知道,贺璟去见了旁人。
一刻钟后,马蹄声渐渐响起,采薇刚登上队伍正中间那顶金色銮驾,段沁便急急发问,“可问到了。”
采薇不慌不忙道,“回公主,奴婢问过公主派给去伺候殿下的那几个侍女了,殿下他平素不爱熏香,至多不过夜半睡不好时用檀香助眠。”
段沁早些时候便给贺璟送去几个宫女,说是伺候日常起居,其实也是皇兄的主意,说是替她看着贺璟,她将要新婚,虽知贺璟不是那寻花问柳之人,可有人看着,心里也安稳的多,故而并未拒绝。
这几个宫女说的话自然事真的,那她的怀疑便成立了。
段沁撩开车帘探看了几眼车驾两面环卫的骑兵,探身回车内,压低声音道,
“那女子,可查清楚了?”
采薇犯难道,“奴婢明里暗里问了许多人,都不知有这号人物,奴婢怕打草惊蛇,没敢多问。”
队伍中随行人数数千人,一人一张嘴,一传十十传百,就怕人没找到,所有人都知道了。
“奴婢想着那女子若真是殿下带着的,必然要有人护着,便问了符生,这一问,果然问出来不对劲,”
言及此,两人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自觉地又凑近了些。
“符生说队伍后方本是装着公主的嫁妆和一应物品,昨日却多了一辆马车混在里面,殿下吩咐让身边的木犀姑娘在后头盯着公主的东西,奴婢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
木犀一个贴身侍女,看的哪门子东西,且有专人看护,非得要她一个女子来作甚。
“你是说,那女子就在那马车中?”
采薇颇为笃定道,“那女子既然是殿下特意带着的,交给旁人定不放心,听闻木犀跟了殿下许多年,殿下定是交给她看护。”
事情猜测出了个七八分,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段沁依旧想见见那女子。
她不会因这女子与贺璟起争执,她早就想好了,和亲金罗,无非就两种结果,一是与贺璟相敬如宾,做一对正常夫妻,而是两人若心意相通,相伴一生。
不过不论哪种,她需得时时刻刻记住,凡是以自己为先,旁的若抓不住便不要强求。
贺璟若心不在她这儿,她便安心做自己的事,大周的公主不论到了哪里,也不能受人挟制。
刚驶入山道没多久,贺璟正驾马在前方领路,忽闻云影从后方赶马而来,神情严肃,
“殿下,公主殿下身体不适,想停下休整。”
贺璟闻言眉峰一转,犹豫片刻,看向四周山峦环绕的树林寂静无声,对云影吩咐道,
“传令下去,停下休整!”
待到云影再次回来时,便见自家殿下一脸愁绪,神色不耐。
他自是知道殿下的筹谋,昨日才启程,又因为别的事耽搁了小半日,这拢共都没走多久就身体不适,真要去金罗,一路上不知道要不适多少次,女人都是玉做的不成,一个两个的让殿下操心,真是娇贵的很。
贺璟轻撩眼皮,问道,“公主如何了?”
云影回道,“瞧着倒是没什么大碍,说是车上待着头晕要下去走走,”
贺璟眸光忽地收紧,朝他叮嘱道,“派几个人跟着公主,莫让公主走丢了,另外告诉公主,再过一刻钟便启程。”
段沁靠在采薇的肩上,修长如水葱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抵在太阳穴处轻揉,秀眉紧蹩,看上去颇有那么回事。
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难受,“本宫不过是去走走,不喜太多人跟着。”
得了吩咐的士兵是贺璟的人,自然要听命令,
“殿下说此地地形复杂,林中多雾,唯恐公主迷失了方向,特命我们保护公主。”
话中的意思就是不容商量了,段沁本也不愿在这上面多费公主,便应下了。
几个士兵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段沁,眼见过了半刻钟,段沁等人行至一处林中,
忽地传来一声叫喊,“哎哟~!”
采薇赶忙搭腔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士兵们也走近了半步,询问段沁是否有什么不适。
只听见段沁埋头羞赧道,“许是今晨吃多了,方才下车又吹了风受凉,这时候突然想……想……”
后面半句话没好意思再说下去,士兵们刹那便明白了意思。
殿下的吩咐是要看护公主,可公主要方便,他们还在一侧看着,别说让殿下知道了,就是公主也不会答应。
几人耳语几句,又见四周并未有异样,只好恭敬道,“我们在不远处守着,公主若有什么需要,随时派人找我们。”
等到几人走远背身站立,段沁留下两个侍女在原地等着,叮嘱她们若是士兵来问,就说还未好,这种事,总催也太不讲人情了。
随后便和采薇循着西边绕过林子靠近队伍后方。
队伍后方大多是运输她带来的嫁妆,包括典籍、乐器、珍宝等一应杂物,故而看守此处的便是她的人。
在一众木车中,那辆马车便显得格外突出。
前头的事要传到了后面来,少不得要费一番时间,等了一会儿,木犀见仍未有动车的趋势,不知是何缘故,于是对马车内的兰婳说道,
“奴婢去问问,娘子千万在马车内待好了。”
兰婳自有孕来便闻不得香气,今晨用的香料虽不多,可马车颠簸难走,两两相加之下,想要不难受都不可能,这会儿恹恹地没精神气,连话都没回。
木犀见这情况,思索着去寻些新鲜果子来。
见马车内有人掀开车帘下来,段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看清下来的人是木犀后,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所想的没错……
那么眼前马车中坐着的定是那个女子了。
段沁下意识便要冲出去,掀开车帘,可仅仅是一瞬间,她犹豫了。
是女子又如何?男欢女爱,情投意合,若不是贺璟愿意,这女子还能逼迫他不成,眼下她这般不忿又是为何,这不是她的错,亦不是那女子的错。
贺璟若是真男人,合该他自己与她来说,她如此愤怒地来寻人是作甚。
思及此,段沁并未向前继续走,而是停在原地盯着那马车。
马车内,木犀一离开,兰婳就睁开了眼,脑中却一片混乱,她几乎是没怎么阖过眼,
一闭上眼,那些不好的画面就像洪水猛兽般一直侵袭着她的大脑,等待得越是久她便越发焦急,不知段沁察觉到贺璟身上的异样了没,她晚一天察觉到那么她赶回去的时间就要更久,何况她现在全然不知京城的局势如何,俨然如一只无头苍蝇般。
兰婳只觉心焦气燥,只好掀开车帘,刚拉起提帘,忽地一阵风吹过,将整个帘子卷起,
段沁正准备回去,就见马车窗边映出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顿时愣在原地。
是阿婳?她没看错吧。
身旁的采薇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小声问道,
“公主,那是兰昭仪吗?”
那般长相,除了是兰婳还有谁?她不是该在皇宫吗?为何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段沁满脸不解,可徐徐冷风吹得她清醒了不少,不论是何缘故,人出现在这儿,贺璟却未告知她,那定然是见不得人的理由。
贺璟有意隐瞒,应是怕她知道了会干出什么事来,就像现在这样。
段沁默默收回半只脚,此事需得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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